32 病危舍身(1 / 1)
到了将军府,已经三更天,府外载歌载舞,府内忧郁重重。
凌锦寒睡下了,病在其中,迷糊恍惚,只是握着妃谧的手,呓语其词,大汗淋漓,身体滚烫,脸色微红,此乃染了重风寒,约摸天亮,天空露出鱼肚白,他身上有点点红印出现,呼吸越发急促,眉头越发紧皱。
“哥哥,哥哥…你不会有事的。”凌湮换了额上手巾,沾湿拧干,又覆上额头,泣涕涟涟,口中呼唤不断。
凌瓷见妃谧守在床前,本是不敢进去,而见帘纱帐内哥哥病重危在旦夕,就顾不得害怕了,提裙匆匆闯进。
陌仟逸带了御医前来,御医成群,为首的御医嗟叹忐忑,咽了口水,擦了大汗,才拱手垂首禀告,“回皇上,翾御将军…他脉象混乱,时缓时急,身上红点肆意,有瘟疫前兆…恐怕…”御医咽了口水。
“朕恕你无罪!”陌仟逸烦躁甩袖。
“恐怕,撑不到午时。”御医纷纷低头,不敢再抬起。
“瘟疫…疫病不是在湘葭得到控制了吗?”凌瓷哑声大喊。
“这疫病恐怕是因将军的风寒而起,与湘葭疫情无关,还请皇上和各位现行离开此房,以免传染。”御医道。
“风寒…哥哥…我都劝你休息休息,你就是不听。”凌湮看了眼满脸无辜的妃谧,轻叹,“红颜祸水。”
陌仟逸暴怒,斥责御医没把将军照顾得周全。
“你们都先出去吧,以免被传染。”她会想办法的,妃谧默然思忖。
一个当朝天子,两个将军暧妹,还有一群御医,均被妃谧说开,离开了房间。
妃谧最后实在没辙,只好安然地待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用衣袖擦了擦他额上的大汗,口中喃喃,“是歌,没事的,忍忍就过了…”可她也没有办法,灵术无效。
“是歌…没事的,忍忍就过了…”
妃谧又说了一句,潸然泪下,心如刀割,双腿跪得麻木,一时没忍住,悲苦交加,更是哭得涕泗横流。
“我为快成仙之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连一个凡人的病情都束手无策…我该怎么办…”又一滴泪滑落脸颊。
“妃谧…不哭…我没事。”凌锦寒撑着身体,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鬓,内心亦是苦涩。
“我也想陪你到白头,可造化弄人,我驰骋沙场,马革裹尸并无所畏,唯一牵挂在之前已经看开,皇上答应我,如若为国捐躯,妹妹们余生如初享受荣尊,而今,你我虽然未有夫妻之名,却有肌肤之亲,我亦不愿负你,却也恍然,毕竟人妖殊途,我也纠结了好久。”凌锦寒卧在妃谧的怀里,情_意绵_绵,却是难咽酸涩。
“可盼来世同盟结发,可怜今生有缘无分,我亦枉然。”凌锦寒垂手而下,气息渐弱,昏厥过去。
“红流珠…你再等等,我用红流珠给你…”妃谧泪如雨下,见他垂手无力。
胡乱摸掏兜内袖里,都不见红流珠,可能已经遗失,妃谧管不了那么多,再费自己的修为为他续命。
凌湮藏在门外,并没走远,他们的对话尽数听进耳里。
这时,龙女泷织赶到,手里拿着摇鼓,感觉到房内气氛诡谲,乐怡之心瞬间消散,换之忧心忡忡。
妃谧察觉到泷织至屋,灵光一闪,气势汹汹地捏着她的手腕,道,“师傅曾告诉我,龙肉可以起死回生,所以群类争相食之,但因龙族身有护甲,所以群类都悻悻而归。”
泷织抿嘴,甩开妃谧的手,看了眼榻上恹恹的凌锦寒,却有心无足力道,“我也无能为力,我灵气受损,因那日凌大哥见你同另一个男子甚为亲密,失血过多且气急攻心,我已割肉与他,现今灵气还是不得复原。”
“连你也救不了他…罢了,我去找师兄。”妃谧揽裙欲出门,泷织却伸手阻挠,“你以为你那点破事我不知道?若你如此明目张胆地告诉你师兄,转而被你师傅所知,那凌大哥还有活命?”
“此言差矣?”
“哼,你也是快成仙之妖,现今节骨眼上你同凡人私恋,妃姿怎会容下凌大哥这颗沙子!”泷织近日可不是玩耍于人间,反倒是在天山雪岭徘徊,又撞见凌大哥妃谧草丛缱_绻,气氛悲痛,遇见夜馥冰,也闲聊一番,谁知得来妃谧这么多消息,夜馥冰对她也是恨之入骨。
“此事因你而起,就由你来收拾残局,如果凌大哥真是死于非命,你就会损了功德,如果你真不能把他救活,我们龙族一定同玄雪之狐族抗衡到底!”
“何来死于非命,就算他死,也是因病去世,这怎可赖我身上!”
妃谧不容多同她争辩,直接下逐客令,“你若再不离去,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哼,一只小狐妖还口出狂言,我就坐看你如何收场!”泷织甩袖离去。
“是歌,你撑住,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妃谧拍案握拳,痛心疾首,欲罢不能。
月有盈亏,人有别离,她才尝到被溺爱的滋味,并非师傅的宠溺,并非师兄的呵护,而是又陌生又熟悉的溺爱,对他的怀抱,余温,眉眼,味道,甚是依赖,不愿别离。
正如无头苍蝇乱撞地走着,却遇见江仙儿,公主并无登堂入室,江仙儿却到了,料来也是为了凌锦寒的事,妃谧也无心同她叙旧,欲装作没见到她而过,岂料江仙儿却似乎意外地呀了一声。
“妃谧,我正要去找皇上呢,你这是要去哪?”
“找药。”妃谧不冷不热道。
“找药是为了凌将军吧?对于疫病,恐怕世间没有药石可以医治,你也没必要白费力气。”江仙儿自信道。
“你一届凡夫俗子,固然找不到合适的药。”妃谧口直心快道。
“我知道你是狐妖,所以也想问问你,你可知妖界有天山雪岭这处地方?”
妃谧惊诧她怎么知道自己是狐妖,更是惊诧,“你怎会知道此地?”
“我的姑母曾对我提过这个地方,说是传说上面住着玄雪之狐族,族类的心头血可以医治百病,保人类健康长寿,却不知其真假,希望你能去打听一下。”
江仙儿眉角含笑,在妃谧眼里看来,她是无心探望凌锦寒,可她曾向凌锦寒表露真情,现今他病重,来看也是理所当然,可妃谧总觉得奇怪。
看来妃谧是妖这件事已经人尽皆知了,人言可畏,一个妖物缠着当朝大将军,想来都扼腕叹息,岔愤妃谧。
这可能背负千古骂名,骂名不骂名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当务之急,就是救回凌锦寒,她的是歌。
“你说…玄雪之狐的心头血可以医治瘟疫?”妃谧不可置信地问。
“我也不清楚,这是我姑母告诉我的,可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决定向皇上禀告…”
江仙儿之后的话,妃谧没有听进去,她捂着自己的胸口,里头有颗修为全部的魂丹,靠近魂丹的血能治愈也说得过去,她倒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试试便知江仙儿所言真假,妃谧不理会江仙儿,跑进房,锁了门。
握着凌锦寒的手,宽慰道,“没事了,睡一觉就好了。”
躺开胸前的衣裳,露出月白色肚兜,妃谧从发鬓上取下一支簪子,对准胸口,找准位置,第一次欲刺,心有余虑,会不会很疼呢?第二次欲刺,又想,会不会有些后果呢?琢磨许久,但闻凌锦寒呓语,“妃谧…妃谧…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妃谧咽了口水,小脸梨花带雨,义无反顾地刺了下去,“嗯额…”妃谧闷哼一声,痛苦万分,胸口血流汹涌,妃谧握紧凌锦寒的手,凌锦寒在昏睡中骤然得到几分清醒,朦胧中看见有妃谧的身影,弓着腰,手臂枕在床上,埋下头,隐约还有大口喘气声。
妃谧的月白肚兜和白兰衣裳均染成朱红,她咬牙,希望这样快快忍过,她用手乘着血,她的手上全是鲜红血液,忍着疼痛,把手指塞进他的口齿里,血液顺着她的手掌流入他的口中,凌锦寒喉头上下一次滑动,妃谧就知道他喝了下去。
妃谧满身为血,熬不住的疼痛令她跪在一旁。
阳光照进里屋,同窗框擦肩而过,在地上立下倒影,转眼须臾,阳光被一道黑影所挡。
妃谧抬头,见得眼前黑衣女子眼熟得很,女子一爪朝她袭来,妃谧点了几个穴位止血,一边闪躲。
这一爪子,是猫爪,可让妃谧想起来了,她就是李幕身旁那个猫妖,似乎有自己的名字,好像是筱筱。
“你竟敢偷袭我,死性不改,上次给你的教训你还没长记性么!”妃谧护到凌锦寒床前,胸口隐隐作痛,她咬牙忍过。
“我不会伤害他,只要你把魂丹给我。”筱筱伸手,说得理直气壮,如忠肝义胆一般。
妃谧爱上凡人凌锦寒,还有了肌肤之亲,筱筱从未想到会是这般发展,可是天助她也,人妖相恋,必招天谴,如果干干脆脆让妃谧和凌锦寒这样死了,岂不是便宜了
他们?
红流珠能让筱筱对妃谧,凌锦寒和陌仟逸的行踪了如指掌,只不过要费了几颗丹药而已,这宝物了得!
“你说给你就给你,我还有什么面子立足妖界!”妃谧也不是吃素的,上前同筱筱一拼。
“妃谧,我告诉你,你,还有陌仟逸和凌锦寒害死我家主公,此仇不报,我枉费为妖!我定要你们尝到失去最爱的滋味!”筱筱怒不可遏,喵了一声,推开妃谧,一巴掌劈向凌锦寒,罡戾之气外泄,妃谧流血喊了声,“不要!”就扑到凌锦寒身上。
妃谧听到血肉裂开的声音,随之吐出腥血。
筱筱猫爪显露,欲掏其心,谁料一道蓝光把她重伤,台架上的冰影剑也得了灵性,朝筱筱刺去,筱筱腹部中剑,缺还坚持拿妃谧的魂丹。
妃谧倒在一旁,目光凌冽,丝毫没有败者之气,“你就是变成我的模样喝是歌血的那个妖怪!”
“哼。”她冷笑,“这是他心甘情愿地喂血给我,我又没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实在可恨,筱筱竟然利用是歌对她妃谧的深切思念和情深浓爱,来欺骗他!
可惜力不从心,她不得报仇。
现今是筱筱占个优势,妃谧能活命就好了。
尔后,水神一道背影赶走筱筱,筱筱恨时机被人抢尽,此地不可久留,否则她的小命都会丢的,筱筱负伤逃亡。
“你怎么不顺道杀了她?”妃谧愤愤道,额头香汗淋漓。
“上天有好生之德,况且,我不能杀生。”水神耐心从容地解释,妃谧此刻狠戾完全同之前判若两人,水神似乎想到了什么,闭嘴不语。
水神见她撑得很幸苦,提议道,“你最好变回原形,可以减轻你的痛苦。”
妃谧坚定道,“不可,我要他睁开眼看到的人是我。”她咳了几声,水神给她递了杯水,妃谧喝过后,凌锦寒就醒了过来。
妃谧喜极而泣,眼眶蔓出红丝,最后虚弱得倒在凌锦寒胸前,凌锦寒挣扎起身,轻声唤妃谧,摇着她的手臂,因刚醒过来,声音生涩喑哑。
水神欣慰地呼出口气,告诉凌锦寒,“她灵气损耗过多,所以变回原形,待你修养好了就带她出去晒晒太阳,清晨的太阳不愠微凉,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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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中旬将至,带来绵绵细雨,风度恰当,甘露润泽大地,百姓之福,拖着长尾的雨点划破清风途归,与物相撞,泛起涟漪,形成水洼。
凌锦寒坐卧在长莲亭的长石椅上,手臂弯处蹲着妃谧雪狐,另一手捧着书卷,一脚膝盖拱起,椅上正宽,容得走几步,石圆桌上水果多样。
妃谧正用牙刨着一个水梨,固定不住,就让水梨靠在凌锦寒手臂上。
凌锦寒拿着书卷,悠哉悠哉吟诗,“雨打芭蕉叶带愁,心同新月向人羞。馨兰意望香嗟短,迷雾遥看梦也留。行远孤帆飘万里,身临乱世怅千秋。曾经护花惜春季,一片痴情付水流。”
“嗯…这诗不好,我再给你吟别的。”凌锦寒翻页,又吟,“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却没有再往下吟下去,妃谧催促道,“怎么不继续?”
“这诗前两句我倒是喜欢的很…我来同你吟下一首…”
妃谧不喜被吊胃口,用毛茸茸里藏着的爪子碰了碰他的手,“继续说下去嘛!”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如此美景,实在不适合这首诗,我换一首。”凌锦寒再次翻页,“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凌锦寒故意顿了顿,揉了揉妃谧的脑袋。
“红豆不是用来吃的吗?”妃谧咂咂嘴巴。
“红豆相思,入骨情丝。”凌锦寒又翻几页。
妃谧一巴掌拍在他的胸前,捂脸道,“不听了!不听你吟诗了!真无趣!”
一人一狐相互打闹,一个侍女把一碗药汁呈上来,凌锦寒坐正了身子,把妃谧端上桌,药匙小巧,吹了吹汁面,把药匙塞进妃谧口中。
“来…不烫了。”
妃谧却把药给尽数吐了出来,猛的摇头,“不要不要,我一天这都喝了几十碗了,苦到我的五脏六腑。”
“良药苦口,这次是皇上特赏我的人参…”
“我才不要……”妃谧忸怩许久,不肯喝下,凌锦寒把药汁搁在一旁。
“是歌,如果全天下的人知道你同一只狐狸在一起,天下人怎么看你?皇上怎么看你?”妃谧用手臂圈成一个圈,把脑袋埋下去,言语透出无限悲伤。
“别瞎想。”凌锦寒顺着她的毛,安慰道,“现今只有阿湮和瓷儿,加上个我知道,府里的人我都瞒得很实,我同她们说了,如若此事传出去,全府的人都要陪葬,她们一定不会说的。”
“可是…江仙儿怎么知道?”
“江仙儿?”凌锦寒想了想,“哦,公主身旁新添的侍女…我也不知道。”
“我担心…”
“不用担心,没事的,我看她性子胆怯,应该不会乱说话。”
话虽如此,妃谧还是寻不着安心,她舔了舔爪子,又挠了挠凌锦寒的手指,凌锦寒弯唇一笑。
远方池客盛开,倾吐幽香。
如果这样一辈子就好了,如果就这样抱着你,直到黄土覆白骨,坟外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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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零落兮,千年宝物奉承兮,将军把珍世奇药献出为博红颜一笑,红颜冷眼待之,将军真真是浪费!”卜道士无奈摇头,就算他百般阻挠人妖相恋,总是无果,原因就是他们身旁有高人相助,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他也无能为力了!
“那又何妨?”凌锦寒一脸淡然,忽而目光狠厉,“难得你亲自来找本将军…来人呐!这妖道妖言惑众,把这妖道押下去,明日午时问斩。”
“将军!你威名远播,贤德温顺,为何要安这莫须有的罪名给贫道,贫道斩妖除魔乃是天职!…”
卜道士大声嚷嚷,喊个脸红,被侍卫拖了下去,耳根子才清净不少。
凌锦寒一想起妃谧被烧成那副模样,直接砍了这道士还真是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