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1 / 1)
六
这件事之后,我的好运气也用光了。
同事们对于这种状况的见怪不怪没能让我唱着神曲的心情平静下来。
我的心不在焉让我在第二天出门的时候直接从二楼滑到了一楼,全身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疼还是小事,问题是有了一群叽叽喳喳围着我看戏的大妈。
作为一个成年人我能够帅气的直接从二楼楼梯飞下,真的也是够丢脸的。我一边摆手一边龇牙咧嘴跟过来表示慰问的人们说,“没事没事。”然后一瘸一拐的跑到了没人能看到的地方看了看,不单单膝盖和小腿上磕坏了老大一块,手腕也肿得老高。
我倒不是脆弱得非得请假,不过这幅德行去上班估计也是被一天被问千百回怎么了的节奏。
想着可以有一天做鸵鸟不用面对王皛,这么看我这一跤摔得还是挺值当的。
我请了假,看自己看上去是不怎么好,于是干脆去了就近的医院清创。
急诊排队快,可惜我前面是个喝多酒让别人砍了脑袋的傻帽,我等的时间不知道得多久,瞅着隔壁理疗科倒是比较空,所以干脆重新取号钻了进去,逮着人就问,“这里能洗伤口吧?”
那个医生估计看我傻得不轻,“普外在隔壁。”
我说,“就洗一下,隔壁有个脑袋破了在缝针。”
那个医生被我形容得嘴一抽抽,把他桌上的碘伏丢给我,“你先擦擦。我里面有病人。”然后又钻进去了。
其实我的医患意识是不怎么强,我完全可以借口什么医生怠慢之类的把他留下不是,反正人都是欺软怕硬的。
我胡乱把不怎么渗血的膝盖擦了两团大黄印子,觉得无聊,索性走进去看他在折腾什么。
里面一间房里是摆着不少理疗的器械,有的我猜的出来,有的压根不知道干嘛用的,还有张诊疗床外用帘子拉着,有个人坐在上面。
真的有人?
我无趣的坐在了门外。
里面似乎是在做检查,声音先开始很低,没多久我才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这样抬?现在能抬起来么?”
“嗯。”声音很低,大概还根据要求做了什么,可惜又被一声压下来的抽气声打断,“就这么高。”
“那这样怎么样。”那个医生似乎拉动了什么。
坐着的那人很快说,“也还差点。”
迷迷糊糊的,我听着这回答的声音还挺耳熟。
一定是幻听。
“还有点粘连,你这个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要恢复也不是一天两天。给你先开点药,一会先打一针,过一个星期你再来,给你再拨一下。”说着那人又出来了,趴在办公桌上飞快的写处方。
我一脸无辜的坐在了门边,医院的气味让我有点晕晕乎乎的,然后我听到王皛的声音说,“帮我先去拿药。钱你先垫着。”
我刷一下站了起来,正准备往外走,脑子里一下子清醒了。
难道说,世界这么大,我真的在这里都能碰到王皛?
我又纠结住了,是装没听见,还是去老乡见老乡。
王皛又说,“钱没带够?你过来。”
我竟然老实的过去了,然后没好气的掀开了帘子。
可惜我的霸气只有一秒钟,掀开的一刹那我就后悔了,于是立刻又把帘子关好了,顺便把我自己也关在了里面。
王皛还是屈膝坐在检查床上,外套和衬衣都脱在了一边,上身就套着一件工字背心,他靠着墙,没见笑,我只看到微微有些塌下的左肩和青一块紫一块的右臂。也许是为了检查方便,他没穿假肢,过了会他才抬头看我,“钱包在外套口袋,右边。麻烦你了。”
我听他说麻烦的时候忽然很难过,看出他的兴致不怎么高,所以我也没再胡说八道,直接拿着东西就出去了。
取药的时候我特意问了药房的大姐那些药水都是干啥的,大姐看着我肿成馒头的猪蹄比划了一下说,“喏,打进去。止疼。封闭,懂么?”
我不懂,听过。
拎着药回来的时候王皛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我敢跟他讲话了,“喂。你心情不好?”
“没有。不舒服。”他指挥我把药都交给了医生,自己却坐在靠着诊疗床的凳子上,“行了。你出去。”
我说,“我出去干什么?”
他没回我,那个医生发话了,“不出去也行。你站旁边扶着他,别挡着光。”
行了,干活还有被嫌弃的,我老实的站在旁边,用我的猪蹄抱住了他的脑袋。
王皛还是没什么反应,就这么让我拨着靠在我身上,右肩却下意识的耸了起来。
我把他扒拉得更紧了。
那医生就一只手握着他的右臂往上抬,一只手则夹着针在他的右肩上按来按去。
王皛似乎想动,被我按死了,没动得了。
我想想我一定是在打击报复,不知道他过后会怎么想。
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医生拿着针往他的肩上扎下去,推了一点,然后出针,换了个地方再推一点。
我也不知道怎么又怂了,眼睛一闭,没敢继续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王皛被我估计按得难受了,没多久就挣了起来,“可以松手了。你这手劲真邪乎!”
我一看,针总算打完了,有几个针孔还看得出来,王皛靠在床边休息了一会,低头把衣服穿上了。
我说,“你疼么?等会再弄。”
他说,“不疼。麻了。”
这回才轮到我了,我磕破的地方有些已经结了痂,和着黄色的碘酒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那个医生不屑的翻出纱布,用消毒酒精泡透了往我伤口上按。
到底还有没来及收口的地方,这刺激的劲儿真不是盖的,况且我特怕疼,割破手都得虚半天。
全诊室就听我“嗷”的一声。
我惊得不管三七二十一抓着个人没形象的叫了起来,“杀人啦!”
那个医生的脸都黑了,手大概还更重了点,“看看,沙子都进去了。不弄出来以后留疤。”
我边哆嗦边让他拿着小镊子撕开我刚刚结了一点点的嫩痂,没多久就疼得眼前都花了,花得看到王皛慢慢地坐在我旁边,抬着右臂推了我一把,“实在疼得厉害你抓着我。”
我迫不及待的抓紧了,他身上混着些药水的气味很好闻,我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了他的颈侧,继续嚎叫。
王皛一动不动,任我胡来。
我还挺自觉的意识到了这么破坏他的听力不厚道,总算停下了噪音的虐杀。
王皛就这么一直坐在这边直到我被清理干净。
他离我很近,我能看出他脸上揶揄的表情,这和刚刚那个坐在诊疗床上稍许落寞的他有了一点距离。
我看到他右臂抬了抬,没抬得太高,他整个身子都有些偏向了左边,用右臂像摸着狗头一样摩挲着我的头发,然后说,“有时候看着猴精,有时候看着什么都不懂。”
这是他眼里的我么?
好像评语不是很好吧?
算了,不计较了,毕竟我大概能猜出他心情不好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