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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江陵是座千年古城。
三人到达江陵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三人此前都未来过江陵，看着这座与帝都长安十分不同的城市，都感到新鲜。
"江陵……这地方可真奇怪，弯弯绕绕的，小巷子真多……"乐无异嘟囔，"好像没看到卖木材的？还是要去小巷子里找？"
闻人羽看到街边的布庄，很想进去看看，于是先拿出钱包点钱。
百里屠苏的佩剑是在长安的铁匠铺买的，因为预算有限，就随便买了一把。以他的眼光自是看不上这些凡铁铸成的兵器，防身尚可，但拿在手里怎么用怎么不舒服。只是百里屠苏现在的状况跟身无分文差不许多，是不是要先找到侠义榜接点委托挣些钱来呢？
"打架也总不能让屠苏和闻人打头阵，那样我好像也太没用了。"
百里屠苏和闻人羽各自考虑民生大计，乐无异嘴里嘟囔着的"打架"二字飘进二人的耳朵。
走在最前面的百里屠苏停下脚步，回头。
"你说什么，我好像听到……你要打架？"闻人羽回身，"大街上打什么架？"
"怎么一说到打架，你俩的耳朵就特别灵？"乐无异一副见到鬼的表情。
"没有吧？"闻人羽说。
"有，真的有。"乐无异一脸肯定，"不过要是我真去打架，你们帮不帮我？"
百里屠苏转身就走，打架什么的，他觉得闻人羽的想法肯定跟他差不多。
果然，百里屠苏听闻人羽犹豫道："会帮……吧…………？"
"哈？这还要犹豫？太不讲义气了吧？"
"……那也得看为什么打啊。"闻人羽说，"兵者，所以禁暴除害也，我又不是你的打手。"
"屠苏……咦，他啥时候走那么远了。"乐无异跟闻人羽连忙小跑着追上百里屠苏，"你们俩闻到鱼糕香没？江陵的鱼糕最有名了，我们一起去吃吧！"
闻人羽又犹豫了："唔……可是我清点过我的旅资，应该只够必要开销了……"
"真巧，我是逃家出来的，身上也没多少钱。"乐无异挠头。
"……囊中羞涩，不吃也罢。"百里屠苏最后说。
三人一整沉默，乐无异笑起来："我们这样是不是传说中那个--什么--'身无分文流落江湖'？"
百里屠苏和闻人羽都瞪着乐无异，这根本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好吗！
"这样吧，我们先去买齐东西，等回头要有余钱再来买鱼糕？"闻人羽征求其他两人的意见。
百里屠苏点了点头，乐无异自无不可，三人便向集市走去。
闻人羽在一个卖武器的摊子前停下："我看那柄剑好像还不错，你俩要不要？"
百里屠苏也瞧见了那柄剑，正想告诉闻人羽那刀只是一般，乐无异已经开口道："那个？那用的倒是百炼钢，可惜刃开得太钝厚，韧度不足，容易断。"说罢又道，"唉，这尽是些凡品，比老爹的藏剑差远了。"
百里屠苏深有同感，印象中自己似乎见过很多非常难得的好剑。
然而乐无异的话却把卖剑的小贩得罪了。闻人羽无奈，忙上前打圆场，又夸奖老板的货好，两人一言一语间不仅买了东西，闻人羽还讲起价来。
"一千文？好贵！我身上钱不多，七百文，卖不卖？"
"不成不成，赔本买卖做不得！九百文，不能再少了！"
"九百？……不行，我只能出八百文，要是老板不肯，那也只好算了。"
乐无异大手一挥道："……九百文算个啥？我来给吧，你别跟他磨了。"
百里屠苏有些意外地看了乐无异一眼。印象中似乎有什么人也是富家子弟出身，但讲价很有一手，没想到乐无异却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家伙。
有人愿意当冤大头，那小贩自然很高兴，但闻人羽却觉得乐无异多花了冤枉钱，抱怨了一句后去另一个摊子买其他东西了。
百里屠苏同样为乐无异的败家举动叹口气，跟着闻人羽走了，没有注意到这时方才一直在旁边转悠的一个人走过来跟乐无异搭话。
"这位小兄弟，我看你身带剑气，想必藏着什么上好货色吧？不知是否能借我一观？"
乐无异不明就里，便把晗光拿了出来。
百里屠苏看了看那些摊子，发觉乐无异没有跟过来，转头去寻他，却见一个长相猥琐、背着一堆行李的人从乐无异手里拿过晗光，给了乐无异五两银子。
百里屠苏觉得不对劲，忙走过去，闻人羽见状也跟过来。
那人见百里屠苏过来后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银货两讫。这位公子，烦请你做个见证，贫道谢过了～"
猥琐道人说罢便拿了晗光脚下生风地走了。
"无异，你卖了晗光？"闻人羽诧道。
百里屠苏看向乐无异，只见他两眼无神面容呆滞，心中暗叫一声糟糕。
"他中了摄神术，我去追那个道士。"百里屠苏丢下这句话，便向那道士离开的方向奔去。
"摄神术？！"闻人羽观察乐无异神色，知道百里屠苏说得不错，便狠狠地踩了乐无异一脚。
"啊--！"乐无异惊叫一声回过神来，"你你你！你干什么踩我脚？而且还踩这么狠--！"
"要是不踩你，你现在还在发呆呢！"闻人羽道，"刚才你五两银子卖了晗光，你忘了？"
"……啊？晗光？"乐无异连忙去摸剑，果然没有摸到，脸色一变，"--晗光真的不见了！"
"别急。"闻人羽不慌不忙地道，"屠苏已经追过去了，快跟我来。"
江陵城内多处都在修路，那猥琐道人身法迅疾，若是普通人自然能够甩脱，但他今天运气不好，碰上的是百里屠苏，不多时便被堵在了一条死路尽头。
猥琐道人眼见无路可逃，只得转身向百里屠苏丢了件什么东西。
百里屠苏停住脚步，斜眼瞧着那件事物被丢到地上。
"……把剑还来。"百里屠苏用剑指着那道人，喝道。
"哎？喵了个咪，好险好险。谁乱丢垃圾，差点被砸到，太没有公德心了。"乐无异道，他和闻人羽已经追了过来，一左一右在百里屠苏两边站定，"刚才那个花花绿绿的是什么东西，好像还发光来着？"
"我也拿不太准。但看这样子……"闻人羽想了想道，"对了，以前师父说过，太和宫不戒真人有件法宝，名叫"天罗地网"，跟这个有点像。"
那猥琐道人听到二人说话，道："嘿嘿嘿……小姑娘倒有些见识，不错，不错！这正是'天罗地网'。"
乐无异不知道这天罗地网是何物，闻人羽便给他简单地科普一番。
"既知天罗地网的厉害，还不快快向本大仙磕头求饶？"那道人嘴上这么说着，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百里屠苏手里的剑上。
"管你大仙小仙，骗东西的就该打。快把晗光还我！"乐无异叫道。
"骗？"猥琐道人冷笑一声，"一个愿买，一个愿卖，本大仙骗你什么了？敢当着本大仙的面信口雌黄，好小子，看掌嘴！"
他向乐无异丢出一件事物，半途中却不见了踪迹。
乐无异疑惑道："……不见了？怎么回事？"
"哼，小子狗屎运！"那道人继续道，"若不是本大仙还未将这'玄灵掌'练熟，你早已被拍成肉饼～可惜哪可惜～"
"他不是那个太和宫的么？"乐无异奇道，"土匪拜山头都只能拜一个，莫非修仙能同时修好几家？"
闻人羽看了百里屠苏一眼，喝问这猥琐道人的来历。那人也不隐瞒，自报姓名曰慧明真仙。闻人羽恍然大悟，原来这慧明是太和宫门下弃徒，因败坏师门名声被太和宫悬赏，若能生擒此人便能获得重金酬谢。
话已至此，百里屠苏早不耐烦，提剑冲上去。
"你，你想干什么！"慧明大惊。
"揍你。"百里屠苏说着，剑尖已经快要擦到慧明身上。
"打、打人啦啊啊！来人啊，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有人要打人哇啊啊啊啊～"慧明立刻遁逃，同时扯开嗓子嚷起来。
乐无异被百里屠苏突然行动吓了一跳："哎，屠苏你等等，他那些法宝--"
"放心。"闻人羽对乐无异道，"常人花上数十年，尚且很难将一件法宝运转如意。他身上法宝这么多，怎么可能全都用得纯熟？何况方才短兵相接，他祭出的应是最强招数，却仍是中途失控，想来其余货色更是不足为惧。"
"嘿，你果然是打架的行家。"乐无异听罢赞道。
"屠苏，别打他脸，要留个相认的凭证。"闻人羽提醒百里屠苏。
不过瞬息之间，慧明就已被百里屠苏打趴了。
还没来得及掺和的乐无异走过来奇道："才打了一下下，居然就晕了？唉，这大仙可真没用……法宝练不熟也就算了，怎么连打都挨不起？"
闻人羽的目光落在从慧明身上掉落在地的一件事物上："印鉴？印文是……'海市通行'？"
海市？百里屠苏和闻人羽对视一眼，一脚踢在慧明屁股上："起来！"
"哇呀呀呀！"慧明立刻跳了起来，"公子……不不不，大侠饶命！"
"你放心，我们天罡从不杀伤俘虏。"闻人羽道。
"对啊对啊，太和宫说的是'生擒'，活着才能换钱，死了就不值钱了。"乐无异一脸坏笑，却根本笑不出坏人的那种无耻劲儿，百里屠苏见他笑得可爱，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慧明立刻认错求饶，说只要不要把他交给太和宫，他愿意拿身上的法宝换。
"……闭嘴，我有话问你。"闻人羽喝止他。
"不，不行么？那就都拿走，都拿走！只要放了我，怎么都成！"慧明继续求饶。
"闭嘴。"百里屠苏低吼。
慧明心惊胆战地看了百里屠苏一眼，总算把嘴闭上了。
乐无异惊诧地瞪着两人，心道这两人一打架就"凶神恶煞杀气腾腾"。百里屠苏似乎心有所感，抬头看向乐无异。
乐无异被百里屠苏突如其来的目光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对他笑了笑。
莫名其妙。百里屠苏心里念了一句，闻人羽已经开始盘问慧明关于海市印鉴的信息。
百里屠苏觉得乐无异肯定又要问东问西，果然乐无异不负众望地开始问海市是什么。闻人羽虽然无奈，但依旧不厌其烦地给他科普海市。
听得在一旁插嘴的慧明说海市里可能有偃甲图谱，乐无异问道："那我问你，那个海市，怎么才能进去啊？"
慧明立刻有求必应地回答了，还希望三人能放他离开。
"不好意思，我忍你真的很久了。"闻人羽道。
百里屠苏见已经询问完毕，跟闻人羽一人一拳将慧明打晕塞进路边的木桶里。
乐无异瞪着两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
"总算打晕了事……"闻人羽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比三百只鸭子加起来还吵，烦人。"
乐无异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没敢出声。
"放心，你充其量也就一百，比他好多了。"闻人羽看出乐无异所思所想，淡淡地道。
百里屠苏点头表示赞同。
"……我是不是该说声多谢？"乐无异小心翼翼地问。
闻人羽看一眼百里屠苏："我们不介意啊。"
（系统提示：恭喜二位达成"黑白双煞"成就）
"……"乐无异果断决定换个话题，"话说……太和宫离这近不近？怎么才能让他们来领人？"
"这个简单。"闻人羽说着便放了一只符鸟传信。
乐无异照例大惊小怪一番以后，询问二人想不想去海市看看。
"这个……你真要去？"闻人羽并不很感兴趣。
"去啊，要是能带点什么回来，说不定还能赚一笔呢。"乐无异道，"不过你还是别去了，昨晚太折腾，今天休息一下吧。"
"可是我听说，海市里鱼龙混杂，危险得很……你一个人去，恐怕不太好吧？"闻人羽不大放心。
"没事，屠苏会陪我去的，对吧？"乐无异看向百里屠苏。
"嗯。"百里屠苏应了一声。他对去不去海市并无所谓，只是觉得若是去那里转转，说不定能找到一些关于自己记忆的线索。
闻人羽似乎还有些担心，却听百里屠苏问道："不如同去？"
"诶？"乐无异惊讶地看着百里屠苏。
"机会难得。"百里屠苏看着闻人羽，他可不觉得闻人羽是那种娇滴滴的小姑娘。
"好吧，那我也去。"闻人羽同意了。
"不是吧，她居然听你的？！"乐无异对这个发展表示十分惊讶。
百里屠苏不听他胡说八道，径自走了。
"别乱说，我们快些找个客栈投宿去吧。"闻人羽白了乐无异一眼，跟上百里屠苏。
"唉，走吧走吧，眼看着今晚又睡不成啰--"乐无异叹气。
三人在城里转了一圈，不料偌大一个江陵城，连着问了几家居然全都客满，只有一间客栈里有空房，但空房只有一间。
"奇怪，今个是什么日子？连问了几家都是客满。"乐无异疑惑。
"公子有所不知，这几天官道修缮，不让通行。这路一封，来往客商说不得就要多住几日，客房自然就抢手了。"掌柜解释。
"无异，你暂且住下，我和屠苏去别处看看。"闻人羽道。
"你打算怎么办？一路找来都是客满，你们还能去哪？"乐无异问。
"你不用担心，我常常露宿，不怕找不到地方栖身。"闻人羽看向百里屠苏，"屠苏呢？"
"亦可。"百里屠苏回答，随后皱眉摇头，"不妥。"
"就是，你再怎么样也还是个女孩子，我怎能让你露宿街头？"乐无异道，"回头要是让娘知道我这么没义气，不揍我才怪！"
"谁说我要露宿街头？我可以睡树上啊。"闻人羽一副自己很好养的样子。
"……有啥区别？"乐无异道，"反正这房你住，我和屠苏另想办法。"
"可你--"闻人羽还想反驳，却被百里屠苏打断。
"你住客房。"百里屠苏一锤定音。
"你看屠苏都这么说了，你可不能继续反驳。"乐无异道。
"我没事的，你们俩住吧。"闻人羽道，"今夜亥时初刻，我们在客栈门前碰头。"
闻人羽说罢便走了。乐无异立刻转向掌柜："掌柜，当真没有别的办法？我出三倍房钱。"
"呃……咳。"掌柜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嗯……倒还有间空房，只是漏雨尚待修葺，如今正是雨季，雨水频多，这……"
"没关系的，有个安身之处就足够了。"乐无异道，"房钱我付了，回头若她问起，掌柜说便宜些就是了。她一个人孤身在外，很不容易的。"
"哎，哎，我省的！公子放心。"掌柜的连忙打发小二去追闻人羽。
"那个，我刚才没问你，屠苏你今天就跟我挤一挤可以吗？"乐无异问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虽不乐意与他人有过多接触，但乐无异为人并不讨厌，只是将就一下并无不可，便点了点头。
"那就多谢啦。"乐无异松了口气。
闻人羽回来后觉得有些奇怪，那掌柜的随口圆将过去。闻人羽看了看百里屠苏和乐无异，心知是他们不知做了什么，只得承两人的好意，同意住下了。
乐无异和百里屠苏示意掌柜的让闻人羽住那间完好的客房，两人住进那间漏雨的客房。
"这地方真差劲，又小又破。"乐无异进屋后就皱起眉头。
百里屠苏四下打量，见客房漏雨处在屋角，并未漏到床上，松了口气，边对乐无异道："你去睡吧。"
"你不休息会儿吗？"乐无异奇道，见百里屠苏打算出门，又问，"你去哪儿？"
"侠义榜。"百里屠苏回答。
"侠义榜？等等，我也去。"乐无异道，"我只听人说过，还没见过侠义榜什么样呢。"
乐无异打算跟着百里屠苏，却被对方伸手拦住。
"不可。"百里屠苏道，"你休息，我稍后便回。"
"可是你……"
"今晚去海市须得养足精神。"百里屠苏坚持，"我无事。"
"好吧。"乐无异妥协，"那你下次去揭侠义榜可要带上我啊。"
百里屠苏点点头，乐无异便回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