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十八、久别重逢(1 / 1)
几条彪形大汉,打着赤膊,正在搬运着一个个鼓囊囊的、形状各异的布袋子。炉膛在一旁敞开,兀自燃烧着,火苗欢快地在膛内舞动,发出一阵又一阵哔哔剥剥的声响。
咯哒一下,门开了,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门口。迎着大伙儿的目光,樊清迈过门槛,领着三人走进屋来。乍一看,众人均相顾失色,这三个人,不正是今日住进店来,将要任由他们宰割的对象么?
樊清大步走到屋子中央,苦笑着环顾了一下四周,接着摆了摆手,指着地上的一个个布袋,悲声道:
“放了人,你们叫上还在外面找人的弟子,咱们毒藜门今日便散了吧!”
几个大汉,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脸上尽是惊愕的神色,一时间拿捏不准樊清的真实用意。
“你们还傻愣着干吗,”樊清提高的音调,皱巴巴的脸上悲怆更甚,“难道要我亲自教你们怎么做么?”
“掌门,这是怎么回事?”终于,那汉字中,有一人率先发问。话音刚落,已有几人随声附和了起来。
樊清扬起头,对着天大笑三声,接着老泪纵横,惨然道:
“难道这天下之大,偏生就容不得不得咱们毒藜门么?老夫……老夫若不是走投无路,又哪能走到这一步!三位何苦如此相逼?”
说完,樊清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近乎绝望的眼神,从姬羽凰三人脸上一一扫过。
“难道,”姬羽凰语调默然,脸上如同罩着千年寒冰,“为了自己能够在这乱世苟且生存,便可擅自用他人的性命来换么?”
“是啊是啊……”樊清嗟然长叹,心中想想,的确再也无话可说。当下一片颓然,
“樊师兄这不是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么?”炉膛旁的暗处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袒露着前胸的火工。
这个火工约摸五十六七年级,个字矮矮,干干瘦瘦,尽显出疲惫的姿态。但是,一见到他眼中所绽放出来的精光便可以知道,这火工绝非等闲之辈。
“祁师弟,”樊清摇摇头道,“咱们不是‘青衣’的对手,别冒险。”
“‘青衣’又如何,”祁百川微微冷笑,盯着樊清无不鄙夷地道,“师兄何时变得如此畏首畏尾了?”
樊清闻言,顿时有了些惭意,立马低下头来,没有对上祁百川责问的目光。
祁百川顺手抄起一把烧得火红的大铁钳,一顿脚,跃到堂屋中央来定定立着,如同一尊雕塑。他盯着姬羽凰等人,眼睛里似要喷出怒火。
姬羽凰伸手去摸腰间的兵器,却忽而见衣衫飘动间,苏娘已大大方方地挡在了自己跟前,眼角里抽出几分轻蔑来:
“这样的对手,苏娘上便是了,何必有劳姬姐姐?”
姬羽凰点点头,立时退开在一旁。祁百川当即大怒,长啸一声,挥舞着大铁钳便跳上前来,奋力平挥一击。
这一击快而重,以苏娘的膂力,要硬接自然是不可能,所以当下卖了一个破绽,借着腰间的韧性,轻轻地向后一仰,轻而易举地便避过了第一招。接着,凭着后仰的惯性,身体飞快地转了两圈,足下再略一用力,下一个瞬间,苏娘已端端地立在了祁百川身后,正瞧着祁百川,露出了浅浅的笑。
“愚弄老夫,瞧不起我么,”祁百川暴跳如雷,声音震得窗棂也在微微颤动,“你亮兵刃吧!”
苏娘摇摇头,并不搭理,只飞快地迈了几步,躲开了祁百川平再次削过来的一击。祁百川眯着眼,一声大喝,迅速地改变了大钳的走向,自下而上地从苏娘的下盘挑过去。只见苏娘眼睛里一寒,借着一道刀光过后,火星便如飞花般四处地绽开来。
祁百川见对方终于亮了兵器,心内顿时大慰。然而当他看清那兵器居然只是一柄小小的匕首时,那刚浮现起来的宽慰又蓦地被怒意所取代,只恨不得立马冲过去,将这狂妄的小小女子碾为齑粉。
面对祁百川越发狠辣的攻势,苏娘却丝毫不乱,牢牢地守着自己的门户,一旦抓着对方的空当,便适时攻上几招。这样以为防御的打法,看起来虽然暂时落于下风,但时间长了,却又当呈现出另外一番境况。
果不其然,拆的一百来回合之后,祁百川心中的惊疑越来越盛,见苏娘仍然气定神闲,自己非但迟迟不得胜,反而呼吸渐促,已略微地呈现出了败像,却该如何是好?正当祁百川如此想着时,苏娘忽而不再向前,反而往后一跃,打了一招收手,娇声喝道:
“不必再比,停手吧。”
祁百川原也不愿再多缠斗,然而苏娘这一招收手,分明便是在奚落自己技不如人,当即又窜起一股无名的业火,并不理苏娘的喝声,反而又一次抡着大钳,攻上前来。
只听的一阵暗器破空的“哧哧”声,祁百川忽而觉得双手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一时松开,竟没有握住那把铁钳。铁钳哐当一下,掉落在地,祁百川呆立着,脸色忽而变得无比难看。
“都说不必再比了,”姬羽凰手中扣着几枚铜钱,眉目间泛着隐隐的青气,“难道你看不出你已经输了么?”
祁百川愤愤然地瞪着苏娘,哑声道:
“我怎地输了?分明是你在暗中作梗!”
姬羽凰并未作答,只冷冷地看着祁百川。
便是这时,屋内响起一阵突入其来的闷笑声,这笑声,带着三分机灵六分狡狯再加一分阴戾,让众人心中均是一凛。
这声音,不是观战的任何一人所发出的。那么,能发出这样笑声的人,是谁?
大伙儿的心中又是一寒。
“你们自个儿请我来的,这会儿怎么又想不承认了?”那声音又瓮声瓮气地响了起来。这一回,众人总算听了一个明白,那声音,分明便是从地上的那一堆布袋中传来。
说话的是一个俘虏,一个中了紫萝盖迷香之后却依然还能听风辩物的俘虏!
“是谁?在哪里?”樊清冲着那一堆布袋高声地询问着。但是,即使是尽力地掩盖着脸上的惊异,众人还是察觉到了,樊清的语气里,已经悄然地添上了几分惊恐。
轻微的裂帛声,在夜里听起来,显得又那么一丝诡异。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有一个布袋渐渐地胀大,然后露出黑黑的洞,接着,里面伸出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再接着是头、脖颈、身体……最后,那个身上穿着浅紫色长衫的人完全地钻了出来,然后缓缓地从地面上爬起,剑眉星目依旧如昨。
他掸了掸衣衫上的尘土,皱着眉头,冲着樊清的方向伸出手来,张开五指,口里面不屈不挠地嚷着:
“喂,老头,你听见没有,快把我的剑还给我!那把剑很贵的!”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模样。姬羽凰看见他说话的时候,冲着自己眨了眨眼睛。
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带自己逃离纪旸软禁的南宫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