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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 4 章 进京(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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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免受惊,西藏呆了两个月,忽然满耳汉语,一时不能适应。

马车停下,叫翠儿的姑娘已经掀开车帘子,一股凌厉的冷风吹进来,我狠打了一个寒颤,接着车门处探进一个脑袋来,毛.茸茸的雪帽在风里煞煞抖,脸也冻的发青,眉眼模糊。

“是姑,哦不,是这位爷醒了。”翠儿显然受人交待过,口改的及时。

那人会意,点点头,沉声道,“爷再忍耐会儿,前边五六里就有驿站,咱们在那里歇脚等大人回来。”听他口气似乎也只是随从奉命行事。

我如坠雾里,不知自己身处何境,除了应允似乎并无他法。那人说完便走,没打算听我意见。

我重又躺下,也好,就等那个大人回来再说。

马车颠簸,醒了再躺在里边就十分难受,我挣扎着想坐起来,两腿间却是剧痛,有锯子锯断了骨头一样。很明显是受了伤,我自嘲一笑,旁边这姑娘的出现很是自然。

翠儿支着手又想帮我,又怕碰到我,怯怯的咬住下唇,不知所措。

“来,扶我起来。”我请求她。

翠儿才松出一口气来扶住我坐直,拿被子靠到我背后,始终低着眼睛。

“谢谢。”我吐出一口浊气来,“我们是不是正朝下走?呼吸顺畅多了。”道完谢我没话找话的说。

翠儿突然睁大眼睛盯住我,不可置信的样子,脸慢慢红了,扭转了头,小声答,“是的。”双手在身前身后.摸索,十分的不自在。

我想我再开口的话只会令她更难受,索性闭了嘴,也闭了眼。

玛吉!我想。

我最后的记忆是和玛吉一起伏在大红马上被大风雪裹走,之后便失去了知觉。如今我在这里,那玛吉呢?是这群人救了我?那玛吉呢?还有刚才那人口中的大人,又是谁?疑雾重重!我不自觉□□了一声,再想不开这是怎样一回事。

五日后,我终于见到那位大人!四十岁左右的汉子,中等身材,本应是白.嫩脸膛,被高原的太阳晒成猪肝色,微微褪着皮。圆圆眼睛,嘴唇很厚,是面善之人。

我已经大略知道我先前昏迷半月,再多便没人肯告诉我。

我直觉身前的这个人就是进藏使者,不然,世间没有如此巧合的事。

那人见了我初初有些惊讶,到底是经过世面,很快换了颜色哈哈一笑问,“身子恢复的可好?”一口标准的北京音。

我迟疑着点了点头,“还好。谢谢他们照顾。”说着扫视了一眼屋内其余人。

空气突然凝结,翠儿在身后不安的动了动脚,我四下看看,确定自己没有说错话。

“嗯,好,好。”“大人”哈哈笑着答道,好什么,我自然又不清楚。

有人呈了茶来,“大人”坐下喝茶,我也在一旁坐下,清清嗓子道,“怎么称呼您,我叫若黎嘉措,叫我若黎就好。”

“噗”,一口茶自“大人”口中喷出来,翠儿连忙拿手巾去擦。

看了我半日,“哦……哦……,果然不同。你称我赫巴哈就成。”

“喔,赫巴哈……大,人?”我笨拙的叫了一声。

赫巴哈又大笑起来,“不错,姑娘不必拘束,直叫我赫巴哈就成,老夫最喜欢爽快人。”

我尴尬笑笑,我想我所作所为,一定不符合今时女子之礼,故才遭他们讶异,脸即时偷偷红了。

赫巴哈喝完茶,定了会儿神,挥手示意周围的人退下。

我知谜底该揭晓了。

果然,他沉声自一旁的公务箱中拿出一个方形盒子来,应该是檀木的,有股醇香。递到我手上,“这是达.赖活.佛托我转交给姑娘的。”

我立时就要打开,只见里边大红绸袋,密密麻麻许多藏文,摸一摸,应该就是我的那本书了。当着赫巴哈的面不好打开,刚准备道谢时,赫巴哈又交给我一封信,“也是达.赖写与你的。另有一句话带给姑娘,这锦袋中物,为防歹人作祟,达.赖起了密咒,只姑娘一人彻悟之时方能打开,若擅自打开恐有灭门之灾,姑娘切记。”他一脸谨慎,怕也是熟知藏宗的人。

我猛然一惊,仓央是有和我说过藏宗密咒,威力极大,是达.赖活.佛保身方式之一【1】。我还笑关于咒语信则有不信则无,仓央一笑带过,没想到今日用来保我。鼻头不禁一酸,险些滴下泪来。

“姑娘也不必哀伤,如此到辜负了达.赖活.佛的一番用心。”赫巴哈轻声安慰道。

两日后我随赫巴哈一行继续上路,进京的路!

我被大红马驮回拉萨城时已经昏迷不醒,玛吉更不知何处。我的重生引起下至藏民上至第巴嘉措的震惊,藏民们认为那一场大雪是受了我的召唤,前去解救活佛受难的情.人。他们认定我就是传说中的雪神。

第巴嘉措一边碍于仓央情绪,一边碍于自然不可说的奥妙,没有为难我,只是不能再留在布达拉宫。仓央也顾及我的安危,将我托付给赫巴哈带回中土,此外再无细文。

赫巴哈则说藏行诸事皆向皇帝报过,若黎嘉措之事已经快马加鞭报入宫中,我的去处,还要听凭皇帝处置。

路途遥远,前途渺茫,颠簸的马车里,我觉的我更像一个孤魂,无处安身。

到北京城的时候已是农历的十一月,雪下的正大。那无数次出现在课本里电视里的巍峨城楼,红墙绿瓦,依然威严,只是没有了熟悉的伟大领袖的头像。我不禁莞尔,做梦也想不到我第一次□□,是三百年前。

中间接到康熙谕旨,他想见见我!

车行到午门,赫巴哈唤我下车,雪簌簌地往下落,就那么一小会的时间,他头上身上就白了一层,我突然觉的他很可怜,出了那么大老远的一趟差,还有掉脑袋的危险,好不容易回来,还得先去给皇帝请安汇报工作。

“姑娘再多委屈会儿,皇城内不许走马,咱们须步行面圣。来。”他已经习惯我的直视,微微笑着招呼我。

穿过很大的庭院式广场,我想没错的话后边该是大名鼎鼎的太和殿了。他们走的急,又下着雪,并没有功夫多看,不知什么时候迎过来一群黑衣太监,统一驮背,小碎步,面皮精瘦,泛着青光。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宫室逐渐紧密,又过一个小广场,便见一对铜狮子把着一座辉煌大门,门匾上是我认的出的三个字:乾清宫。赫巴哈带我从偏门进去,另有年纪稍长,面色也稍好的太监接过我们继续走,不变的小碎步。

正对着是五间大殿,飞檐画栋,我还不及细看,里边出来一个太监,高声道,“万岁宣赫巴哈觐见!”

赫巴哈立即整衣理帽,小步趋进殿内。

我傻愣愣看了半日,旁边小太监才哑着嗓子提醒道,“您先这边请。”我才恍然跟着他走进大殿右后方的屋子里去。

全部是朱漆红木,一尘不然,笔墨纸砚俱全,一时不知是做什么用的。在椅子上坐下,才觉腿已经软了,有太监捧过茶来,又没声响的退出去,屋内静的可怕。

我边捶腿边想,前途未卜!

又想着一会儿可能要见传说中的康熙,手竟然抖了,自己看着也笑了,没出息!当真是没见过世面的旧家女么!

深呼吸,控制好自己情绪,低头瞑思了会儿,就想站起走走。

外边突然来人,“万岁爷有请!”

饶是有准备,我也还是一愣,以为赫巴哈一进去得好半天汇报,我至少要等上个把小时,或者也可能干脆就不见我。没想到这么快,那皇帝就要见我。我哦了一声就抬腿跟他走,他诧异的抬头望了我一眼,见我询问的眼神,忙又低下头前边急走。

我进的显然是不是看到的那座大殿,被小太监绕过殿后,又有一处较为精巧的屋子,刚一进门,就是扑鼻的暖香,未及防备连打了两个喷嚏。

绕过一个朱漆镂花屏,才见里边或站或坐大约有七八个人,却全都屏气敛声,见我进来,目光全都落到我身上,眼中各有表情,我只寻赫巴哈的看,因为就认识他一个。他望着我面色着急,额上也冒了密密的汗,我也觉的这房间比其他地方热了些。

“若黎嘉措?”坐左侧靠窗的人开口,声音浑厚,语调舒缓,却透着股不容置疑霸气。

我转身望过去,看到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明黄袍褂,上绣龙纹,定是康熙了。“是的,若黎嘉措。”我极自然的躬身行礼,然后直起身来看着他,等他再问话。

气氛突然异样,凝固了一般,然后赫巴哈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倒磕地,“臣死罪。”整个身子如打筛糠。

“哈!”康熙仰头笑了一声,“赫巴哈,你确实该死。”然后身子一松,斜倚到塌中间小几上,饶有兴趣的看着我。赫巴哈从后边跪着挪过来,使劲拽我的袍摆,我本来已经热的难受,被他一拽又起了一身汗,就不得不把袍摆拽回来,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不懂他急的什么。他还要再拽,我就撤了一步,到他够不着的地方。有人“噗哧”笑出声来,我朝他看了看,是个白了胡子的老头,见我瞥他忙作势喝茶,却不料呛的直咳嗽。小太监忙去拍背,屋子里稍乱,气氛就缓和了许多。

“是蛮化未开还是礼仪不通?”康熙似笑非笑的看住我。

第一次听人这样说我,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只是冲他摇了摇头,不懂他突然说这话的意思。回头看到赫巴哈趴在地上,惊觉康熙是在怪我未行下跪之礼,一时有些为难,从来没有接受过见人下跪的教育。

果然,康熙冷冷道,“可知见了朕需下跪?”

我又回头看了眼赫巴哈,“您别怪他,只是若黎所受教化,见尊者行鞠躬之礼,实在不知……不知……”

“你好大的胆子!朕面前有你狡辩之理。”

“赫巴哈大人说您是圣明的君主,最会讲理。”既然不跪,我只好继续不卑不亢。

康熙突然呵呵的笑了“最会讲理!有意思。”说着抬手示意赫巴哈起来。赫巴哈腿软的站不起来,我过去扶他一把,他满含担忧的看了我一眼,才站到一边去。

“近前来,让朕仔细瞧瞧藏民的白渡母。”康熙抬手指了指身前离他两三步的地方,我依言走过去。旁边一个大太监突然担心的拦到我身边。康熙挥手示意,他才恭谨的退一边去。我想那必是李德全了。

康熙把我上下打量了一下,见我还戴着帽子,这会热的出了一头的汗。“你可以把帽子摘下来,你们的教化里也许戴帽子见尊者吗?”

我倏地红了脸,尴尬一笑,“太紧张,就给忘了。”说着就去摘帽子,头发是直接窝在里边的,帽子一摘,就齐腰散下来,刚做完不久的离子烫,直顺的能去做洗发水广告。抹了把额头的汗,才觉出空气中有些异样,抬头看康熙,依旧是喜怒难测的表情。

凭直觉觉的问题应该出在我身上,低头把自己上下检查了一遍,没发现有不对的地方。

“你的事我听说了些。”康熙边喝茶边斜眼看我反应。

危机过去,我松了口气,“怕会以讹传讹,传到您这里,我就不是我了。”

“哦?怎讲?” 康熙好奇抬起头来。

“我不过是个普通人,不是白渡母,那是藏民们爱戴他们的活佛才如此说。”

“你这样急着辨白是何意。”康熙笑问,彷佛看的透我。

我尴尬一笑,“如果您都这样说,天下人肯定这样信,我以后岂不无法立身,人们肯定不能容忍神仙也吃饭睡觉,那就苦了我。”

康熙哈哈大笑,“直率孩子,你倒想起来说。嗯,朕不这样说。”

我点头道谢,康熙又笑,屋内气氛良好。但我深感压.力,康熙不过是一时新奇才许我“无礼”!

再望向康熙,就看到他眼睛里的笑意,“赫巴哈说你是方外人,果然方外的很!你姑且先在宫里住一阵子,以后再作打算。传令下去,若黎嘉措是西域高原贵客,又系佛缘深广,宫里上下,无论尊卑,皆以礼待之,不得怠慢。哦,对,准若黎嘉措不行大清跪礼,以示我大清对番邦神佛的尊敬。”

后边几句是说给李德全的听的,话一说完,李德全就带我下去。

我对康熙对我的态度极感纳闷。即使是番邦贵客,也断无免跪拜之礼的可能。若说我有可供利用之处,看自己一无沉.鱼落.雁之色,二无安邦治国之才,他凭什么对我客气有嘉呢!

还有,我莫名奇妙的穿越回来,先是到布达拉宫,现又是紫禁城,仓央说凡事皆有因果,这一步步行来,又是何因果,又怎解这因果,还有我一小人物的因果,要来这天子之府里解?

一路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并不曾注意自己被带着穿宅越院到了哪里。即停了脚步,才发现自己已站在一座小佛堂前了。我一惊,想起康熙朝的苏麻喇姑是在宫里带发修行的,康熙竟然把我安置到这里,不禁心中一暖,心中的忧虑也减轻许多。

却是从一个偏门进得院去,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林的竹子,此刻被雪盖着,但也难掩其中青翠。有个十七八岁宫女迎出来,冲我们笑道:“有劳公公,姑娘交由奴婢吧!”

注[1]:为情节需要,纯属虚构,或有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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