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 26 章(1 / 1)
埋着头走了小半个小时之后,沈卓航才发现自己居然站在A大的后校门口。
砖红的大理石铸就恢宏的A大标志,鎏金的“**大学”几个字凸现***大师当年挥就的风采。
如今,这里才是A大的正校门!
沈卓航久久地立在A大校牌前,有那么一刻,恍惚。
几年前,高校合并扩建,A大顺势将后校门旁边的一所二本院校合并过来,校园规模比以前扩大了许多,连校门的方向也因此作了改变。再加之前年*市道路改扩建,当年后校门口那条两车道“断头”小路如今已成了城西要道,双向8车道的马路宽阔洁净,两旁是高大浓密的行道树,葱茏森郁,宁静幽然。已是华灯初上,穿梭的灯光晃花了人眼。
清雅若斯,独独——少了那份人气!
当年,这边曾是A大学生的“消费天堂”。狭窄的道路两边遍布大排档、录像厅、游滩小贩……每每入夜时分,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灯光火光下年轻的脸庞总是笑靥如花。待到晨光初起,每每烟火袅袅狼籍遍地,如此,周而复始。
素净,杂乱,
宁静,喧嚣,
繁华,萧瑟
…………
同一段路的气质,历经岁月,隔着世事,孰是孰非,契合与否,又有谁说得清?
如同,爱情……
沈卓航默默地等待人行道边绿灯亮起,过马路,马路那边的那家小小书店,以前是一家餐馆。以专做牛肉出名:蒸的、炒的、卤的、煎的……滋味特别,价格公道,是当年A大学生聚餐请客的常备之地。
白雪,就是在这儿过的20岁生日。请了满满2桌人,有同学,有室友,有舞蹈队的,还有,不请自来的,孔超!
“……除了你,他们都来了。”
两个月后,当他终于回到*市,也是在那个牛肉馆里,白雪靠在他的肩头,在第二次提到孔超这个人之后,有几份娇嗔地对他总结道。
那时,白雪已临近毕业。沈卓航知道她远在C城官居重要部门领导的父亲早在那边给她找好了工作。某次晚间的“例行通话”,他听她“不经意”地提过。
他其实不想她回去C城。那边,离西藏太远了……
而*市毕竟是**军区所在地,除了休假,每年总会有那么一两次因公办事回来的机会,还可以,看看她……
他原本也有这个能力,有能力让她留在*市。
可是,他不能太自私。C城才是她的家乡,她所有的亲朋好友全在那边。他怎么可能仅仅为了这一年说不清楚的见面次数,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在呆在*市。
“哎,在想什么?”白雪摇着他的手臂,满脸期待,“人家问你话也不答。”
“什么?”
“我说你会去C城的对不对?我是说,将来,当你可以转业的时候,你会来的,对不对?”
他忽地语塞。
他没有想过将来的转业。事实上,从他进军营的那一天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是属于那里的。他的理想一直都是成为一名职业军人,在部队干到老死。那时,没有白雪,没有爱情,没有风花雪月。
白雪这个问题对他而言,太难!
“卓航……”白雪小小的脑袋往上蹭了蹭,柔软的发梢摩擦到他的脸颊边,痒痒的,暖暖的,自心底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刺激得他差点冲口而出“好的”。
不过,最终,他只是抬手轻轻抚了抚那头柔软的发,轻轻地说:“小雪,关于未来,我还要需要时间考虑。但,请相信我,好吗?”
那个小脑袋抬起来,很用心地点了点。
往往历历在目,恍若昨日。
如果记忆也能进行性无力,像自己的肌肉一般,慢慢萎缩,慢慢脱力,彻底失能,该有多好!
沈卓航攥紧了拳头,想朝着身侧的树干捶去。却陡然发现,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右手完成起来,已有几分困难。
“这病最早会早发于四肢,尤其是上肢。开始是偶尔的酸软无力,有时伴有轻颤,渐渐地,完成一些基本动作,诸如,抓、捏、握……等会有困难,继而会发展到下肢行走困难……最后往往会因呼吸肌无力衰竭而亡。”
第一次确诊的时候,医生是这样说的。如今看来,上天待他还不错,至少,近两年下来,除了这原本就伤了的右手,病情并没有太大的发展。
可是,留给他的时间也不会有太多了。他看过无数像他这样的病例。事实上,当年确诊以后,他几乎查遍了国内外的医学网站,那些视频图片在很长的时间里是他夜间浅眠时唯一的梦境。短则两三年,长则七八年,他也会同那些视频图片上的主角一样,瘫软在床,连最简单的动作也要靠人扶助,生命只不过体现为一大堆仪器上的图形……
他不敢去想!
所以,他真是怕了一个人呆着。一贯喜欢冷清的他爱上了热闹,招呼几个人陪他打麻将成了这两年主要的事情。以致于当白雪那一天推开他办公室的门时,那样惊诧。
“沈卓航,你不是要当最好的军人么?我不知道,原来,牌桌也是优秀军人的培训场……”
他彼时手里正捏着一张牌,像是充耳不闻,冲着剩下发怔的三人招呼一声:“我自摸了,清一色,拿钱拿钱……”
那是白雪第一次来西藏,也许是最后一次。他居然没有去接她。她来过电话,也发过她准确的航班与到达时间到他的手机上,可他还是没去。他照例招呼着打牌。
“你是故意的?”
某一天,刘剑问他。
“就算吧。”
“可是为什么?”
“把你猜人心思的那点精力放在战略研究上,你会是一个出色的参谋长。”
他没有什么好去跟刘剑解释的。这个世界上,他唯一欠解释的,也只有一个人而已。可是,也许这辈子都解释不清楚了。就让她恨吧,如果恨能让她舒服一点,就恨吧。
沈卓航微微地笑了。坐着出租车,穿了大半个城区,来到白雪小区对面的马路上,看着那扇还亮着灯的窗户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所有的事,都值得。
只要,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