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恶报(1 / 1)
众人皆知哑姑姑得的是极易被传染的凉州瘟疫,纷纷张大眼望着,有的是惊讶,有的是害怕畏惧,却无一人敢上前拉开哑姑姑。
就连苏姿晗,也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傻了眼,难道真的是恶有恶报吗?不可一世的太后最后竟然栽在了嘴不能言全身残废的哑姑姑身上。
“母后!”
文烨不顾一切往太后冲去,这一举动可吓坏众臣,连连急呼:“皇上!”
苏姿晗不经思索就伸出手拉住他的手,“不要过去!会被传染!”
文烨顿住,回头看到苏姿晗关切的目光,眸光几度变化,无情地甩开苏姿晗的手,却没有再上前。
他心里深深地明白,就算现在将太后救出,也已经是为迟已晚,还未来得急开口下令去救太后,太后突然眸子狠决,拔下头上的簪子朝哑姑姑的头上狠狠扎去,一下,两下……
哑姑姑本就浑浊的眼睛渐渐失去仅残的光华,嘴角却始终含笑,全身溃烂的身体顺着太后僵硬的身体缓缓滑下,哑姑姑的血混着脓水溅在太后的脸上,手上,衣服上,太后却咬牙恨齿,扎红了眼,好像永远也不会停下来。
众人看着面前的一幕,感到一阵阵毛骨悚然,深冬噬骨的寒意遍布全身,鸡皮疙瘩全都竖了起来。
终于,太后停下了手,头却猛然一转,脸上血迹斑斑,嗜血的目光直射向苏姿晗,森冷绝望。
苏姿晗突然一阵颤栗,下一秒,太后手中的带有哑姑姑血的簪子往她的身上砸来,同时太后带着全身是哑姑姑血的身子朝苏姿晗扑来。
苏姿晗闪身躲开簪子,刚稳住脚步,回神一看太后龇牙咧嘴地朝自己冲来,离自己仅剩一步之遥,无处可躲之时,被裹进一个宽厚结实的怀抱。
“母后,不要伤害她!”文烨将苏姿晗死死护在怀里,将一个人最脆弱的背朝向太后。
“皇上。”苏姿晗全身僵住,结实宽厚的怀抱,伸手想要将文烨推开却被文烨紧紧箍住。
太后花容失色,想要停住身体却已经不受控制的往文烨身上扑去,眼看就要撞到文烨身上,千钧一发之际,身体突然改变原来的方向被撞飞在地,砰地一声,伴随着清脆的玉碎声,一支碧玉笛摔地而碎。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却像是隔世那么漫长,苏姿很和文烨紧紧相拥,尘世间一切仿佛都已经销声匿迹,只剩下彼此。
久久地,文烨才缓缓松开抱着苏姿晗的手,不明状况地回头,当看到倒在地上的太后、碎成一地的碎玉和旁边两手空空身长玉立的卫潇,瞬间明白,冲着小镜子喊道:“快去请陆院史!”
“母后……”
太后绝望颓然地坐在地上,咯咯笑起来,“好!好啊!这就是哀家含辛茹苦养大的好儿子!”
为了一个女人连命都不要的好儿子!
文烨默不作声。
原本喜庆的寿宴,却尸体横陈,血染白雪;宾客如云的寿宴,演变成寂静难熬的深夜,宫人们行色匆匆地收拾着遍地的残尸血水,一切很快都消失无痕,没有鲜血,没有争吵,回归深夜的静谧,却令人彷徨。
小泉子请罪地跪在地上,哑姑姑本来是由他照管,可是因为苏姿晗摔倒,所以放手没有管哑姑姑,才会让哑姑姑有机会推着轮椅扑向太后。
哑姑姑本来已经行动不便,没想到还会有能力如此迅速成功的咬住太后,小泉子的注意力也不过被转移了一会而已。
而且,混乱之中,胡勇也借机逃跑。
文烨说苏姿晗是受了胡勇的欺骗蒙蔽,才会对太后产生误会,而胡勇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为太后辩解,也为苏姿晗找到情有可原的借口。
他没有降罪于小泉子,但也没有要宽恕他的意思,任由小泉子一直跪在地上,耐心地劝说安慰着太后。
太后始终呆坐在地,碍于她身上哑姑姑的鲜血和脓水,无人敢靠近,像没有生命的石雕,不管百官或文烨怎样劝说,一直不动不言也不语,她想要什么她不相信文烨会不懂,她是在逼他处置苏姿晗。
文烨踌躇,僵持之中,凝心终于忍不住劝说衣服湿透嘴唇被冻得发紫的苏姿晗,“娘娘,去换身衣服吧?”
苏姿晗摇了摇头,单薄的身子却斗不过凛冽的寒风瑟瑟发抖。
这个时候哪还有心思管这些。
不远处的文烨往苏姿晗身上望来,剑眉一蹙,刚想张嘴说什么,就听到卫潇清润的声音,“去给娘娘拿一件大氅。”
卫潇的手习惯性的微蜷,却什么都抓不住,少了玉笛,他的手里心里都是空荡荡的。
小小的动作被苏姿晗敏感地察觉,那支玉笛卫潇一直随身携带,不用说也知道对卫潇有多重要,而且,让卫潇出手救文烨,只有她才知道这件事对卫潇来说是一个多么艰难的事,伤从心生,过多的感情已经无法言喻,唯有一声深深的呼唤,“先生……”
卫潇对她宽慰一笑,苏姿晗想说什么他都懂,他之所以会救文烨,全是因为苏姿晗,当时她眼底的恐慌,让他知道她有多在乎文烨。
文烨脸上的阴霾更浓厚,转过头傲睨一切的望向前方,袖中的拳头越握越紧,在他心里,卫潇和苏姿晗就是这样,举止得体,礼让有度,可是每一举手投足间都是浓浓的情意,为什么,他就比不上卫潇?
“皇后苏氏,目无尊长,涉嫌谋害太后,废,关入大牢再行审侯。”
文烨的每一字都敲击在苏姿晗内心最深处,她异常平静地听完,面无表情,尘埃落定,“容我去换件衣服。”
她不再自称本宫。
太后从地上站起,她好像赢了,又好像没赢,即使再悲伤,她也要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苏姿晗面前,“服侍哀家沐浴更衣。”
太后沐浴完,洗去满身的鲜血,衣着光鲜,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仍旧是以往高贵的模样,却是面如死灰地接受着陆神医装神弄鬼的看诊。
苏姿晗从凤銮殿走出来时,一身素衣,不施粉黛,华贵的凤袍、凤冠、凤印孤独地静躺在凤銮殿的桌上。
无人敢上前押解她。
“我没有派人刺杀她。”
她如寒冬绝世而独立的傲梅,高风亮节,坦坦荡荡自己走向通往大牢的道路。
她要太后付出代价,痛苦一生,太后此生都要遭受凉州瘟疫的折磨,像她娘和哑姑姑一样身体溃烂而死,她的心愿已经达到,虽然自己遍体鳞伤,她无怨无悔,只是有些累了,是该好好去休息一下,不想再费力去做过多辩白。
人散而静,面对文烨和太后的焦急紧迫,陆神医简短地给了一个答案:“有救。”
寒冷的牢房,苏姿晗蜷缩在被子里,睡得很沉,文烨驻在床前静静凝视她,床上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明亮的眼睛乌黑发亮。
空荡荡的大牢房,只剩下对视的两人。
文烨开口,“我们谈谈。”
苏姿晗坐了起来,裹着被子靠在墙上,羸弱而又苍白。
“为什么?”文烨问。
苏姿晗不作答,太后让她家破人亡,还用得着问为什么吗?
“为什么要骗朕?”
苏姿晗冷冷一笑,“不骗你我怎么报仇。”
文烨黑眸如夜,沉默。
苏姿晗合上双眸,呼吸浅浅,静得仿佛已经入睡,仿佛文烨的存在对她而言可有可无。
文烨怒火中烧,一把扯开苏姿晗身上的被子,扣住她瘦弱的肩膀,“为什么?朕一心一意对你,为什么你的心里只有卫潇?”
苏姿晗身体一阵颤栗,伸手拉起单薄的被子再次盖在自己身上,“我和先生之间的感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俩之间清清白白。”
“你心里没他?那支笛子你又作何解释?”文烨冷笑,稍顿,“你心里装的不是他还能有谁?”
“还能有谁?”苏姿晗望着文烨,悲从心起,除了你还能有谁,心中一凉,这一点他不相信也不会懂,“不知道怎么解释,反正我的的确确是让谨言将它扔了,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床下?”她眸子一沉,“我想您应该去问问您的母后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