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第七十六章(1 / 1)
自出任宰相后,杨国忠大权独揽,一手遮天,朝堂之上几乎无人能与其相抗。
然而,也有那不买账的。
安禄山,营州柳城胡人,本无姓氏,名轧荦山。开元二十年投身军旅,此后一路升迁,天宝元年任平卢节度使,天宝三年又任范阳节度使,天宝十年任河东节度使……
时李林甫为相,安禄山畏其甚深,每见之必汗流浃背。及李林甫死,安禄山失去辖制,与杨国忠相互忌恨,二人矛盾日深。
杨国忠屡屡向上进言,安禄山有不臣之心,皇帝却不予理睬。
……
天宝十三年正月,安禄山入朝。
这日上午,颜宜语正和于夜风在院子里练剑。这一年来,于夜风日夜苦练,因而招式倒比以前更加娴熟,可是内力被废,却要从头来过。
二人过了百十来招,颜宜语始终控制着力度,于夜风还是渐渐落了下风。颜宜语适时收手,谎称自己累了要休息。于夜风知道她是替自己着想,眼里飞快闪过一丝挫败,却没有点破。
正巧这时颜宜语的心腹侍女走了过来,朝她耳语了几句。颜宜语一挑眉,朝于夜风道:“听说刚才早朝上,安禄山奏请兼任闲厩使和群牧使,杨国忠反对,二人吵了起来。”
于夜风一笑,有些幸灾乐祸,“这次安禄山入朝,出乎杨国忠的意料,他心里一定不痛快。”(注一)
颜宜语却有些担忧,朝侍女问:“父皇怎么说?”
侍女回答:“皇上答应了安禄山的请求,又各自劝慰了他们几句。”
颜宜语叹息一声,失望地摇头,“安禄山的兵权已经如此之重,父皇怎么还能答应他呢。”
于夜风见她一脸痛惜,收了笑容,“主人也觉得安禄山有不臣之心吗?”
“难说啊……”颜宜语紧皱着眉,来回踱步,“在这件事上,杨国忠虽是私心,但他说的不无道理。安禄山手握重兵,营州、幽州、太原三地连成一线,步步逼近长安,就像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利剑……如今又掌管全国马政,实在不得不防。”(注二)
“可是去年皇上派人去了范阳,我们的人也暗中查过,并没有查到切实的证据。”于夜风想了想,“主人不如先利用他对付杨国忠。”(注三)
“……”颜宜语犹豫了一瞬,然后坚决否定,“不行。万一他真的有反心,到时候可就说不清了。即便没有,那他也是镇守边关的重将,咱们不能再和军队有什么牵扯。”
“是。”于夜风弯腰抱拳,“属下考虑不周。”
颜宜语忙扶住他,“你的想法原也不错,只是父皇待我已经不如从前了,咱们须得小心。别忘了,李承恩到现在还赋闲在家,说起来,也是我连累了他……”
龙门,血衣城。
“呵呵,太好笑了。”药室内,牡丹半倚在雕花小榻上,手里捏着一封信,笑得阴阳怪气。
阿萨辛坐在对面桌边研磨药材,闻言朝他招招手,“什么事这般好笑,拿来本座看看。”
牡丹起身朝他走去,“是杨国忠的信,想让咱们帮他杀人呢。”说着趴在阿萨辛背上,把信递给他。
“安禄山,那个节度使?”阿萨辛扫了一眼,“他二人不合,本座倒也听说了。”
“管他是谁呢,”牡丹翻了个白眼,懒洋洋道,“枫华谷的事姓杨的知情不报,如今还想让咱们帮他,真是痴心妄想。”
“那就不必理他。”阿萨辛将信随手一扔,继续捣药。牡丹却不离开,一旋身从阿萨辛胳膊下钻进他怀里,“大人配了一上午的药材了,歇一歇嘛。”
阿萨辛握住他的腰,“等本座将这味药磨好,带你出去转转。”
牡丹转身看看桌上,“大人磨什么呢,丹儿帮您。”说着便去抢他手里的翡翠药杵。
“别闹,”阿萨辛忙拦住他,“这是昆仑山九色鹿的鹿茸,磨的力度掌握不好会影响药性。”
一听是鹿茸,牡丹首先想到的便是壮|阳,不禁红了脸,小声哼哼,“大人磨这个做什么呢。”
阿萨辛见牡丹神色有异,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却故意逗他,“想什么呢,鹿茸可不止那一个功效。”见他脸色更红,逗上了瘾,凑在他耳边低语,“本座的能力丹儿难道不清楚,哪里需要用这个。”
“大人!你坏死了!丹儿才没有那么想呢!”牡丹又羞又急地直跳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阿萨辛搂着他开怀大笑,牡丹在他怀里不停挣扎,“大人坏死了坏死了。”
“启禀教主,属下邀月求见。”邀月站在门外,听到屋子里的笑声不敢擅入,只得出声打断他们。
牡丹理了理两人有些揉乱的衣服,“进来吧。”
“参见教主,牡丹大人。”邀月朝二人见了礼,“教主,狼牙军有异动。”
阿萨辛抱着牡丹坐在腿上,示意邀月继续。
邀月道:“教主曾命属下留意耶律仪,属下无能,这一年来都没能查到什么,但最近属下却发现,耶律仪每日都在训练兵士。这还不算,就在昨天夜里,有一支商队进了楼兰古城,明面上只是卖些普通货物,但实际上运送的是兵器和粮草。”
“哦?屯兵积粮,似乎是在备战呐。”牡丹语气上扬,显出几分兴趣,朝阿萨辛问,“耶律仪之前向咱们示好,难道是想让大人帮他?”
阿萨辛摇摇头,“一时还看不出来。狼牙军深浅未知,静观其变就好,他们若有所求,自然还会来找本座。”
长安,丞相府。
杨国忠气得摔了一只御赐的琉璃茶盏,他等了二个月,发了数道信函,都没等到阿萨辛的答复。可再气也已无用,安禄山已经离开长安,返回范阳。他也想过自己派人动手,可又担心万一失败了还被安禄山反咬一口,几经犹豫终是纵虎归山,等他下定决心派人去追,却是赶不上了。
天宝十三年,三月初一,安禄山辞归范阳。恐杨国忠奏言留之,安禄山快马加鞭,疾出潼关,乘船沿黄河而下,昼夜兼行,日数百里,过郡县不下船。
……
“情况不妙啊……”颜宜语听闻安禄山一路急行,脸色十分不好,“这般逃命似的赶回范阳,不是心中有鬼是什么。”
于夜风也感到事情严重,忙问,“可他已经跑了,咱们该怎么办?”
“传令下去,其他的事都先放一放,密切注视安禄山的动向。他儿子安庆宗还在长安,秘密监控他。记住,一切都要暗中进行,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于夜风郑重抱拳,“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颜宜语又道:“备车,去右丞相府。”
于夜风一脸惊讶,“主人要去找杨国忠?”
颜宜语边点头边往外走,“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既然我和他看法一致,就有合作的空间。”
丞相府内,杨国忠怒气未平,便听管家来报,咸宜公主造访。
“谁?”杨国忠以为自己听错了,满心的疑惑,“她来做什么?”
管家见他脸色不愉,陪着小心道:“小的也不知啊,要不小的将她打发了?”
“慢着!”杨国忠捏着细长的胡子,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有了一番计较,“请她到正厅相见。”
杨国忠故意让颜宜语等了一小会才现身相见,神色倨傲地略略行礼,“微臣见过公主,公主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颜宜语只看了他一眼便嫌弃地移开目光,按说杨国忠长得不差,样貌周正又保养得当,可或许是相由心生,又或者两人不对付,偏生让颜宜语觉得他贼眉鼠眼。
不欲和他废话,颜宜语开门见山,“本宫与杨大人没什么好客套的,本宫来是为了安禄山的事。”
杨国忠到是不惊讶,他方才已猜到颜宜语的来意,只是一提那安禄山,他心里就蹭的冒火,“哼!安禄山那个杂胡!此番放他回去,他必定要反!”
杨国忠口里骂着,突然心生一计,朝颜宜语深深作了一揖,“安禄山早有不臣之心,奈何圣上不听微臣的劝告,再这般下去,大唐危矣!微臣斗胆,有一不情之请。”
颜宜语见他装得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心中不齿,面上不动声色,“说来听听。”
杨国忠往她跟前凑近一步,“公主掌管凌枭阁,手里能人辈出,不乏武功高强者。安禄山那厮死不足惜,不如……”他抬手做了个下劈的动作。
颜宜语冷冷看他一眼,往旁边移开一步,“丞相大人记性不大好啊,父皇早就卸了本宫的职,本宫和凌枭阁已经没有关系了。”
杨国忠见她不上当,脸色也冷了下来,“不这么做,那公主又有何高见?”
颜宜语懒得理睬他的态度,就事论事道:“为今之计,只好先稳住他。安禄山不是想当宰相吗,那就给他个宰相——”
“不行!”杨国忠赫然打断颜宜语,装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安禄山一个杂种胡人,连大字都不识一个,让他做宰相,我大唐国威何在!”
“这只是权宜之计,”颜宜语耐着性子道,“给他个同平章事,以此再宣他入朝,若是他肯来就扣住他,若是他不来,就说明他心中有鬼,到时再向父皇进言……”(注四)
“不行!公主不必说了,微臣绝不同意。”杨国忠再次打断她。
“杨国忠!”颜宜语终于耐心告罄,她毕竟是公主,平日都是被人捧着,今日为了大局才自降身份登了丞相府的门,岂料杨国忠如此不合作。颜宜语恼火至极,“本宫劝你把目光放长远些,安禄山要真是反了,你觉得他第一个会拿谁开刀!”
杨国忠一愣,惊出一身冷汗,却仍是不肯松口,“微臣有些不适,公主请回吧。”
颜宜语多说无益,冷哼一声,甩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