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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程墨私密日记(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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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你说的没错,就是她(2)

陆索远摇了摇头,否定了程墨的说法,“刚才打的好是有原因,就像灰姑娘会变成漂亮公主一样,时间一到,一切都会被打回原形的。”

再次回到球场的时候,程墨只看见陆索远低头看了好一会的地面,然后转头对自己露出了个苦兮兮的表情,“十二点到了,灰姑娘要变回原形了。”

第一个球是范禺威开的,一个很有力道的后场高球,程墨以同样强度回了一个中后场高球,叶孟竹接球,放低重心来了个快速平推后场,陆索远反应得很快,一个反拍回击,直接打到了范禺威的腿上得分,20:12。

“不是打得很好么,加油,我们拿下最后一球就胜利了。”程墨特意走到陆索远面前加油打气。

赛点的第一个球,范禺威半挑半推将球打到了中场左边,两人以为出界了一个都没去接,结果球恰好压线,得了一分,比分追为20:13。

叶孟竹发球,反手的一个近网球,陆索远球拍稍稍一拨,还了她一个近网球,范禺威冲上前大力一挑,又是中场压线球,这一次程墨毫不客气地就把球打回了他们的后场……

一方想着要赢,一方想着千万不能输,这一个球在来回打了七八次之后居然还没有落地。

叶孟竹再次接到球的时候,迅速做出了最有利于自己的判断,她将拍子举着朝向了陆索远的右前方,然后等她做出了右移的趋势,她甩手一拨,将球打向了陆索远的左侧。程墨站的位置在左后场,依她的计算即便他冲上来救到球,也只能是勉强将球挑过网,然后范禺威一个扣杀,这一球一定会以他们得分而结束。

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一次陆索远居然选择了自己去救球,然后她的一声“小心”才刚涌到嗓子眼还没喊出来,“砰”一声,两个球拍就打到了一起……

惨不忍睹的情况发生起来通常只需要半秒的时间,或者是0.01秒?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陆索远其实自己也说不太清楚。她意识到叶孟竹的那个球打向反方向时脑子里唯一想的就是去救球,可她当时的重心已经向右侧偏了,大脑的指令却要求身体跑向左侧,然后,她的脚就打滑了。紧接着,她的球拍被程墨的拍子狠狠地打飞了,在然后,她就像现在这样倒在了他身上。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现在的心情,她想了想,只能是复杂。

如果换个词来形容,似乎只能是……很复杂。她从来没有和程墨这么近距离的亲密接触过,不是吗?她靠在他的胸前,隐约都能闻到他汗味下须后水的味道。

“索远,索远……”程墨的手在她肩膀上拍了好几下,她回神,“啊”得应了一声。

“你没事吧?”是程墨焦虑的声音。

“嗯。”她听到自己应了一声。

“有没有哪里摔疼了?”

“是啊,快起来看看……”

“有没有哪里被拍子打到了……或者脚有没有崴到?”

大家的声音开始涌上来,然后一张张焦虑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我应该没事。”她使劲眨了眨眼,试图让自己紧绷的面部肌肉放松一下,“只是,好像被吓到了。你们看——”她想把右手伸给叶孟竹让她拉自己起来,这才忽然发现自己的左手拽在程墨的手心里,汗涔涔的。

所幸只是虚惊一场,两人都没什么事。

休息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关心着这摔跤的两人,话题就说道了那定胜负的最后一球上来。

“索远你前面不是打得挺好的么,我看你们两挺有默契的,怎么最后一个球的时候,你没有像以前一样让程主播去接呢?”安然问。

“因为我这一次不知道他站在什么位置啊,何况这个球离我比较近。”

“什么叫这一次不知道?”叶孟竹一脸诧异,“敢情之前你都能知道他站在哪里?”

自己说什么了?陆索远眼珠子滴溜溜地看向程墨。

“我也很想知道你说的那个打得好的原因是什么。”程墨站到她面前,“还有那个时间一到,被打回原形是什么意思。”

“这个……”陆索远望了望天窗,太阳的光亮已经被水泥墙挡住了,“是影子……我利用地上的投影在判断你所站的位置,这样遇到那些两个人都能接的球的时候我就可以直接让给你来打,而你也可以不用担心会打到我什么而不敢挥拍。至于最后一个球么……”陆索远想反正说都说了,不如就和盘托出了。

“最后一个球的时候太阳落山了,然后判断依据就没有了?”叶孟竹笑着插话,“索远我实在是服了你了,为了赢球,你居然这个方法也想得出来。我说你怎么一下子这么厉害了呢,就跟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一样,原来是靠太阳公公帮忙。”

陆索远微赧,“结果不还是闹了笑话,害大家担心了,真不好意思。”

“笑话什么倒是其次,你还真让我们吓了一跳,尤其是程墨,你把他吓得不轻,现场直播遇到再棘手问题的时候我也没见他吓得冒冷汗的,今天你可把他脸都吓白了。”

冷汗么?陆索远握了握自己的左手,所以他那一手的汗不是打羽毛球打的,而是被自己吓出来的?

鉴于陆索远的球拍被程墨打变形不能用了,这决胜之战最后就从一场混双变成了两场单打。

“这样是不是对程主播不太公平啊?”陆索远坐在欧阳的边上为程墨抱不平,“他先和林主播打三局,然后再和你打三局,体力上明显吃亏的,回头如果赢一场输一场,那要怎么算?”

“怎么算?那就再打呗。反正云中钧和安主播请客,一会让他多吃点补回来就是了。”叶孟竹吃着让云中钧买回来的薯片,已经开始行使作为胜利者的权利了。

“才连续多打两场球而已,你们也太小看他了。”欧阳一手搁在椅背上,很随意地就说道,“去年国际咨询年会的时候,他为了给一个朋友买一款什么防晒药膏的,连续几十个小时没睡觉,又是赶飞机又是赶火车的,提前回国之后还赶上钱总监的会议,这样的强度他都能扛下来,你们还觉得这个球赛他会有问题?”

国际咨询年会、防晒药膏、钱总监的会议……陆索远看着欧阳,心想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是《艺术之约》的那个会议吗?”她问。

“对。”

没有任何缓冲,欧阳就给了答案。

晚上,陆索远躺在床上看着窗帘外星星点点的亮光,失眠了。

掏出手机,她问喻怀旭一个男生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把一个女生随口说的一句话当作重要任务来完成。

信息发出去许久,他回复她:热恋的时候,需要讨好的时候,或者男生闲的发慌的时候。

他们之间好像完全不属于这三者么?

——没有其他可能了吗?

她继续追问。

——你的“周董”给你意外惊喜了?

这一次,喻怀旭不回答了,主动发文问。

——你先回答了我再告诉你。

——你先告诉了我再回答你。

……

软磨硬泡了半天,陆索远也没在喻怀旭的口中得到有用的信息,聊着聊着最后竟也就睡着了。

发了几乎整整一夜的短信之后,陆索远第二天直接顶了两个大大的黑圆圈出现在了教室。

中午吃完饭,极度缺觉的她正准备好好补个午觉,余玫火急火燎地冲到她们宿舍告诉她西藏支教的名单已经下来了,不出意外的话,下个周末志愿者就要从北京出发去西藏。

这会儿的陆索远大脑一片混沌,只想着赶紧睡觉,嗯嗯啊啊地回了余玫两句,就钻进了被窝。

一觉起来已经是晚饭时间,她懒懒地坐在床头,活动了下肩膀,终于觉得整个人又活过来了。

“你这一觉睡得可真够沉的,赶紧看看手机吧,都响了好多回了。”师姐谭静出门吃饭前刻意提醒她。

陆索远“嗯”了一声这才懒懒地掏出手机,果然,短信电话好几个。然后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人姓名,脑袋一下子清醒了,今天晚上云中钧和安主播请客吃晚饭的!

急急忙忙从床上爬下来,她一边穿衣一边给叶孟竹打电话,只一个嘟声后电话就接通了。

“哎哟,远远,你总算出现了,你再不回我们电话,我们都要抛弃你了。”

“对不起啊,我下午睡了个午觉,结果睡太死了一个电话也没有接到,那个,你们都到了么?我马上过来!”她非常抱歉地在电话这头解释,说着就去拿桌上的挎包。

“……援藏志愿者行程安排表?”她拿起包上面的文件,不经意地就念了出来。

“什么东西?”电话那头,叶孟竹追问了一句。

“没什么,只是我成功申请到了西藏支教志愿者的名额,”她目不转睛的往下看去,然后看到了出发的日子——下周日。

下周日?下周日不是他们复赛的日子吗,居然这么巧?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看,复赛还会去看吗?

32、你说的没错,就是她(3)

吃饭的地点是程墨选的,一家藏素风格餐厅。

她推门的时候就听见叶孟竹在念叨着巧合,然后一见她,直接一个熊抱,嚷嚷道:“我们援藏志愿者来了!”

显而易见,叶孟竹刚把她去西藏支教的事情告诉大家了。

陆索远正想着要怎么开口和钱总监说这个事情,这下似乎开场白都省了。

“我也是今天下午才收到的通知,下周日北京的志愿者一起出发,所以,各位抱歉了,我可能没法参加下一期的节目了。钱总监,那个……”她觉得非常不好意思,虽然接受节目组邀请的时候她曾经提过自己的这个情况,但那个时候毕竟大家谁都没想到她会连复赛都参加不了。

钱亦江显然比她淡定得多,“这个事情你当时就和我说过的,所以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再说复赛形式其实和初赛是完全两个样子!”用极轻极快的语气说完,他喝了口面前的茶,极其严肃交代道,“除了索远,你们其他人可是什么都没听到啊,不然台里该处分我胡乱走漏消息了。”

有了钱亦江的这句话,陆索远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可视线转向程墨的时候,她忽然觉得有点遗憾,她原想能够陪在他身边亲眼见证他的成功,现在却不得不放弃了。

“要不是今天一天我都和程主播在一起,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索远你要去支教,所以才把我们带到这个地方来。” 菜差不多快上齐的时候,范禺威忽然没头没脑冒出来这样一句。

调侃打趣的话从来都不缺乏响应者,更何况话题的主角还是年轻的俊男美女。很快,连知性温婉的安主播都放开了,“程主播,能代表广大妇女同胞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

“我知道,我知道!” 安然还没有问下去,叶孟竹就把话抢了,“安主播一定是想问程主播有没有女朋友了,对不对!”

安然笑笑,默认,“帮一个女同事打听下。”

“我也很好奇。”钱总监坐在程墨的边上,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指了指范禺威和林舒凡,道,“说实在的,节目播出后向我打听你们仨情况的人还真不少,按理说你们平时的曝光率也可以了,怎么一上了我的节目,就和参加了相亲大会一样,成香饽饽了。”顿了顿,他继续,“借着安主播的话题,你们赶紧向组织交代下个人情况,回头再有人来打听,该挡的我也能给你们挡了,有合适的么,我也当回月下老人拉个红线什么。”

“报告领导,我单身。”笑归笑,范禺威第一个就回答了。

“报告领导,我也单身,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林舒凡学着范禺威的样子,笑着举手说道,带着几分卖萌的淘气。

“到你了,程墨。”钱亦江看向身边的人,“大家都说了,你今天不能再藏着掖着不表态了。”

“我?”程墨看了眼大家,笑笑,“我同上,和舒凡一样。”

和林舒凡一样么?单身,却有喜欢的人。

陆索远觉得自己还没得及做任何心理准备,答案就摆在了她面前。她愣愣地想,自己是该为他的前半句话开心呢,还是应该为他的后半句话而伤心呢?

似乎开心不起来吧,她不是很早就知道他单身了么?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觉得好像有点苦。

耳畔,大家调侃着程墨和林舒凡的回答,开玩笑地追问他们喜欢的人是不是就是彼此。

“这个嘛……”林舒凡笑得满眼深意,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侧过头就这么看向了程墨。

气氛一下子变得暧昧不明。

程墨和林舒凡?

陆索远觉得整个人僵住了。她怎么就没有想到。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网上会那么传,似乎……

“他和林舒凡一样是联合国特约记者、达沃斯‘青年领军者’……”

“舒凡的访谈应该会很精彩……”

“但凡她和程墨组合打混双的,就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手,绝对的黄金搭档!”

都是特约记者,都是青年领军者,都是新锐主播,还是黄金搭档,他们……他们似乎,真的很般配。

程墨没有回答,只是扬起嘴角笑。

陆索远想,他这是默认了。那么她这些日子……岂不就是个挑跳梁小丑,瞎折腾?

缓缓地抬起头,她望了望顶上的吊灯,让眼底的哀伤退回去些。好在餐厅的光线比较暗,她想要不然自己一定已经失态了。

“别瞎起哄!”哄笑声中,欧阳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看向程墨,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调侃地问道,“台里人说平安夜那天你带着个小姑娘去我们办公室,是她吗?”

是她吗?

脑子在这一刻有眩晕感与蜂鸣,陆索远吃惊抬头,发现程墨和欧阳正好都看着她,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一下子都投了过来。

她嘴里正含着一颗丸子,神情是悲伤的,然后她吓得都没嚼,丸子就这么直接咽了下去。视线随着欧阳的脸向下移,她发现他的手并没有指着自己。

眼珠子左右转了转,她听见咕咚一声,丸子真下去了。

“你们都看着我干嘛?”她说得挺无辜的,眼睛里的泪水就这么流了出来。他们只当她是被丸子噎的,只有她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

“欧阳你说的不是索远吗?”钱亦江觉得自己也被搞糊涂了。

欧阳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我就问程墨那个他带去办公室的小姑娘是不是他喜欢的那个人,我没指索远啊?你们齐刷刷看向她干嘛?”

“那你看向她干嘛?”云中钧表示不解,“我们是跟随你的目光啊。”

“我是跟随的程墨。”说完,欧阳侧过头看向程墨。

“索远。”程墨喊了她一声。

“嗯?”陆索远局促地应了一声,甩手擦着自己脸上的泪水。

他伸手擦拭了下自己的脸,“你的左脸上沾到酱汁了……”

原来,只是这样……

她伸手去拿纸巾,程墨的声音忽然又响了起来。

“你说的没错,就是她。”

陆索远错愕地抬头,发现程墨的这句话是对着欧阳说的。

——台里人说平安夜那天你带着个小姑娘去我们办公室,是她吗?

——你说的没错,就是她。

胃里的那颗丸子好像激动地跳起来了……

吃完结账的时候,服务员很客气地说已经有人替他们买单了。大家正纳闷这人是谁,镂空的雕花屏风后就走出来了一个人。

陆索远的视线立马僵直了。

“程主播,好久不见。”喻怀旭笑意盈盈地把手伸向程墨,人却站定在了陆索远身边。

“你怎么来了?”陆索远退过两步打量喻怀旭,对他的突然出现表示相当不解。

“我陪客人来吃饭,正巧看到你在这里聚餐,吃完了自然过来看看你今天要不要回家。”

呃……

陆索远一个激灵,傻了。

喻怀旭几时变得这么好心了?不,应该说他几时变得这么有绅士风度了?换做以前,他从来只会发个短信或者打个电话给她,即便是心情好到爆也就至多把车子停在路口等她,哪里会像今天这样刻意来……

刻意!

陆索远一瞬不瞬地盯着喻怀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一会如果离开这里的时候时间还早,她想自己一定要去趟药店买点养心丸什么的,今天的情绪起伏太大,她怕伤了自己的小心脏。

“忘做自我介绍了,我是索远的……朋友,喻怀旭。”

相当自然的思考停顿,陆索远听着,只觉得心脏骤然又收缩了一下,这也太招人误会了吧?然后,连带着那颗胃里的丸子也一下子竖了起来,咯得她生疼生疼……

他竟在这里挖坑等着她?

只是他干嘛非在她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跑来给她制挖坑设陷进?

陆索远恨恨地看向喻怀旭,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叶孟竹就秒懂了。“男朋友?”她挤眉弄眼地看向自己,笑得别提多贼。

“不,我是她的女朋友。”这一次,喻怀旭纠正得更快。

然后,陆索远在大家含蓄的笑声中解读到了另一层的意思——她已经有嘴也说不清了,不管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反正关系匪浅就对了。

她巴巴地看向程墨,所有人都误会了也没关系,只要他不误会就好。可是他的神情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依旧一脸温和,依旧面含微笑。

她刚才明明没有听错啊,难道她听错了么?她站在原地搓了搓自己的手,心彻底乱了。

好不容易忍到了上车,等喻怀旭一坐进来,陆索远立马板起了脸就没好气地问他:“说吧,你今天闹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

“找答案啊。”喻怀旭开了车顶的阅读灯,口气轻飘飘地,还带着点笑意,“来来,让我看看这小脸都气成什么样子了。我不就说是你的女朋友,你至于这样吗?”说着,他拿着皮手套的手伸过来,陆索远想也没想,抢了他手里的手套就去打他。

“喂,你还真打啊!”喻怀旭闪了两下后,就干脆靠在座位上不动了,“你打吧,打完了,我送你回家。”

陆索远见他一副任君捶打的样子,敲了两下后也就懒得动了。

“心情不好,不想回家。”把手套扔给他,她干脆缩在了座位上。

“你的‘周董’就在今天这**人里吧?”喻怀旭把手套戴上,拍了拍方向盘,“是不是那个你盯着看到流泪的人?程墨?范禺威?”

“我哪有盯着别人流泪,我那是被丸子噎到的。”她垂着头,心情仿佛回到了落泪的时候,当时她是真以为程墨和林舒凡是一对,心里难过得要死,眼泪就这么自说自话地涌了出来。

“那你仰头是为了欣赏吊灯?”喻怀旭“切“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戳穿她。

“你不是和客人吃饭么,你一直盯着我干嘛!”陆索远再次怒了。

“嗯……我好像已经和你说过了,我是来找答案的!”无惧她的怒意,他耸了耸肩,说得仿佛没个正经。

他在短信里确实说他会自己去找那个关于“周董”的答案,她以为他只是说说的,没想到竟然真的……

“你最近真的就这么空?你爸最近没找你?还有,过完年,你不是应该有很多大单生意要谈的么?你……”

“话题扯远了吧。”喻怀旭凑过来给她系上安全带,“其实你不告诉我,我也可以基本肯定了。”他发动车子,嘴巴没停。“别人不了解你,我还能不了解不过今天看到是他,我挺意外的。我说你们都在聊什么,能聊到你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陆索远窝在座位上动了动,整个人团了起来,把脸埋向了膝盖。“……在聊他的喜欢的姑娘,我以为是林舒凡。”她鼓了鼓嘴,随后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那事实上呢?”

“我……”她顿了顿,旋即像是被踩了尾巴,一下子坐起来,“我也想知道啊,本来有机会弄清楚的,结果你一来,全搅了!”

作者有话要说:喻怀旭就是来搅局?乃们怎么看?

33、一路上有你(1)

如果喻怀旭没有来,如果她也没有听错,那么这个时候她是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她再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惜,没有如果。

“路过药店的时候停下,我要买点养心丸。”没头没脑,她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养心丸?”喻怀旭以为自己听错,反问了句。半晌,他看着后视镜,忽然就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你是怕……他一会跑来和你表白,你的小心脏会受不了?你倒是挺有先见之明的么!”

车子在药店门前的路边缓缓停了下来,陆索远握着门把的手顿了顿,“什么意思?”她转头看向喻怀旭,蹙起眉头,“我怎么觉得你今天从出现到现在一直都不太正常,你,究竟想说什么?”

喻怀旭看着她一脸的愁苦相突然就这么放声笑了起来,然后越笑越夸张。眼看着她快要憋到极限了,他这才指着后视镜慢悠悠地开口,“打从我们离开餐厅起,后面就跟着一辆牧马人,是谁的车子应该不用我告诉你了吧?你说,我想说什么啊……”

用喻怀旭的话说,在餐厅看到她纯属是偶然,他确实是去吃饭的,不过陪的不是客人而是朋友。发现她的时候,她恰好目不转睛地盯着程墨在看。他原也没多想什么,可后来觉得她的眼神不对劲,脑电波就自发运动激烈了点。

这不想还好,一想,他就想到她近日的行踪和昨晚两人短信的聊天内

容,然后,某个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眼前的情况摆明了就是落花有意,至于流水有没有情,他看了看,再看了看,觉得从程墨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陆索远曾不止一次问他兵法中哪些计谋是可以用在谈恋爱的过程里的,他想了想,觉得眼前还确实有一招可以用。

《孙子兵法》第十三计打草惊蛇有云:疑以叩实,察而后动。

既然情况不明,那他就帮忙出手探一探。自家小妹妹的事情,他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理的。

显而易见,结果还是不错的。

陆索远从药店出来的时候,门口的马路上只停了一辆车子。车灯一亮一亮的,在黑夜中特别醒目。

她走近了几步,发现车子并不是喻怀旭的,正想找手机给喻怀旭打电话,车门就这样开了。她看着车上走下来的人,低头又看了看手里的药,心想要不先吞一点?

腿长的人走路总是要比一般人快,她盯着自己的脚尖还没想好,另一双鞋子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他先走了,我送你回去。”接她手里药的时候,陆索远明显感到他的手指顿了顿,她悻悻地想他一定是被自己的爪子冰到了。正准备抬头去看他的表情,她忽然就见他把原来拿在右手的袋子递到了左手,然后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露在外面的左手就被他的右手整个包着握了起来……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温度,她傻傻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心想自己几乎就快忘了上一次平安夜的时候,他也这样牵过自己的手。

平安夜……

很自然的,她又想起了吃晚饭时欧阳的那个问题,以及他那个含糊不清的答案。

车里开着阅读灯,上车的时候她发现副驾驶的位置上放着一本书。看样子刚才等她的时候,他就坐在车子里看书了。

她拿起随手翻了翻,是詹妮特温特森的《守望灯塔》。

“温特森的,看过吗?”程墨绕到另一侧上车。

陆索远摇头,语调出奇的平静:“听过,没看过。但我知道它是2004年‘21世纪最佳外国’评选中入围的英国文学作品。”

程墨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相当精确的表述。”

陆索远的笑就这样浅浅地挂在了嘴角。对上他那双黑如曜石的漂亮眼睛,她定定看了会,满肚子的腹稿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她想听的并不是这样的赞美。或许,那句话,她终究是听错了,或者是误解了……

思及此,她的心像被猫爪子狠狠得挠了一般,一瞬间,胸口满是阵阵伴随着心跳而来的疼痛。

垂眸,她深吸一口气,长长地叹出。

这是她第几次叹气了,她想了想,不知道。都说一直叹气的女孩子会把福气都叹没了,可她就是忍不住,伤心,蚀骨的伤心。

“知道这本书最出名的是哪句话吗?”程墨转头,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垂落下一片浅浅的阴影,眼神开始晦暗难明。

少顷,他伸手拿过了她手里的书,然后开始翻页。

“……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你就应该说出来。生命只是时间中的一个停顿,一切的意义都只在它发生的那一时刻。不要等。不要在以后讲这个故事。”声音慢悠悠的,带着细微的笑,就这样毫无一点征兆地像是从天外缓缓的飘来,低沉悦耳,“这本书最出名的是这句话,也是我最喜欢的一句。”

眼睫毛的闪动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她猛地抬头看着他,只见他眼睛微微弯起,唇迹是她从未见过的温软笑意。

“I've dreamed of you,梦着你

Everyday of my life,在我生命中的每一天

But you don’t even kno my love.但你却不懂我有多爱你

Just like a friend you treat me like it should be,你真的就只把我当作一个朋友

Tell me ho can I make this ell谁能告诉我如何才梦想成真

I think of you everyhere that I go,无论到哪我都会想起你

But you don’t even kno I care,可你却不懂我有多在乎你

Oh ho I ish,噢我多渴望

You are here beside me,你就在我的身旁

Loving you aste of my heart,我一心一意爱着你

……”

熟悉的旋律从程墨的喉间缓缓淌出,陆索远记得这个歌曲,这是他初赛那天唱的歌,英文版的《一路上有你》。

“知道么,这是专门为你唱的歌。”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是故意压低了的,在这漫漫的黑夜中有种说不出的醉人心神。

“你看,路和陆是谐音。”他说,“所以,索远,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思吗?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好不好……

耳畔依旧回荡着他刚才清唱的歌曲,陆索远就这么看着他,忘记了眨眼,停止了思考……

怎么一下子就峰回路转了?她紧紧的捏着书,努力让自己缓过来。

愣愣得傻了良久,她说,“其实,我是因为你……才去当的评委。”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细,但她知道程墨一定听见了,也听清了。

是谁说过,人生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你暗恋的那个人恰好也在暗恋你。以前她不懂,这一刻,她好像明白了这是怎样的一种喜悦。

车子开到学校,下车的时候程墨叫住她,把自己的手套递了出来,“以后出门记得戴手套,知道吗?”拉过她的手,他非常自然地就给她戴上。

暖橘色的灯光下,他白皙的皮肤和黑色的皮手套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陆索远动动手指挠了挠他的掌心,傻傻地笑,“你的上一副手套还在我这呢,再给我你自己不就没了吗?”

话说完,她忽然觉得两人像是交往了很久的恋人。

这种感觉,说实话,很好。

“没事,明天我来找你拿。”紧了紧她的手,他说得很顺,“上去吧,到了宿舍给我来个电话。”

“嗯。”很乖巧地点了点头。“这本书送给我了,好吗?”车门开了一半,她想想还是转头去征询他的意见。他是借用这本书里的话和她表白的,她有私心,想把这书好好收藏起来。

他笑着点了点头,手却指着她刚才怄气时买的药。她落在座位上了。

递过来,他迟疑了下,还是开口,“你怎么好端端地会去买……”指了指里面的药,他继续问道,“养、心、丸?”

“哦……”她接过袋子,看着他困惑的样子,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忽然有一种很强烈的冲动想要调戏他。抿了抿唇,她面色一改,突然就神气活现起来,“因为料到你有话要和我说呀,所以我买了预防用的。”

“预防?”程墨的话音扬了起来,眼睛瞪大了一圈,约莫以此来表示不解,脸上却依旧是温柔宠溺的笑意。

“因为……”她拖长着语调,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我以为、你的……”她边说边倒退,“表白、会充满激情和各种惊喜,但是原来完全是文艺范啊……”

说完,她没敢看他的表情,转身,一溜烟就跑进了浓浓的夜色中。

夜风虽大,不过或许她再也不会觉寒冷了。因为从此以后,她的背后开始有了他视线和一路追随的关爱。

程墨倚在车门口,清澈温柔的笑意就这样缓缓流淌开来。直到她完全消失在了迷蒙的墨色中,他才低了低头回到车上。

作者有话要说:

34、一路上有你(2)

冲回宿舍的时候,宿管阿姨正好在门口拖地。

她甜甜地叫了一声“阿姨晚安”,像只欢脱的小白兔一样,很快就跑到了楼梯口。

回到宿舍,就只有她一个人。

看时间财经频道的晚间新闻应该还没有结束,她开了电视机就仰面躺倒在床上。他的声音清晰地从电视机里传出来,她静静地听着,觉得和刚才面对面的时候太不一样了。电视里的声音明显偏官方,也偏正式,虽然依旧是**一众少女心的磁性播音腔,却似乎只有专业素养。

因为他和自己说话的时候都是带着满满的感情的?手机响起的时候,她忽然闪过这样的念头。

“到宿舍了吗?”电话那头,他的声音明显听上去不是冰冷的,有一种说不出的直抵心田的暖意。

“嗯。”她柔柔地应了一声,“在看你的晚间新闻。”

“你一直看?”他追问了句,似乎有点惊喜。

“偶尔。”有你的时候就看,没你的时候就不看,她在心里默默补充。

“明天什么时候有空,我做完节目来找你?”

这是正式约会的节奏?

“来拿手套吗?”她故意这么问。

“带你去药店。”

“啊?”她惊了一声,赶紧坦白,“养心丸是我赌气买的。”

他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知道要买养心丸的人竟不知道去高原地区要备些什么药?”

她非常坚定地告诉他自己是知道的,然后第二天就在药房闹了个笑话。她记得对抗高原反应是要吃一个叫红什么的药,结果一开口,她直接就问,“大夫,有鹤顶红卖么?”

人家差点没报警把她抓起来。

“她说的是高原红景天。”他跟在她后面纠正,声音里带着低低的笑意。

出药店的时候,她厚着脸皮为自己辩解,“其实,红景天和鹤顶红差得也不算太多,毕竟都有个红字。”

“也是,两者都是药,只是,一个是良药,一个是毒药。”俊眸缓缓转了一圈,他轻轻一笑,附和她。

耸了耸肩,她也笑,依旧欢快的样子。她骄傲地说道,“你还别说,最近我和红字还挺有缘的,除了红景天、鹤顶红,不久的将来还会有红河谷、红月亮。今天上午带队的老师说,我们去的时候恰好能赶上红月亮。”

那个时候,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能在红河谷欣赏到红月亮。可惜,她们一入藏区,就赶上了大雨瓢泼。之后几天水汽云集,别说红月亮了,连红太阳她都没看到。

没有等到周末,他们支教的队伍就提前出发了。

到西藏山南一个县城小学的当天,她就收到程墨的短信,问她是否安全到达了目的地,同时也不忘关心下“鹤顶红”的药效。

本来已经软趴趴躺在床上的她顿时就满血复活了,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她想了想,觉得一定是了。

忽略了眼前的现状,她大言不惭就回复他:以毒攻毒,不素来都是我辈医学的至高境界么?放心,有鹤顶红在,我活动自如,而且我的肺活量顶峰时有3500,估计我吸氧比别人吸得多吧。

其实,她不想让他担心。

回完短信,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想他了。明明分开了不到24个小时,思念就已经像汹涌而来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了。

都说小别胜新婚,所以现在,他也在想她吗?

拿起手机拨号过去,她很想听到他的声音。

电话很快被接通,他轻柔地喂了一声,“都安顿好了吗?”

“嗯。躺在床上休息呢。”听着他的声音,她忍不住漾起了笑容。

“藏区的风景漂亮吗?”他开始缓缓地问她。他好像不在办公室,时不时有嘈杂的声音传来。

“都还没来得及看呢,”她望了望窗外,“雨挺大的。”沉默了片刻,她才想起今天是他复赛的日子,刚想开口问他准备的如何,电话那头就响起了林舒凡的声音,“程墨,你还不换衣服准备?要准备上场了……”

“比赛开始了吗?”她急急忙忙问了句,然后开始一个劲地为自己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而道歉。

“人在缺氧的情况下是会这样的,不用苛责自己。再说,这个说不定是以毒攻毒的后遗症呢?”他浅浅地笑了声,旋即交代道,“今天不要洗澡,乖乖的,好好休息,我先挂电话了,比赛结束再给你电话,嗯?”

“嗯,你加油。”她想不出再说什么,就这样挂了电话。

乖乖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像是被主人顺过毛的宠物。

然后,手机又响了。

“和谁在打电话呢,占线这么久?”苏大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索远一个激灵,有种被活捉的促狭。

“哦,朋友来了个电话,问我到了没。”

“到了也不知道给我来个电话?”苏大师的话里有点小情绪,好在比赛似乎真的要开始了,她也没多说什么,匆匆就挂了电话。

和程墨谈恋爱这个事情要不要和苏大师做个报备呢?陆索远想了想,觉得还是等比赛完了再说比较妥当。苏大师和李石书都是评委,避嫌比较重要。

因为没有网络也没有电视,所以她只能靠和叶孟竹发短信来了解现场的战况,而叶孟竹回复得并不及时,常常是一条短信过去要个几十分钟才有一个回复。陆索远握着手机,听着窗外绵绵不绝的雨声,时不时地吸上一口氧气,最后还是耐不住一路的舟车劳顿,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是被藏族大学生江央的敲门声叫醒的,匆匆抓过手机一看,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里面躺着几条短信,却没有一个电话。

程墨:比赛结束了,你吃饭了吗?

叶孟竹:林舒凡和程墨以并列第一的成绩进入了决赛。

叶孟竹:这个切入点太高端了,感觉程墨要最高分了。

叶孟竹:美术馆居然要求张老讲绘画考试的应试技巧,这也太扯了吧!

叶孟竹:程墨居然和张雪松主动提上次他在美术馆做讲座罢讲的事情,够胆量!

叶孟竹:林舒凡把范禺威PK掉了,目前是最高分。

……

“比赛结束了,为什么不给我来电话?”吃完饭回来,她掏出手机嘟嘟囔囔就在电话里抱怨起来,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过了。认真算起来,他们确定关系也才不到一周,她这样问,是不是显得太矫情了点。“我没有质问你的意思,我只是……”

“没事,质问是女朋友的权利。”电话那头,他的心情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我原来是想给你来电话的,但是后来一想,你不告诉我你躺在床上休息呢么,所以我就先给你发了个短信。如果你睡着,短信吵醒你的概率比较低,如果你醒着,自然也就第一时间回复我了。”他顿了顿,笑着就问她,“怎么样,小朋友,你,睡得好吗?”

好吗?她憨憨地点点头,小声不好意思道,“……梦到你决赛得了第一。”

“远远。”他很郑重地叫了她一声。

“嗯。”

“你是我的女朋友,所以,在我的面前,你完全不用隐藏自己的任何情绪,你可以想问就问,想说就说,如果我有什么事情让你觉得不满意,你也可以像其他女生一样发脾气,知道吗?”

语调很柔软,却又很坚定。

她有些懵,话题怎么突然绕到这里来了?

“……你不怕把我惯得脾气越来越坏吗?”她小心翼翼地问完,转身坐到床沿上,只觉得心砰砰地跳,腿有点软了。

“不是有句话说,男人最大的本事就是把自己的女朋友宠到别的男人都受不了么?”他像是故意变了些声线,用绝对**她的声音轻声反问。

她“嗯”了一声,只觉得自己的心房好像被什么蛰了一下,突然抽了抽……这是幸福得快要死掉了么?

所以那个养心丸……她应该带来西藏的?

作者有话要说:

35、一路上有你(3)

接下来的几天,程墨告诉她自己接了一个新的紧急任务,会忙一阵子,可能没办法每天给她来电话。

陆索远觉得这是他在报备了,于是,一股脑就把自己接下来半个月的行程安排和日常作息都告诉了他。

虽然要隔几天才能收到程墨的电话,但他的短信她几乎是每天都有收到。话题有时丰富,有时单一,聊的时间也长短不一,但每次他都不忘交待她些高原的注意事项。

一个星期后,她适应了高原气候,也彻底和几个同样来支教的藏族大学生混熟了。

周末,他们一**人说好了去雅砻河看看。去的路上,她又收到了程墨的短信,抿着嘴,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瞧你这开心的样子,是男朋友吧?”江央眼尖,正觉得一路无趣,这不就找到了个有意思的话题。

江央一说,德吉梅朵马上就跟着应和,“可不是,他上一次给你发信息是前天早上吧,那会你刚上完课。那小脸一下子幸福得就像在蜜水里泡过的一样,谁看了都觉得甜甜的。”

陆索远揉了揉自己的脸,“我的表情有这么夸张?”

德吉梅朵点头,“不是夸张,是相由心生。”

热情随性的藏家兄弟姐妹们很快就八卦上了她的程墨,耐不住大家的软磨硬泡,她最后大大方方也就承认了自己刚恋爱没多久。但是关于程墨,她只轻描淡写了一句“是个新闻工作者”。

如果以后再有人问她男朋友是干什么的?她可以直接报他的名字吗?算起来他也是个公众人物,她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先问过他的意见。

从雅砻河回来,她坐在床上想着他们白天教她说的藏语,脑中忽然就冒出了一个主意。她没照镜子,所以完全不知道抿嘴笑得有多贼,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她掏出手机就给程墨没有没脑发了一句,“姑索得波饮拜?”

想着他肯定看不懂,她发完信息也就没再多注意自己的手机。本就是想逗逗他的,谁想,等她隔壁房间一圈玩了回来,程墨已经回复了她,“是‘你好吗’的意思吧。”

陆索远看着回复的时间,心想,难道这个人还懂藏语?

太意外了吧。

“那你知道‘那却来尕’是什么意思吗?”灵机一动,她不怀好意地继续。

“我喜欢你。”前后十几秒的时间,程墨的回答就出现在了她的手机上。

“我也是……”几乎没加任何思索,她就回了过去。哈!终于让他说出来了,虽然……手段不太高明。

回复完,她握着手机捂着被子就在床上滚来又滚去,激动啊……害羞啊……她又一次调戏了他,而且还是调戏成功的那种。

她近来似乎很喜欢调戏他啊!

只是,程墨难道就没有发现这是个陷进么?还是说他明明发现了却故意迁就她……迁就?陆索远嘟囔了遍,觉得有人宠着的感觉真好,好到似乎幸福得满眼冒泡了。

德吉梅朵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陆索远一个人傻呵呵地冲着天花板在傻笑,半条被子都掉到地上了还不知道。

傍晚吃过晚饭,她一个人拿着手机就到处走走。时不时遇见几个学生亲切地叫她“陆老师”,她笑着驻足和他们聊了会,也就继续沿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走去。

高原地区的落日似乎更能横亘出一派辽远的宏阔和深沉的苍茫。

此刻,已喷射不出烈焰的太阳正慢慢地向西边靠近。暮色渐渐从遥远的天边升起,如烟岚般四面围合,浸染在光亮下的山、路、房屋,仿佛一下子被包裹在了一种无法自拔的静谧之中。沟沟峁峁、村村镇镇,一切都显得那么温馨;鸡鸣犬吠、村道炊烟,样样都是那么和谐。

下一秒,夕阳把通体瑰丽的光花如杜鹃啼血般尽情地涂抹在了西边的浩瀚天空,不远处的道路尽头,就这样走过来缓缓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画幕中走出来的人,说得就是这样的感觉?

陆索远的眼睛呈放空状态,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程墨的脸变得越发清晰。

梦境似乎也没法如斯真实而美好,但现实却恰恰就如此了。

“你怎么……来这里了?”人已经走近她面前了,她还是有点不可置信。

程墨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因为想你了,这个答案陆老师满意吗?”

学生欢闹的声音由远而近地传来,她看着周身包裹在夕阳柔光中的程墨,缓缓点了点头。

“那你,想我吗?想,还是不想,嗯?”他的手从双肩滑下,扣在了她的腰间,稍稍用力,她就靠向了他的胸膛。额头相抵,他温柔地看着她,暖暖的鼻息喷在她的面上。

“……嗯,我也是。”

“也是什么?”他手上的力度加大了几分,似乎不满意她的这个结果。

“我也……”她抿了抿唇,答案呼之欲出。关键时刻,她突然慧黠一笑,改了口,“我就不告诉你,你猜啊!”

“小淘气……”程墨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子,眼里满是笑意。

两人牵手走回宿舍的时候,一个小女孩突然冲上来拉了拉程墨的手,“大哥哥你长得好好看,央金的姐姐说好喜欢大哥哥,大哥哥给央金做姐夫吧?”

下一秒,两人直接愣住了。

顺着小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冷杉下,一个年纪略大的姑娘正红着脸,一脸的着急。她巴巴地看着这边,似乎想挥手让自己的妹妹回来,但手最终没有抬起来,只是垂在身边握了握拳。

“这个不可以哟。”没等程墨开口,陆索远就笑着蹲了下来,拉了拉小女孩的手。

“为什么?”小女孩用不标准的普通话问,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

“因

为……因为大哥哥是陆老师的男朋友啊,其他人不能觊觎的。”说着,她坚定地指指自己。

“觊觎是什么鱼,能吃吗?”小女孩似懂非懂得学舌。

“觊觎……就是非分的希望。”陆索远拍着小女孩的手臂,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子转得很麻溜,“以后等央金上学了,老师会教的。”

“你教我吗?”

“我可以教央金画画,如果央金喜欢画画,明天可以到学校来找我啊。”

“那……”小女孩犹豫了下,咬着手指问,“那姐姐可以一起来吗?”

陆索远笑了笑:“可以。”

小女孩冲着她甜甜一笑,转身就向自己的姐姐跑去,边跑边开心地说着陆索远听不懂的话。

“她是在和她姐姐说明天可以来我这里学画画吗?”陆索远站起来,问程墨。

“看两个小姑娘开心的样子,应该是。知道么,其实你小时候其实也和……”

“应该是?你不是懂藏语吗?”程墨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陆索远打断。

程墨看着她,柔柔地笑,没再继续原来的话题,“我只要懂应该懂的就好了,比如,那却来尕,嗯?”

他这是在反调侃她吗?

陆索远想了想,不甘示弱。仰起头,伸手就挑逗性地捏了捏他的下巴,底气十足地回敬道,“都说桃花眼招桃花,你看,你一来这里就给我招了个小情敌,老实坦白,以前有多少人和你说过那句话,以后还会有多少个人再对你说那几个字?”

“不管有多少,只要我只对你说那几个字不就行了?”程墨笑着把她的手抓下来。

“也对。”程墨又一次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一路从外面走回宿舍,他们只遇见几个学生。开门的时候,陆索远问程墨如果以后有人问她男朋友是干什么的,她能不能直接说他的名字。

“当然可以啊,除非你还不想让大家知道你谈恋爱了。”程墨一手搭在她的肩上,一手附在门上和她一起慢慢推门。

“我又不是名人,有什么好怕的。”她偏头看了他一眼,嘟囔了句。“对了,你晚饭吃了吗?”顺手关门,她开灯,“如果你没吃,我只能泡方便面给你——”

“吃”这个字的尾音伴随着灯亮,就这样被陆索远含在了嘴里。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急忙忙就拉住程墨不让他往里面走,“那个,你先站在这里不要动……不行,不行……你得转过去……”

见程墨只是一脸好奇而丝毫没有动静,她赶忙装出一副可怜相又催促,“转过去啦,求你了……”

程墨拿她没办法,“好了好了,我转过去,不过——”

“没有不过,不能问为什么。”陆索远一句话堵了他。

手脚并用地将画架上的图纸收起来,既要快速又不能弄坏了画稿,结果,她慌里慌张就把画架给踢翻了……

作者有话要说:

36、一路上有你(4)

程墨对于这个“站墙角”的小插曲并没有说什么,更没有问什么。这一点,陆索远相当感激,因为她实在没有想到合适的托词。

话题很自然就回到了两人见面时她问他的第一句话——为什么他忽然就出现在了这里。

“云南又遭遇了全省性旱灾,我们过来做现场报道。”他看了看手里的水杯,表情略微有点凝重,“这次干旱的范围、时间、程度、损失,虽然没有2010年的时候严重,但在云南省的历史上也是少有的了。来了一二十个记者,分布在云南、广西、贵州、重庆等地。我手上事情不多,就主动请缨了。算起来也有私心,想着云南和西藏不算远,走的时候还能顺道看看你。”

陆索远很喜欢程墨口中的这个“私心”,一个人时时刻刻把你放在心上这种感觉,好像真的不能用简单的幸福两字来描绘。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从两人确定了关系后,他好像一直让她处在感动的氛围中。

原来谈恋爱是一件这么美妙的事情。

兀自喜滋滋又美了一会,她这才意识到他的话有点奇怪,什么叫做走的时候还能顺道……顺道么?

“云南飞回北京要路过西藏?”她的地理学得不好,但是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见她一脸的较真,他倒也答得坦然,“有个朋友来云南帮忙救灾,回的时候要来西藏谈个生意,我也就搭个便车了。”

“你要回北京了?”她听出了画外音。

“明天的航班飞欧洲,参加一个经济论坛,另外还有几个重要的访谈。所以,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我和你的作息是相反的。对了,我这次要去巴黎、里约热内卢,还要去巴西利亚,你有什么东西需要买吗?”他喝了口水,很自然地问她。

陆索远想了会,“多拍些漂亮照片回来吧,然后多踩踩点,给我做个旅行攻略。”

“你喜欢旅游?”

她点了点头。

“那等你毕业的时候,我带你欧洲游,如何?”他想也没想,就又开始许诺她了……

“你外交学院的饭还没请我去吃呢!”嘴巴快过了大脑,她很较真地就提醒他,完全像个要糖吃的小孩。

“你居然还记得。”笑是缓缓堆积起来的那种,好似春风拂过樱花树,慢慢积起了满地的洁白胜雪。“等我回国了,你也回北京了,我就带你去。另外,我有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兄弟,回头一起介绍给你认识,其中一个就是这次来救灾的朋友,他叫袁方,还有一个叫江子齐,就是上次帮我们订川菜的。他们都是我的发小,人都很好相处。”

“这是相互加深了解的邀请吗?”她斜眯着眼,也不怕难为情,问得直白。

“你不主动介绍你的朋友给我认识,那只能我先主动让你融入我的生活圈啦!”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他露出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不带你这么卖萌示弱的……”陆索远低头嘀咕了句,原本的伶牙俐齿终究软化在了程墨的目光里。

“其实我最好的朋友也就两个,一个是我学画时认识的好朋友,叫陶冉,她在国外学设计,不出意外下个月会回国。还有一个是喻怀旭,你应该见过的……”停顿了一下,她第一次郑重地和他解释自己同喻怀旭的关系,“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父辈关系很好,所以我们的关系也很好,他就像我亲哥哥一样。”

程墨从没有问过她和喻怀旭的关系,但是她觉得她欠他一个解释。无论是校园里那张胜似情侣的合照,还是那天晚饭时喻怀旭说的话,她都想和他解释清楚。

他们的爱情,她希望是纯粹的,没有误解,没有隐瞒。

十点刚过五分钟,程墨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催他出发的。

“你的铃声换了?”起身送他出门的时候,她想起上一次在学校听到他的铃声是很欢脱的一个叫唤着“主人”的音乐。

他目光炯炯地看向她,忽然笑而不语了。

这是什么表情?陆索远眨巴了下眼睛,某个电视剧里的桥段忽然冒了出来,“你等等。”她叫住他,转身快速跑回桌子前,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没几秒,那首熟悉而欢脱的歌曲就这样响了起来——

“主人,那家伙又来电话啦!hy don't you leave me hen i really need me myself……”

这是……传说中的专属铃声?

所以,从那个时候起,她的电话在他的手机里就已经有专属铃声了?

那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自己的?

是那个她傻傻送去苹果的平安夜?

还是那个喝着咖啡求教药膏说明书的暖暖午后?

抑或,是去年深秋,他在公交车上初见她的那一刻?

……

踮起脚尖吻上去的时候,她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六月,雪域高原终于迎来了姗姗来迟的春意。

启程离开县城小学回北京的这天,天气很好,天空更是澄澈得一碧如洗。陆索远坐在车上,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格桑花正迎风绽放,在阳光里,开得热烈而骄傲。

司机说格桑在藏语里是幸福的意思,藏族把它作为幸福与爱情的象征,所以也叫幸福花。陆索远觉得寓意好,于是,登机前,行囊里就多了一包格桑花的花籽。

广播要求乘客关机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手机上有一条未读短信。

——我和Henry分手了。

完全陌生的号码,可内容却恰好相反。

号码的归属地是北京,所以,陶冉已经回国了?陆索远握着手机,愣住了,一时间还不太能消化这个突如其来、并且极有可能成真的假设。

微微怔了好一会,等她回过神来,已然错过了拨号查证的时间。她不好意思地在空姐的提醒下关了手机,心情却没有随着暗了的屏幕而平静下来。

算起来,到西藏支教后,因为不能时时上网的关系,她和陶冉的交流的确少了许多,再加上自己的心思全系在了另一个人身上,她似乎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去主动关心过她了……飞机还没冲上云霄,陆索远的自责感就这样一波一波的袭来了。

几个小时的飞行后,飞机平稳的在首都机场降落。几乎是第一时间,她就给那个号码去了电话。她猜得一点没错,陶冉确实回北京了,不过心情却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糟,难道是和Henry又和好了?匆匆聊了几句,陶冉推说有事,就约了她周末见面详谈。

心口悬着的一块大石总算平稳落地,陆索远的心情也随之恢复到了上飞机前的状态。

因为本打算给程墨一个惊喜,所以她事先并没有告诉他自己今儿回北京的事情。作为一个从小和艺术打交道的人,她自认骨子里还是充斥了不少浪漫因子的。上一次他来学校看她,虽然他嘴上说是顺路,但她很清楚地知道这个“顺路”基本和专程是没差别的。

想到这里,她的唇角忍不住扬了起来。不知道一会他下班的时候看到自己出现在他面前会是什么样的一个表情?

好像越想越期待了呢。

“男朋友来接机?”邻座的同伴见她一脸幸福的笑意,忍不住调侃。

程墨来看她的第二天,她有个帅气男朋友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了,一夜之间,几乎全校的师生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她在大家或好奇或羡慕的询问中始终淡定地保持着微笑和沉默,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心里却忍不住想还好他坐坐就走了,不然她指不定被大家追问成什么样子。

思绪从回忆转到现实,她看向同伴,微微摇了摇头,“我没告诉……”后面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她的视线就被玻璃门外的身影定了去。

拉着拖箱的手不由自主握紧,陆索远只觉得脑袋里忽然“轰”得一片空白。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上班么,怎么会出现在机场?

“那个,我忽然想起来我托运了两个行李的。”找了个借口,她迅速转身,都没给同伴答复的机会,托着行李箱急匆匆就折了回去。

她是准备给他惊喜的,结果他却先把自己给“惊”到了。

在人**中晃了两圈后,陆索远非常仔细得又看了看门外,发现已经找不到程墨的身影了。看样子,他是来接人的?她认真回想了下,取行李的地方确实亮起了好几个飞机的班次号。

如此一番分析完,她看着差不多快没什么人的大厅,终于将步子迈向了大门出口。

工作人员核实完她的机票和行李上的条码,很客气地和她道了再见。

“再见。”她微笑着招手回了一句,然后转身刚准备走,脸上的笑意就这样一点一点僵住了。

“怎么了,才两个月没见面,就不认识了?”程墨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站在她面前,脸上是直抵心田的暖人笑意。

“你怎么……”她右手指了指,“戴起了眼镜?”其实,她差点脱口而出的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个啊,”他推了推黑框眼镜,语调一下子神秘起来,“为了配合节目的效果。”说着,就接过了她手里的行李箱。

她旋即追问:“该不是你这次采访的是眼镜业大亨吧?”她知道他最近在忙一档新的节目,却不知道究竟是哪个。

“好主意。”程墨用空着的左手去牵她的右手,“下一期节目我们可以尝试策划看看。对了,你今天回国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来接机?”

话题没有转移成功,最不想回答的问题还是被问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37、归来的误会(1)

“为什么啊……”陆索远微仰着头看着他,低低的重复了句。因为心里还在犹豫,话语听起来更像是轻轻的呢喃。

想了想,她还是说了实话,“……因为原本想给你一个惊喜的,结果居然在机场就被你遇到了。”她微微撅了撅嘴,一脸遗憾的表情。

“那如果我说,你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呢?”程墨看着她,忽然用极具磁性和极富感染力的声线问她。

“真的?”她一脸的吃惊,眼底的笑意却开始藏不住了。

“真的。”他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笑意终于晕染到了唇角,似乎总是这样,只要他的一句话,她就能在下一秒开心起来。

“……可我还是觉得效果不一样,我原来是想去接你下班的。穿条漂亮的裙子站在马路旁的绿树下,然后你一出来就能看见我迎风而立,望着你微微而笑。”将心中预设的画面描绘出来,她还是多少觉得有点遗憾。

这一次,程墨没有马上说话,沉默了几秒,似乎挺认同她,“这么一说,我好像真把一幅非常唯美的画面给错过了。要不这样,我们去实地还原一下?”

明明是玩笑,他却说得一脸严肃,陆索远不禁被逗笑,摇了摇头刚想开口问他为什么这个时间会出现在机场,忽然迎面就有人叫了一声:“小墨。”

程墨转过身来,她也跟着探出了头。

说话的是个身着熨帖西服的中年男人,很有风度。从相貌上看,这个男人和程墨在眉眼之间似乎有几丝相像……只是,很明显地,他要比程墨成熟得多。

难道说……

做了这些简要的判断,陆索远一脸吃惊地看着面前的人,心里的各种猜测开始轮番粉墨登台。

她转头看向程墨的时候,站在对面的中年男人已经看着陆索远笑着问出了声:“小墨,这位是……”

“陆索远。”程墨站在她身边,非常简单地介绍,搭在她肩头的手也没有放下来,反而顺势朝自己搂了搂。陆索远看着面前笑眯眯看着她的人,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人该不会是程墨的父亲吧?

在她的思量范围中,她只是想到了他来接他的同事,或者他的访谈客人,可从来没有想到会是他的家人呐……苍天啊,居然还是直接遇上了程墨的父亲!

陆索远的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只是,他怎么事前不告诉她会遇到他父亲呢,好让她多少有点心理准备?

心里虽然千回百转想了不少,但礼貌还是不可废的。咬了咬唇,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喊道:“伯父,您好。”

“你好。”回了她一句,中年男人用手指着她,继续用含笑的语气问向程墨,“是……”

程墨眼尾上扬着,脸上是再明显不过的笑意,看了眼一同站定在中年男子身边的几个人,他打起了太极,道:“就是您看到的这个样子,您该不会是想让我在这个地方和您……”他稍稍耸了耸肩膀,话只说了半句,可不愿把话题深入下去的意思却表示得相当明显。

陆索远想,这两人还真是一家人,连说话的方式都一样,说半句,留半句。

中年男人听完,爽朗地笑开,丝毫没有任何愠色,“是我老糊涂了,老糊涂了,哈哈……”说着,他转头看向陆索远,“飞机晚点了这么久,小陆同志应该还没有好好吃饭吧,这样吧,伯父我请客,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说完,他看向身后的几个人交代了几句,就拍着程墨的肩膀,“走吧,这下子你和你的朋友应该不会太拘谨了。”

陆索远看着接过中年男子拖箱的人,忽然觉得他们其中有一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在电视里看到过。

机场的小面馆里,他们三人各点了些面食。

“索远是吧,我是程墨的伯父,程景汉。很高兴能认识你,刚才一激动没意识到人多,希望你不要介意。”中年男子客气的笑着,介绍自己。

不要介意什么?不要介意他那句什么都没有问出来的问句?陆索远礼貌地笑了笑,觉得对方太有涵养了。

“这会儿没有外人了,小墨你不好好介绍下?”程景汉含笑问程墨,颇有几分看热闹的意味。

陆索远还在研究着程景汉的表情,程墨的声音就这样响起在了她的耳边,“您猜到没错,索远,我的女朋友。”

程景汉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就眉目俱笑地看向她,目光较之先前,又和蔼了很多,“难怪你伯母最近说你最近新衣服买的多了,原来是交女朋友的缘故啊!”

陆索远筷子上抄着的面条就这样滑回了碗里。她看向程景汉,这话要怎么理解?程伯父是误会那些衣服是她买的么?还是说,程伯父是觉得,因为她,程墨更加关注自己的外在了?所以,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说的不一定是恋爱中的女性?而是放之男女,而皆准?

陆索远这么想着,抿着的嘴巴忍不住上扬了起来。程墨看着她,没说话,只是把手搭到了她的椅背后,一下一下曲指弹着椅背,笑意更浓了。

在两道非常专注且带笑的目光下,陆索远低头默默又吃了几口面,压压惊。苏大师打小就教育她,文静乖巧的女孩子才更容易得长辈喜欢,所以,第一次见面,她觉得怎么也得给程墨的伯父留个好印象。

这样想着,陆索远拿起餐巾纸,微微擦了擦嘴,正准备面带微笑的抬头,突然,她打起了嗝。

捂着嘴巴一脸歉意而惊恐地看向程景汉,她心想,还真是事与愿违啊。这么懊恼着,她就听见程墨笑着宽慰她,“吃不下就放着吧,没事的,虽然节俭是美德,但是把胃撑坏了就不好了。饮食过饱是比较容易引起打嗝的,不过,这个也没事,一会就好了。”

她会突然打嗝是因为吃饱了撑的?

陆索远一脸苦兮兮地看向程墨,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嗝。然后就感觉后背有一只手,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在轻拍着她。虽然她知道打嗝了拍后背其实没什么用,可心底多少还是有股异样的情愫在涌动。

“下次吃不掉的时候告诉我,我来帮你吃。”一片安静中,程墨忽然开口。

一个刚打了一半的嗝,就这样被吓了回去……陆索远不可置信地看向程墨,只听见他发出了一个上扬的询问语调,“嗯?”

他是在告诉她,他愿意吃她吃剩下的东西?嗡地一声,脑子突然一片空白。

然后,她点头,非常愉快地“嗯”一声。

从机场出来,他们送程景汉上了专车,就去了停车场。

程墨解释说,他今天其实是来接他伯父的,结果他伯母好像在中间传错话了。

“程伯父是做什么的呀?为什么我觉得跟在他后面的人,其中一个人我觉得好像在电视上看到过。”她把疑惑问了出来。

“你说的那个是外交部的发言人吧,他确实常在新闻上出现。没想到,你还注意到了他。”

“所以伯父是——”陆索远觉得自己猜的七七八八了,但答案还是超出了她的预计。

“外交部副部长。”

两人在外面用了晚饭回家的时候,话题又聊到了程墨的伯父。

“你在介意我的家境?”他握着她的手问她。

“你用错词语了吧?”陆索远摇头,“我喜欢的是你,又不是其他,只是忽然间觉得好有压力,你伯父是部长,那你爸妈一定……”她是真的担心,以至于她看向程墨的目光忽然间都没了底气。

“担心他们会不喜欢你?”他摩挲着她的手站定在路灯下,声音一下子低了下来,低缓而温柔。

陆索远肯定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又凑近了一点,陆索远顺势退了一步,身体碰到了灯柱,“你不用担心的,我爸妈都很好说话的,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去见他们。反而是我,需要担心。”

“不用啊,我们家我爷爷和我爸爸都是很好说话的,我们家苏大叔稍微有那么一点点难搞,但是,她是个绝对讲道理的人,只要你投其所好,一定能让她喜欢你的。”陆索远急急地说着,抬眸看向程墨,忽然意识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凑得很近很近,近到借着莹白的灯光,她都能看清程墨脸上的毛细孔。

她看的出神,喃喃问了一句,“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帅?”

“所以你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才喜欢我的?”他浅笑了声,直勾勾地看向了她的眼睛,声线似乎又低了些。

“还有声音也好听啊。”

“……那还有呢?”

还有就是博学多才、温柔沉稳啊,话没来得及说,她忽然意识到他的表情和语调都太过温柔了。

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她突然脑子一片空白,忘记了原来要说的话,只觉得脸好像烧起来了,“还有,还有你不要靠我这么近,我会,我会想……”

完了……大脑开始停止运作了,她差点就语无伦次了。

晚风将她额前的头发吹了起的时候,她心里埋怨着自己,正伸手准备去了撩。

“别动,我来吧。”视线里的他,轻柔地说着,然后指尖的触感就清晰地传来。脸似乎更红了,陆索远盯

着他的手指看,只觉得脸颊滚烫滚烫的。

别再靠近了,我会想要“偷袭”你的,陆索远咬了咬唇,就听见心里的一个声音这么说着。透过指间的空隙,她还是清晰地看到他慢慢的靠了过来,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就这么一句话不说地靠了上来。

她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屏住了,这一刻的时光似乎被时间轴无限地放大了,她甚至清晰的听到了自己慌乱而隐隐期待的心跳。

更近了……

作者有话要说:

38、归来的误会(2)

温热的触感从额头传来,她闭着眼睛,没有看到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很浅很浅的一个吻,蜻蜓点水也不过如此。

短暂的接触后,他就离开了,却看到了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俏丽模样。似乎,她既好奇,也紧张,还有点微微的害羞。手依旧留在她的头发上,他说,“回头,送你个发夹,这样就不用担心头发挡住视线了。走吧,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家。我们要是再站在路灯下,回头人家要把我们当成……”程墨说着,兀自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适当的停顿总是能引发无限的遐想,陆索远听着程墨愉悦地笑声,忽然就自动脑补了三个字——野鸳鸯。

然后,她就被自己吓到了。

一个招呼没打就回来了,苏大师的一阵叨叨自然是免不了的。

“我这不是想给大家一个惊喜么?”陆索远搂着陆老爷子的胳膊,窝在沙发里回嘴。

“就你理由多。”苏念看了她一眼,把洗好的樱桃塞到了她嘴里,“今天下午刚送来的,你到是挺有口福。”

“谢谢妈,我最——爱你了!”拖长了语调,陆索远含着樱桃,嘟嘴就送了苏念一个飞吻。

相当喜感的表情,苏念虽然撇了撇嘴露出一脸的嫌弃,但到底还破功笑了起来。给自己拿了个樱桃,她转头交代陆索远,“回头记得打个电话给小喻,让他过来拿箱回家。”

递了个樱桃给老爷子,陆索远爽快地答应。

“几个月没见,我们索远这撒娇哄人的功力好像见长啊。”老爷子在一旁拍了拍她的手背。

“有吗?”陆索远笑着,直接塞了个樱桃到老爷子的嘴里。

大概是真的很久没回家了,陆索远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一点睡意。掏出手机,她想给程墨打电话,但想想觉得似乎晚了点。

手机被转了几圈后,她想到了喻怀旭。

她都从遥远的藏区回来了,没道理不知会他一声不是,毕竟她可不是那种见色忘友的人。再说了,苏大师还让她通知他明天来家里拿樱桃,她这会也算是有懿旨在手的人了……如此一想,她觉得这个电话是非打不可。

手指头刚触到数字还没按下去,屏幕上喻怀旭的头像就跳出来了,然后是抽风的铃声响起。陆索远着实被吓了一跳。

她蹙了蹙眉,心想,就算两人从小玩到大,也不该这么心有灵犀吧。不过漫漫长夜也总算找到了个可以聊天的人了!

“我刚想给你打电话告诉你我回来了,你就——”

“你回来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啊——”陆索远应了一声,忽然有点怵,他说话的语调不太对,听起来似乎不太高兴。“你该不是也要说我提前回来没告诉你吧?我这不是都给你来电话了么……”她决定先服软。

“……回来了也好。”他在电话那头重重地呼了口气,没再说话。

这是什么情况?陆索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表情呆呆的。这么深沉的喻怀旭让她有点不适应了。

“你怎么啦,没事吧?”一字一句地问完,她想想还是不放心,诚惶诚恐地又补了句,“你不要吓我。”

“陆索远——”他叫了她一声。

“到!”她像小时候两人玩点名一样,脆声应答,试图让气氛轻快些。

“娱乐版头条,你自己看吧。”

“你——上娱乐版了?”她一边问,一边就笑出了声,她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呀,差点没把她的小心脏吓出来。“你们公司企划的新宣传策略?话说,不应该是上家居版吗?”她继续笑他。

“陆索远。”他又叫了她一声。

“嗯。”她还在笑。

“上娱乐版的不是我,是程墨。”他在电话那端很平静的陈述,“还有林舒凡。你自己看。”

凌晨零点十一分。

陆索远看着网页上刚出来的新闻,仔细地又看了遍日期。没错,今天不是愚人节。

只是,怎么会有这样的照片?她放大缩小看了几遍,不像是PS的。

画面中,林舒凡勾着程墨的脖子,两人像在接吻。因为角度的关系,程墨的半张脸被挡住了。

但,是他,没错。

她盯着那副黑框眼镜看了许久,还是有种魂游天外的感觉,甚至在心里一遍一遍问自己:莫不是她这会在做梦?做梦自己回北京了,做梦自己在和喻怀旭通电话,做梦自己看到了这个新闻……然后第二天一早醒来,她其实还在西藏。

起身倒了杯水,她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直到清晰得感觉到凉意慢慢从食道延伸至了胃部,这才缓缓又坐回了电脑前。

凌晨一点零七分,她清醒地在各大网站翻看着这条名叫《郎才女貌:央视帅主播程墨情牵央视美女林舒凡》的新闻,竟还觉得文章写得不错。撰稿者从两人的学习经历说到两人工作后取得的各种成绩,然后又罗列了一大堆两人的精彩合作、精彩表现,甚至连《艺术之约》这个还在进行中比赛也被谈及在了其中——复赛并列第一,也算佳话。总之,种种事实无一不证明,这两人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人。

确实,无论从外形、学识,还是从涵养、能力来看,林舒凡和程墨是相当般配的,而且,他们还有默契,不是吗?

她忽然想到了那天在藏素风格餐厅林舒凡看程墨的眼神。

“……报告领导,我也单身,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林舒凡说的那个人其实是程墨?

迷迷糊糊的睡着已经是凌晨四点多。六点不到,她就被喻怀旭的电话吵醒了,说那个新闻又有后续了。

她顾不上穿鞋,赤着脚就跑到了电脑前。笔记本一夜没关,页面还留在各大网站的娱乐版。

最新的报道援引的是一位微博网友的爆料,有图有真相。从程墨他们一**人进酒吧,进包厢,再到林舒凡挨个拥抱同事,和大家开心地闹成一团,一共九张照片。酒吧的光线不是很亮,但照片还算清晰。里面中的好几个人陆索远都是认识的,除了程墨和林舒凡,还有魏礼,蔺敏,欧阳,范禺威,以及两个她不认识的男士。

爆料的网友“Q蛋蛋”说自己是魏礼的粉丝,昨天还进他们的包厢要到了几个大主播的签名,还说,他们好像是在庆祝什么节目的成功。

热恋一下子变成了热聊,私会一下子也变成了聚会。

网站编辑的快速反应让陆索远咂舌——敬业啊!

再次醒来是早上十点多,她刷了刷微博,发现事件的主角们已经纷纷在微博上发声辟谣了。所说的话各不相同,但意思大致可以简单地归纳成八个字:功利面前,公知何在?

谴责某些媒体从业人员毫无职业道德。

她仔细看了看,八个当事人,除了程墨和林舒凡,其他几个人都说话了。

喻怀旭的声音在楼道里响起,然后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再然后他门也没敲,直接就走了进来。“我说祖宗,你既然都已经起床了,为什么不开手机?我差点还以为你想不开了呢!”说着,他大喇喇地就往她床上一躺,先前开玩笑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满是疲惫,“一晚没睡,困死我了。”

“你不都告诉我是乌龙了么,我为什么要想不开。”合上笔记本,她走到床边拿起手机看了看,道,“没关机,是没电了。”

“没电了不就自动关机了么!”他闷声纠正她。

难怪程墨道现在没找她,原来是她手机没电了。如此一想,陆索远觉得闷闷的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

因为隔天说了句让喻怀旭来拿樱桃,所以苏大师对于喻怀旭一早的到访一点也不诧异。从楼上下来吃饭的时候,陆索远千叮咛万嘱咐喻怀旭不能把她和程墨谈恋爱的事情告诉苏念。

“搞得和偷|情一样,你们又不是不能见人。”

“小点声。”陆索远瞪了他一眼,旋即解释,“那个《艺术之约》的比赛不是还没结束吗,我妈是评委,我家李教授也是评委,我要现在说了这事,不是让大家都尴尬吗?”

“呦呵!”喻怀旭叹了一句,“没想到你这脑袋瓜子现在想问题也周全了。那这件事情呢,你准备怎么处理?”

这件事情,陆索远摇了摇头,她还真没有想好。

直到午饭结束,陆索远的手机一直挺安静的。没有短信,也没有电话。

“你们还真挺沉得住气的。一个不说,一个也不问。这会儿是中午,他应该不在上班,你想打电话,就在我车里打吧,我觉得你快憋不住了。”车子开到路边停了下来,喻怀旭就这么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想打电话了?”

“不然你会这么好,又是给我准备牛奶,又是给我洗水果的?你不就是觉得家里打电话不方便才找个借口跟我出来的吗?”将玻璃盒里的樱桃扔了两个到嘴里,他笑着继续说,“你穿开裆裤的样子我都见过,我还能不了解你!”

“其实……”陆索远难得没骂他,只是看了他一眼,笑笑,心想我说是刻意为你准备的,你一定又要笑我矫情肉麻了。

青梅竹马的情意,谁说非要是爱情。

“其实什么?”喻怀旭吃着东西发了个囫囵音。

“谢谢你。”陆索远很认真地道。

“神经病!”喻怀旭瞟了她一眼,一副“你没问题吧”的表情。

按下程墨手机短号的那一瞬间,陆索远还是有点紧张的。

除非不爱,不然怎能真正无惧。

“喂,你好。”拨通后许久,电话才接通。是程墨的声音没错,但话却说得很官方,完全不似以前。陆索远握着手机看了看,不太好的预感。

“喂,是我。”她说。

“远远,你啊,怎么啦?”他的声音忽的一下子明快柔和了起来。

难道他不看来电显示的吗?陆索远这边还在纳闷,电话里就传来了另一个声音,“程墨,蓝莓我给你放冰箱了,其余的水果我暂时先放在流理台上啦……”

林舒凡!

她猛地抬头看向路的前方,正午的太阳光很强,晒的柏油马路隐隐泛着水光。

“林主播在你家?”没有任何缓冲,她就听见自己这么直勾勾地问了出来。然后一旁的喻怀旭,似乎也侧过头看向了她。

“对,还有……”

“我马上来你家,把地址给我。”她打断他,说得不容拒绝。

电梯在十七楼停了下来。她走出门,发现这是一个两户型的楼盘。楼道是白色的大理石地砖,干净得几乎能当镜子照。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脸色相当——杀气腾腾。

转头,她看向喻怀旭,“你有没有觉得我特幼稚?”

“特勇敢。”拍了拍她的肩膀,他认真地问她,“最坏的情况你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怎么应对?

陆索远想了想,挽住他的胳膊,“如果是……那我就说,我喜欢上你了。从此,大家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

开门的人不是程墨,是欧阳。这让陆索远又感到些许意外。

“索远?”欧阳看到她,明显也很意外,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们也是来看望程墨的?”

“看望?”她重复了一边,转头看向喻怀旭,心里却想程墨不是昨天还好好的吗?

喻怀旭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就很客气的问:“程主播怎么了?”

程墨的回答是从客厅传来的,“没有欧阳说的那么严重,我只是眼睛有点充血而已。别站在门口说话了,快进来坐吧。”

“而已?”林舒凡显然不认可程墨的说辞,“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也就眼睛里破裂了几根血管,也就眼睛稍微有点红?你都快改生肖属兔子了好不好!”

“我是不是就是属兔子的?”

他们走进客厅,发现问话的人是个老外,黑发棕眼,挨着林舒凡坐得很近。程墨靠躺在对角的沙发上,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居家运动衫,眼睛上盖着一块白毛巾。

“你是属猪的!”林舒凡拍了老外一下,示意他不要打岔。

林舒凡的话音刚落,程墨又解释起来了:“你们别听舒凡的,真的已经没有这么严重了,而且也就左眼受了点伤,冰敷加上用药,出血面积已经开始慢慢被吸收了。”

难怪昨天他戴着眼镜,而她竟然都没有发现他的左眼有异常。陆索远咬了咬唇,自责。

“去过医院了吗?”她站着问,不敢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太过紧张。

“当然。”他微微转头朝向她这侧,语气相当轻松,“不然我哪里来的药,对吧?放心,没事的,再过个几天就完全好了。到时我可还要参加《艺术之约》的决赛呢,我不去,舒凡不是少了个对手么!”

“你还别说,今天我和舒凡过来的时候,钱总监还在问你的眼睛怎么样,看他的样子,他是真怕你到时候不能参赛。”欧阳洗了水果从厨房走出来,“他还一个劲儿后悔,觉得不该拖你去《直击热点》的那个栏目帮忙,说是顾此失彼了。还好节目录制得很成功,不然程墨你损失可真大发了。哦,对了——”欧阳忽然顿了顿,看向林舒凡,“那个新闻的事情,你和他说了没?”

“没啊,我们这不还有赌约在呢吗?” 说着,林舒凡忽然饶有深意地看向陆索远,“我这冒牌的女友都出现了,他那正牌的女友肯定要出现啊,是吧,索远?”

作者有话要说:

39、归来的误会(3)

“就是说,林舒凡和欧阳正打着赌,认为程墨的女朋友一定会因为照片的事情去找他,然后你就带着喻怀旭送上门去了?”听完陆索远的叙述,陶冉搅着咖啡,一脸的憋笑,“真真是急转直下的剧情啊!那我的电话岂不是非常及时地救了你?”

“可以这么说吧。我哪知道程墨眼睛受伤了,压根没看到网上的新闻啊!”陆索远咬着吸管,想想自己刚才实在是窘极了。摸了摸脸,她现在觉得还是烫的。

“好啦!”陶冉宽慰她,“你就不能反过来想嘛,虽然林舒凡和欧阳知道了你和程墨的关系,但你也知道了林舒凡她有个老外男友的事情啊,以后这事情就没啥好误会,好遐想的了,你就当礼尚往来了。”

陆索远长吸了一口气,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确实也不是她可以控制的。知道也就知道吧,反正早晚是要知道的。“好了,不说我了,说说你吧,这次准备在国内呆多久?”

“起码一年吧,我拿到了希腊欧克塞珠宝公司设计师的offer,Job Rotation(工作轮岗)的关系,我要在北京起码待一年。后面如果欧克塞在中国成立设计部,我也就有可能留在北京不走了,ho knos(谁知道呢)?”耸了耸肩,陶冉摆出一副不太清楚,也不太在意的表情。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她随手又撕开了一包糖。

陆索远看着她,不经诧异:“你以前不是只喝黑咖啡、不加糖的么,怎么,口味也改了?”

“生活太苦,所以觉得没有必要再苦味蕾了。”说着,陶冉又撕开了一包糖。

陆索远这下彻底傻眼了。“你和Henry没事吧?”喝黑咖啡是陶冉认识了一个名叫Henry的汽车设计师后养成的习惯,Henry从来都只喝黑咖啡,爱屋及乌,她也就习惯了黑咖啡的味道。既然喝黑咖啡是因为Henry,那不喝黑咖啡了是不是意味着……心一惊,陆索远不忍心再想下去了。

“分手啦!我不是短信告诉你了么?难道你没有发现我现在浑身散发着单身贵族的气息么?”相较于陆索远,陶冉看起来显得相当想得开。

“为什么?我去西藏前你们不还好好的么?”

“性格不合。”陶冉又耸了耸肩,答得很潇洒,一点也看不出心情低落的样子。

陆索远眯着眼睛瞪她,完全不能接受这番说辞,简直太荒谬了,这性格不合还是亘古不变的分手黄金理由不成!

“你们在一起又不是一年两年了,还性格不合?”显然,这样的说法并不能让陆索远信服,“是不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陶冉想了想,苦笑。

“该不是他脚踩两只船吧?”刚刚经历过照片风波的陆索远难免思维定式。

“这倒不是。”陶冉摇了摇头,拿着勺子的手顿在那里,似乎在想要怎么解释。

“他是汽车设计师,这个你是知道的,对吧。”陆索远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有一次我们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在高速公路出了车祸,他没在第一时间选择救我,而是选择了给车子换车牌。”陶冉挖了口蛋糕,口气轻巧得仿佛自己不是当事人,“这里好像还需要解释下,车子是他从公司里偷偷开出来的,因为害怕被公司发现,他事先换了假牌照,然后出事了,他又害怕被追究假牌照的事情,所以就要再把车牌再换回来。在高速公路上,车子随时会被追尾,他不顾我正被卡着,居然还怪我不爬出去帮忙,你说,这样的男朋友,要不要分了?”

张爱玲说过,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那以后就不必在了!

原来比这个更让人伤心的是,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明明在我的身边,却选择了漠视。

“分的好!”陆索远拍了拍陶冉的手背,“我们这么好的条件,肯定能找到最好的!”

“最好的?”陶冉笑,“你心目中最好的人不是程墨吗?”

陆索远恍悟,“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程墨好像有两个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回头我帮你打听打听人家有对象了没,噢,对了,还有范禺威,他好像还没有女朋友,回头我先介绍给你认识下。”

“帅吗?你知道的,我对不美的东西是没有兴趣的。”

陆索远点头,“《艺术之约》复赛的第三名,才貌双全。”

“所以,这老话讲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就是这个意思?”陶冉被她一脸的认真逗乐。

“那是!怎么说我们也算是发小了,有极品帅哥自然先内部消化。当然,前提是要你看得上他。来看看,这是他的照片。”陆索远掏出手机,把之前大家一起的合照拿给陶冉看,“绝对的素颜照!帅吧?”

“确实挺帅的。”陶冉喝了一口咖啡,点点头,顺手从包里掏出一张宝蓝色的邀请函,“这个你认识吧,现在还把人家范主播介绍给我吗?不怕我回头真喜欢上了他,在评分的时候徇私打压你们家程墨?”

世界太小,所以陆索远彻底愣住了。

周六的超市,人有点多。

和陶冉买了菜出来,陆索远还是没有消化掉眼前的这个事实——她最好的朋友陶冉居然也成了《艺术之约》的特邀评审之一。

按照七位资深评审阵容不变的模式,在既定的八位评审中,苏大师,李石书,陶冉,都成了给程墨打分的评审?然后,如果采访对象不变的话还是张雪松的话……陆索远摇了摇头,觉得不能再想下去了。

“虽然这个节目的决赛冠名权没有被我们公司拿到,但我们毕竟也是赞助商之一,又是国际上数一数二的珠宝设计公司,再者,珠宝设计也是艺术的一个分支,所以,我能收到邀请一点不奇怪啊,毕竟我也是得过好几个珠宝设计大奖的。”用手肘顶了顶陆索远,陶冉笑着问她,“你现在是不是在想该怎么贿赂我啊!”

陆索远摇头,“我在想,回头程墨凭真本事得了第一,会不会有人说他是因为裙带关系。毕竟,你,我妈,李老师,和我关系都太近了。而且现在林舒凡还知道我和程墨的关系……你说……”

“打住!”陶冉阻止她,“人家都说‘父母之爱子才为之计深远’,他这都还不是你什么人呢,你怎么就开始这么护短了啊?你怎么知道程墨一定得第一呢,说不定是林舒凡,说不定是范禺威呢?你怎么就知道大家不是羡慕祝福你们因节目而结缘呢?想太多容易老得快,有得现在这么费脑子,你还不如想想一会给你的程主播做什么好吃的!”

一语敲醒梦中人。

陆索远跑到程墨家的时候,他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见状,她赶紧把他往沙发上赶。

“我的眼睛真的没事了。不信你看!”程墨低下头凑到她面前,陆索远仔细盯着他的左眼看了看,确实只有少许的血丝了。

“那也不行,你还是得去沙发躺着。”她毫不含糊地下达指令。

程墨揉了揉脸,戴上眼睛,笑,“看不出我们索远还挺有军人的豪气的。”

“那是!”她一边洗着蕃茄和青菜,一边照单全收。

“那,女司令,你晚饭准备做什么好吃的?”程墨依着流理台,就这么看着她,还是没服从军令。

“蕃茄牛肉面。”说着,她指了指刀座,问他,“你家切蔬菜和切肉类的刀分别是哪一把?”

“左起第一把切肉,第二把切菜。”

“砧板呢?”

“右下方第一个柜门打开……”

一问一答到最后,陆索远也就彻底忘了身后的这个人是应该在沙发上躺着,而不是在她边上给她讲

40、谁是冠军,谁是新娘(1)

要说陆索远长这么大做的什么吃的是能拿得出手的,那也就只有这番茄牛肉面了。

当初学的时候是为了哄苏大师,所以她把怎么煮牛肉,怎么煮面,全当口诀一样背了个滚瓜烂熟,后来,她在苏大师那里得偿所愿了,这个煮面的技能也就慢慢成了她偶尔“自食其力”的资本。

出锅装碗的时候,她尝了尝味道,发现自己这本事倒也没退化。

“你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嗯?”将锅里的最后一点面汤舀到碗里,程墨忽然从身后抱住了她,脸贴在她衣领那里,语气出奇得温柔,“照片的事情,其实只是一个误会,钱总监那里策划了个新节目,叫《直击热点》,节目录制得很成功,当晚大家是去庆祝的。我当时觉得眼睛不太舒服就准备早点回家,结果正好遇到舒凡从外面回来,进包厢的时候她滑了下,我伸手去扶她,然后就有了那样的照片……”

人有的时候其实很奇怪。比如现在,陆索远明明已经知道了真相,却仍旧因为程墨的亲口解释而感到很开心。

“今天的那个老外是林主播的男朋友吗?”把头靠在他肩上,她后仰着问他。

“嗯。舒凡暗恋了人家很久,就快修成正果了。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和她有什么,我们彼此都有自己的心上人。”绵密的吻落在耳后光洁的肌肤上,有点轻微的痒,陆索远缩了缩脖子就笑了出来。

“你怕痒?”

陆索远还没回答,程墨的手就在她的腰间挠了起来,她一下子就手舞足蹈地扭了起来,“不带你这样的,痒……哈哈……痒痒,停……”

一个人的挠痒最后变成了两个人的胡闹。等两人笑着停下来的时候,香喷喷的蕃茄牛肉面已经泡烂了……

吃面的时候,陆索远思考再三,还是把陶冉也做了评委这事告诉了程墨,顺带还提了那个相当不要脸的贿赂要求。

程墨听完后倒是没有马上表态,直到洗碗的时候才问了她一句,“陶冉一般是设计单件的还是设计套件的?”

陆索远摇了摇头,“好像都设计吧,具体我也不是特别不清楚。”程墨好像还说了一句什么,但水流声太大,她没听清楚。

周一一早,陆索远拖着大包小包的藏区特产出现在了校园。看着余玫、姜芳芳一脸欢喜地在她的拖箱里翻着各种好吃的,她忽然想到,自己特意买的格桑花种子昨天忘记带给程墨了。

明明周六晚上她还塞到包里了,结果昨天两人在一起腻歪了一天,她又原封不动地把东西带了回去。难道人一开心就特别容易健忘?

她想了想,笑意浮上眉梢,周日一天确实过得蛮开心的。虽然没有欢声笑语,但却是满满的甜蜜温馨。

早上她是带着两盆仙人球去的,只是戏说了一句这仙人球不是给他用吸辐射而是用来避桃花的,他就非常自觉地就全端去了卧室;中午,他围了围裙给她做了一顿相当丰盛的午饭,说是要聊表对那碗番茄牛肉面歉意,其实面最后泡烂也不全是他一个人的错。末了,还又没有让她洗碗,说是女孩子的手金贵,要少沾洗洁精;下午,他枕着她的腿给眼睛做冰敷,拉着她的手一桩桩、一件件地给她讲他读书时候的趣事。原来,他也曾上房掀瓦、上树掏蛋……她还以为他从小就是乖孩子呢!

因为做了许多以前没做的事情,她对他顺带就有了不少新的了解。比如,他睡着的样子其实也是很好看,嘴角会噙着淡淡的笑,安静得就像个阳光大男孩;还有,他的左耳耳骨上有颗小小的痣,这是她帮他掏耳朵的时候发现的……

余玫把笔记扔给她的时候,陆索远正望着窗外被太阳照得刺目的树叶咧着嘴在偷笑。

毫无悬念,她被打了个正着。

“干嘛打我!”她愤怒地回神。

“六月的天了,还思春呢?笔记本,你要不要?下个星期可就开始考试了,到时候你别怪我不仗义什么的。”余玫说着,伸手就要去拿回笔记本。

哪里还有什么怒气,脸色瞬间就变了。

“给了就不能再要回去了!”陆索远手快,一把抱在了怀里,生怕余玫真过来抢。

“小样!我要是还预备着拿回去,我就不会给你了。”余玫开了包牛肉粒,吃了两个,非常豪气地转身又扔了两本笔记本给她。这一次,她接住了。“一门闭卷,两门开卷。闭卷的内容不难,重点我都圈出来;开卷的内容有点多,你最好参照笔记把书看两遍,不然我怕你到时候找不到答案。”

陆索远翻了翻笔记,又看了看书架上半新的书本,转头望向室外依旧蓝天白云的艳阳天,脑袋彻底耷拉下来了。

也就一天之隔,她这心境也差太多了。

和程墨相聚的那一天在接下来的十几天中就成了小别的前奏。

陆索远忙着复习备考,程墨病假结束开始全身心投入《艺术之约》的总决赛。两人各忙各的,日子一下子就临近了总决赛。大概为了顾及学生这批节目观众,决赛的日子定在了六月的最后一天。

比赛前一天,陆索远为了防止过多的占用他赛前的宝贵时间,一起吃过午饭寻了个理由就准备自个儿开溜了。饭是在8号公馆吃的粤菜,8号公馆离新光天地很近,所以理由几乎也是现成的——她要陪陶冉去买明天参加节目时穿的衣服。

“你就不问问我明天穿什么衣服?”程墨拉住她的手,故意说得有点小嫉妒。

“你?”她听得心头一软,但很快就笑开了,“你就是个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哪里还用得着我担心!好啦”,她宽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我去陪陶冉不是正好给你腾出时间好好准备么,要好好加油,我可是期待你明天的精彩表现哟!”

说完她刚准备走,程墨又把她拉了回来。“这是前场的两张票,你可以请你的朋友一起来观赛。”

这是“来而不往非礼也”的节奏啊!她眉眼弯弯得笑开,想起了自己上次怯生生给他送票的场景。只是,他难道不知道节目组是有给她这个只参加了初赛的“过客评委”邀请函的?

“好!”她点头应了下来。

“真不要我送过去?”他松了手,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句。

“公交几站路,就十几分钟的时间,我可以的!” 陆索远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那好,路上当心。”

她背上挎包这就准备走了,走出去两步,忽然又折了回来,没头没脑道,“想起了某个电视剧里的桥段,也不知道灵不灵……”说着,坐在位子上的程墨还没来得及反应,她俯身就在他的脸颊上留了个香吻。

“Lucky kiss!”她脸上的红晕如流星划过夜空,一闪而过,却很漂亮。

如果陶冉没有成为特约评审,那么其一张给她,一张给喻怀旭,这事情就完满解决了,可是现在……她喝着奶茶还不忘叹了口气,难道剩下那张票给自家老爷子?

抬头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目光稍微扫了扫她就看到了alden,林舒凡的那个混血男友,中文名字叫魏柏的外交学院洋教授。

很巧,他四下张望的时候恰好也看见了她,然后非常热情地就笑着过来打招呼,“下午好,索远,你也是一个人逛商场?”

也是?陆索远看着他,明白了,林舒凡没陪他来。也对,这会儿的林主播应该要认真准备决赛。

笑笑,她道:“约了朋友一起来的,人还没到。”

“那你比我幸运,起码买东西的时候还能有个人给点意见。”alden说得可怜兮兮,中文却是相当流利。

“我现在空啊,你要不嫌弃我眼光不好,我可以给你点参考意见。”既然程墨和林舒凡是好朋友,那么舒凡的男朋友怎么算也该是自己的半个朋友吧!陆索远想,反正自己空着也是空着,助人乃快乐之本。

alden还真没和她客气,很爽快地就把她当自己人了。接着,他就开门见山说了自己跑来商场的原由,他要给林舒凡买礼物,确切的说是明天决赛之后他准备给她一个惊喜。

“你说,如果我明天在现场当众向她求婚,她会答应吗?”

当众求婚?陆索远的眉毛抖了抖,心想这还真的不是一般的惊喜。起码,她先被惊到了。

见她没回答,alden顿了两秒又道,“其实我也是临时起意的,但思前想后,我觉得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机会了。如果她得了冠军,这是锦上添花;如果她只得了亚军或者季军,我这也算是另辟蹊径的帮她扳回一局。”

陆索远认同,“分析得真有道理,成语还用的特别好!”

“所以,你觉得有戏吗?”

有戏吗?这个洋教授还真是入乡随俗,什么都学会了啊!

陆索远想着他们那天在程墨家相互打趣的情景,觉得应该有戏,何况林舒凡自己还当众承认过心有所属这事。“不试试肯定不知道的啦!不过我个人觉得你有戏!女生最喜欢浪漫了,你到时候一定要在人多的时候单膝跪地,深情表白,这样林主播一定也不好意思拒绝你,对吧?”很热情地说完,她问,“对了,戒指你准备好了吧?”

洋教授嘿嘿一笑,“正准备买。”

陆索远一脸的吃惊,还真的是临时起意啊!

作者有话要说:

41、谁是冠军,谁是新娘(2)

首饰专柜前,洋教授非常认真地在挑戒指。

陆索远在一边百无聊赖得看着,不禁想这法学教授的审美眼光还真就和那法律条款一样,中规中矩,没有新意。即便是个年轻的老外教授,也没有免俗。

对着alden挑的几款戒指,她连连摇头,不停地道,“要大气,要典雅!”

半小时后。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绕着戒指专柜走了两圈,亲自挑了五款摆在他面前,让他依着林舒凡的喜好选一款。

导购**都是人精,一个劲得在那夸她的眼光好,“**的眼光可真好,您可以戴上试试看,我们这几款的设计都非常漂亮。”

“不是我买。”陆索远笑着摆手,转头问alden,“我们都不知道她手指的尺寸那要怎么买?”

alden露出一口的白牙得意地笑了,“这个我一早就想到了,看!”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紫色的玻璃丝带。

搞法学的人,终归还是想事情严谨!

华灯初上的北京城,摇曳的霓虹擦亮了黑夜。

陆索远站在自家的阳台上,望着朦胧的月色,忽然又想起了白天的事情,除了更加期待明晚的决赛、替林舒凡感到高兴外,好像还有一些别的情愫在涌动。

陶冉一针见血地说,“你这是假想敌彻底消失的愉悦感。”

“假想敌?”陆索远不太明白。

电话那头嘿嘿笑了声:“这个很正常的,大多数女人面对像程墨这样优秀的男人都会有不安全感,这个感觉不一定是他带给你的,而是社会日益纷繁复杂的环境对你造成的影响,你会害怕别人会觊觎他。”最后半句,陶冉故意说得很慢,以示强调。“所以,他周围的异性,特别是那些出色的、优秀的、和他关系还很好的异性,会让你感到无形的压力,因为你潜意识里会认为她们可能会和你抢程墨,她们呢,就是俗称的假想敌了。而程墨的身边,算来算去就只有林舒凡最具有威胁性了。”

陆索远愣了愣,扪心自问,她对林舒凡的态度确实算不上亲厚。原来竟还是这样的原因?她把她当成假想敌了!

“那我是不是太小心眼了?”陆索远觉得自己对林舒凡猛然萌生了几丝歉意。

“阶段性的,等你和程墨的关系再进一步,你就不会有这种不安全感了。”

陶冉说得一套一套,陆索远听得一愣一愣。

“那会怎样?”她继续虚心求教。

陶冉忽的就在电话那头没个正经地笑起来,“放眼望去,所有的异性都是——”她故意拖长了语调,“需要防范的小三!”

这样不修边幅的笑声让陆索远直接想到了四个字——放浪形骸。

她给陶冉打电话原本是想打听下决赛的部分安排,结果正事没聊,废话倒说了不少。回到主题的时候,陶冉掷地有声地给了她一句话,“我是非常有气节的,而且也不会给你犯错误的机会,你要真想知道可以尝试问问你家苏大师,看看她会不会透露给你!”

要苏大师肯说,她还需要大半夜打电话?

外界对于决赛的形式众说纷纭,但官方申明说没有一个版本是真实的。

是造势,是噱头?

无论是哪一种,陆索远想,自己也只能比赛当天见真章了。

仲夏的白日总是显得有点漫长,日头好不容易缓缓挂到了天边,大地才迎来了几缕清爽的晚风。傍晚的彩云特别绚丽,就像是有人用锌白、橙黄、深红和湖蓝几色的颜料精心绘染在天边的一样。

夜色笼罩整座城市的时候,万众瞩目的决赛就这样拉开了神秘的面纱。

主持人没变,还是魏礼和蔺敏。主持的风格也没变,依旧轻快。

陆索远坐在前排的席位上,右侧是叶孟竹和云中钧,den什么都准备好了,临了才发现自己没有进场的票,所幸陆索远手里还多了一张票。

决赛的模式大家果然都没猜到,采取的是嘉宾现场表演和访谈相互穿插的形式。但表演什么,怎么表演,访谈什么,怎么访谈,这个是由参赛主播来决定。节目组为每个主播提供了三个访谈主题,而每个访谈主题都将对应嘉宾老师的一种表演。他们要在一分钟的时间内完成选题,并在四分钟的时间内了解嘉宾的表演内容、明确访谈的主题,因为第六分钟起,比赛正式开始了。

相较于他们的一无所知和仓促应战,嘉宾老师则事先知道每个访谈主题各自需要表演什么。

换句话说,这一次,嘉宾是有准备的,而主播们是无准备的。

“这样子舒凡岂不是很吃亏?”一旁自进场起就相当淡定的alden忽然替林舒凡担心了起来,“她采访的是昆剧演员,这演员表演起来可不就是又说又唱的吗,哪里还能有时间来和她交流?”

是啊,陶艺家的表演十有□□是演示如何制陶,而书画家基本就是现场泼墨挥毫了,那这昆剧演员,陆索远想想,约莫也只有现场来一段了。可真来一段的话,她觉得自己也替林舒凡捏一把汗,她还怎么访谈?

毕竟给每个主播的时间都是一样的,四十五分钟。

周围响起了热闹的掌声,原来主持人已经开始介绍嘉宾评委了,正好轮到陶冉。

“……顺带感谢一下欧克塞和陶老师对本次节目的大力赞助,今天最终问鼎冠军的主播能免费让陶老师设计一件珠宝,并由欧克塞公司全程制作。”

话音刚落,现场一片哗然。

“这个赞助算大了吗?”身边的叶孟竹不太确定,问云中钧。

云中钧不愧是有问必答的“江湖百晓生”,回答得相当快:“像她这样刚得过国际珠宝界最佳新人设计奖的设计师,别说公司不可能允许她私自接单设计,就算允许,一般人也请不到她吧。设计费加上后期制作费,应该不会输给你的紫砂壶。”

“什么!”叶孟竹咂了咂舌,被惊倒了。

一旁的陆索远没多想什么,只是用手肘顶了顶身边的喻怀旭,小声问:“这么说,她是咱仨中最有钱的一个了?”

“那以后我们全让她埋单?”喻怀旭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头,答得没个正行。

话题很快因为抽签结果的诞生而终止。范禺威第一个,然后是林舒凡,程墨最后一个。

范禺威的访谈做的有点像《走进古埃及》这类的考古节目,生生让陶艺制作的过程蒙上了神秘的年代感,吊足了胃口,赚足了噱头;而林舒凡则恰好与之相反,将古典的昆剧艺术以一种相当现代和亲切的方式展现给了大家,她甚至还和嘉宾李檬扮演着一生一旦,现场来了一段《牡丹亭》,博得了全场经久不息的掌声。

“唱的真好,真好!”alden虽然听不懂台上的人唱的是什么,却丝毫不影响他把手掌拍得最响。

主播们为了这终极之夜的对决,看来什么本事都拿出来了。

那么他呢,也有惊喜给大家吗?陆索远望着台上,等着程墨的身影。

(二)

程墨的三个选题分别是“墨荷”、“色墨”和“意境”。

很明显,如果选墨荷这个选项,那么套路基本就是张老画一幅墨荷图,然后大家就画谈艺术,倒也恰好和初赛时首尾呼应,不过却失了新意;如果选“色墨”这个题,陆索远想了想那么应该是张老具体地、细致地和他分享自己这么些年的研究心得,毕竟前面几期的时候谈得很泛,不深入,可张老愿不愿意这是一个问题;如果选“意境”……

她皱了皱眉,有点难度,一时似乎想不到好的点子,这题目出得稍显莫名其妙了些。

“我觉得他要选最后一个。”身边的喻怀旭不知何时悠悠道了这样一句。

陆索远问:“为什么?”

“美特斯邦威。”

不走寻常路?

程墨选得结果很快出现在了屏幕上,喻怀旭没猜错。

但很快,陆索远就发现,他的访谈形式太寻常了,没有什么新意,中规中矩。起码开始五分钟了,她没有找到闪光点。

李雪松在图上画的是竹子,大致的轮廓已经都出来了。

话题最初是从如何赏画开始的,李雪松说中国人的看画方式和西方人不同,中国绘画作为纸上艺术往往要求欣赏者“近看”。

程墨接的也很自然,所以我们经常可以看到古代绘画有名为“文墨图”、“观墨图”、“观画图”之类的题材,画的就是长者坐在中央,书童拿一竹竿挑着一幅画,几个文人墨客围观欣赏的情景。从来没有朋友来做客在家中墙上一次挂个五幅十幅让大家随便看看。都是老友到访,展出画来,窗明几静,沐浴焚香才开始欣赏。

“窗明几静,沐浴焚香,这其实是在创造品鉴的自然环境。”张老笔下的功夫丝毫不受交流的影响,很快,已经画好了好几张翠竹图。

台下开始有了窃窃私语,陆索远知道,那是因为每一张翠竹图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几乎还都是半成品。

最后一幅画完的时候,张雪松笑着搁笔。

作者有话要说:

42、谁是冠军,谁是新娘(3)

程墨很配合的点了点头,然后面朝大家,用极富感染力的话语说道,“大家在赏画的时候,常常能够通过画里的意境读出喜悦悲凉各种意境,不知道大家是否好奇过,我们的画家在创作的时候是怎样把这各种不同的意境凝在笔端,绘于纸上的?”

很有意思的提问。

“在我们请张老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首先想请他为我们绘几幅不同的乡野竹林图。”

程墨话音刚结束,悠扬凄美的二胡独奏曲《二泉映月》响起,盲人艺术家阿炳饱尝人间辛酸和痛苦的情感一下子铺面而来。屏幕上,张老浓眉紧蹙,闭眼深思,然后很快,他睁眼拿起一旁的画笔,一个老者踽踽独行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荒凉空旷的竹林小径上,起风了,他褴褛的衣衫被吹起,他瘦弱的身体一下子袒露在了风中。几片被吹起的落竹掉在他凌乱的头发上,而他,挑着一身的重担,依旧茫然不知地拄拐前行。

大概音乐太过悲凉,画面太过悲戚,台下没有了一点声音。就连原来那些原来看起来平淡无奇的竹子,似乎一下子披上了悲凉的音符。

灯光一下子变亮的时候,音乐戛然而止,然后响起的是邓丽君的《上花轿》,轻松欢快,喜庆热闹。

台上的张老好像颇为无奈地笑了笑,闭眼眼睛又想了想,他就下笔又画了另一番风景。竹林小径的尽头出现了一座农舍,日头下,庭院里的鸡鸭悠闲踱着步,几个调皮的小孩正穿着肚兜在边上的小溪中戏水,一个赶巧,相互泼水的他们直接从水里扔出了一条大鱼……边上竹子似乎也被溅到了水,正轻快地摇晃。

然后,音乐又换了,同样的翠竹图上出现了完全不一样的风景。

不一样的风景,不一样的意境。

不一样的意境,却是同一片的竹子。

画境,笔者心境也,非阅历不可积累也。

台上的两人边聊边说,主题就这样缓缓掀开了面纱。

如果说范禺威和林舒凡成功地表现了自己,那么,程墨在这场访谈中,自始至终都是配角,丝毫不出彩,却处处暗藏精彩。

陆索远想起了曾经名动天下双面绣,是的,乍看一面绣得出色确实不足为奇,可是能将两面都绣得美轮美奂,那就是真本事。

他似乎就是那初看不起眼的正面绣图,必须要等看完了所有才能明白他的厉害。衬托嘉宾,升华了主旨,于平淡中显了真智慧。

最后的得分计算很有意思,十个嘉宾评审的打分占到30%,各大电视台请来的同行打分占到25%,内外场观众打分占35%,剩下的10%则是三位主播之间的互评。但他们评分方式和之前的几类稍有区别,他们只能把各自手里的10分送给自己心中认为的冠军。

主持人有够“坏”的,其他几项的得分没有出来之前,就让三个主播站在台上先相互送分,顺带自然也拉拉票。

范禺威说,能突破重重包围挺进三强,他已经很开心了,其他的,不强

求。

林舒凡说,做主播这么多年,从来都是靠嘴说话,今天可是把舞蹈处女秀献给了舞台,虽然昆剧唱的不好,但真的尽力了,谢谢大家!

程墨说,我比较直接,我非常想要冠军的奖品。

台下轰然一片笑声。

“按程主播的性子,他不是该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吗?”alden喃喃自语。

喻怀旭补充,“我觉得他应该直接说‘谢谢大家’,这样比较有杀伤力。”

陆索远有点稍稍小纳闷,如此好胜,不像他的风格。

第一轮主播间的相互打分很快有了结果:程墨20分,林舒凡10分,范禺威0分。

范禺威正笑着祝贺他们,很快,大屏幕上最终的得分就显示了出来。

得分高低和出场顺序恰好相反,程墨领先林舒凡3.7分。

“采访下,激动么,高兴吗?”喻怀旭弹了陆索远一下,挑着眉毛问她。

“好像没什么感觉,意料之中的结果。”她说得慢条斯理,故作镇定。他拿到冠军,其实她比他还要高兴,她最初来参加这个节目的初衷不就是见证这一刻的吗?

喻怀旭瞄了她一眼,“吹吧,青蛙的肚皮就是吹牛吹破的。你看你脸上的笑都已经藏不住了。”

“我哪有!”陆索远反驳,却是笑着转移话题,“den,怎么样,你的心率还正常吗?”大概是真的有点高兴,她觉得自己的嗓门在欢闹的人**中也已经有点高了。

“你这会儿求婚,算雪中送炭,弥补林主播没得到第一?”喻怀旭死性不改,一脸戏谑。

“不,我要去锦上添花。”

“原来你是要去和程墨求婚?”喻怀旭一脸恍悟的表情。

去后台祝贺的时候,程墨正和陶冉站在一起,两人聊得挺投机。见她和喻怀旭来了,非常默契地就朝他们笑。

“那就一言为定,请你多费心了。”程墨对陶冉说。

陶冉和他击了个掌,似乎还挺高兴的,“保证圆满完成领导任务!”

“你们俩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喻怀旭看着陶冉,一双眼睛飘来飘去,“你刚才该不是给他开后门了吧?”

“去死!”陶冉的脚比嘴巴快,喻怀旭一声闷哼。

“叫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转身看向程墨,陶冉笑笑,“让你见笑了哈,不过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了,我在你面前也没什么要装的,对吧!”

程墨笑着点点头,“很荣幸,能成为你们的‘自己人’。”

“林主播在哪?”陆索远刚想告诉程墨alden要向林舒凡求婚的事情,但她的话还没说全,演播厅的方向就传来了非常欢愉的尖叫,然后是齐刷刷的叫喊声——

“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等他们赶到演播厅的时候,恰好见证了最神圣的一幕,alden单膝跪在地上,一双浅棕色的眼睛深情地望着林舒凡。

“Yes,I do!”他的女神应了这样一句。

《艺术之约》的节目完满结束,程墨虽然成了最后的冠军,但第二天所有的报道几乎都是林舒凡。

“还果然是另辟蹊径的扳回一局!”陆索远想着alden那天在商场里说的话,觉得这个老外当真相当聪明。

电话这个时候响了,是alden,陆索远有点意外。

“魏教授不是这么快就要请我喝喜酒了吧?”她话语轻快,故意打趣。

“舒凡都告诉你了?”

陆索远愕然,不是这都能猜中吧?

约的地方是家甜品店,alden一脸笑意的为她点了三款不同的甜点,陆索远一下子有点受宠若惊。

“我也不知道哪个口味好,店员说这三款是卖得最好的,你尝尝,喜欢哪个就吃哪个。”

“那”和“哪”分得还挺清楚。

陆索远拿起勺子,想想不对,又放下,“中国有句古话,吃人嘴软,魏教授这么……看着我,”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好的词语,她顿了下,“让我吃的有负担。”

alden憨憨地笑笑,慌忙摇手,“不要误会,不要误会,我没有打坏主意,只是,单纯的答谢!”他凑近,一脸的幸福怎么也藏不住,扬了扬手小声道,“舒凡夸我眼光好。”

原来是那个戒指啊,陆索远松了一口气,拿起勺子开动。

“没事啦,小事一桩。”她觉得alden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那个……”坐在对面的人又开口了,似乎还有话说。

陆索远放下勺子,“怎么啦,魏教授找我除了答谢,还有其他事情?不是真的要给我送请帖请我喝喜酒吧?”

“我准备给舒凡一个不一样的婚礼,但是你也知道,我的审美眼光实在……”话说到这里基本的意思就有了,所以想请她陆索远帮忙,一起来筹备这个婚礼?

她有点怔,但不算太意外,毕竟被人欣赏是好事。

“我想给舒凡一个不太一样的婚礼,”alden捏了捏鼻子,又重复了一遍,“group edding,集体婚礼,日子我想定在7月28日,我们的相识纪念日。”

集体婚礼?好像很有创意。

陆索远点头,嘴巴也没停,边吃边问,“那我需要我具体做些什么呢?”

“和我一起策划婚礼!”

alden答得倒还真不客气。

暑假的陆索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需要忙,den求得恳切,再三申明不需要她花费太多精力,只需要偶尔借她的眼光做做选择就好。

把林舒凡当成假想敌这件事情,陆索远多少觉得自己有愧于人。稍微想了下,她就很爽快的答应了。

因为alden要给林舒凡一个惊喜,所以一切事情都是瞒着她来操办的。显然,要瞒住一个聪明的女人计划一个如此庞大而周密的事情是有点难度的,所以,三天后,程墨也成了他们的策划组的一员。

整个婚礼满打满算的筹备时间也就二十几天,好在alden人缘不错,朋友也多,真心的帮忙的人相当多。陆索远每隔几天去找他的时候,总能认识几个身怀绝技的新朋友,比如司仪,比如摄像,几乎都是他的朋友。

陆索远笑着揶揄他这婚礼就是朋友赞助的,他则只是嘿嘿笑,一点也不生气,脾气倒是出奇的好。

婚礼的场地是学校赞助的,绿树草坪,全是现成的,就连其他的两队新人也是外交学院的年轻老师。

陆索远问他为什么非要是三队新人一起举行婚礼,alden说“数字3”是他和林舒凡的幸运数字,“何况老子的《道德经》也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所以,这个数字很吉利,很强大!”这还是个博古通今的老外!陆索远觉得自己受教了。

“那为什么新人非要一方是外交学院的人呢?”

“因为场地概不外借。”

作者有话要说:

43、谁是冠军,谁是新娘(4)

林舒凡知道结婚安排是婚礼前一天的事情,陆索远看着她激动地捂着嘴巴说不出话样子的模样,忽然觉得很羡慕、很羡慕。

这一天,他们再一次详细确认了明天的各个环节,包括装饰用的鲜花和气球数量,几点送到,谁来布置。事无巨细,一一都再核对了一遍。

晚上程墨送她回家的时候,陆索远只觉得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原来准备婚礼是这么麻烦的事情。”下车的时候,她在车上扭来扭去,觉得浑身腰酸。

程墨见状,很贴心地就帮她敲起了背,“回头我们办事的时候,你也把alden和舒凡叫来帮忙就是了。”

“原来你这么小气!”陆索远扭了扭脖子,笑他。心想,她还没毕业呢,他们办事,是不是计划的太早了。

“礼尚往来么!”程墨给她按了按脖子,“有没有舒服点?”

没在往下想,陆索远扭了扭,嘟囔,“背还酸,你再帮我敲一会……”

婚礼进行曲被手机铃声打断的时候,她正好和程墨穿着礼服走过鲜花拱门缓缓进场,她上一秒看到的还是程墨帅气的笑脸,下一秒瞅见的就是自家的天花板了。

这是典型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难道她潜意识里也在渴望这样一场婚礼?陆索远打了个冷颤,自己被自己吓到了。

铃声依旧在响,她接通,是alden。

“您这是太兴奋得睡不着了吗?”二十几天的并肩作战,两人已经相当熟稔。

“No,No,Please listen to me……不不,索远……”alden只要一紧张,就会满嘴英文。

“什么?”三十秒后,陆索远一脸的不可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一个准新娘食物中毒去医院了,明天,哦不,”现在是凌晨三点,陆索远改口,“今天的婚礼没法参加,然后你要我和程墨顶上?”

开玩笑吧,这国际玩笑也开得太大了点吧?

虽然她刚才是做梦自己和程墨正举行婚礼,但她什么时候有把美梦变成真的本事了,她怎么不知道。

第一时间,她拒绝。

alden开始滔滔不绝的和她解释如果六人的集体婚礼一下子变成了四人的话,这中间有多少环节是需要改动的。从布景到签到,从席位到司仪,从……陆索远再一次见识了一个搞法律的教授的严谨。

她没想过会有这么多地方是需要改动的。

“六人么,还图个六六大顺的意思;这四人婚礼,未免……”

这谐音确实不好听。

陆索远默了会,心想这老外倒还很心细。

“要不你让程墨再帮你找找其他人,他也是外交学院毕业的,认识的人多,说不定还能找到正好打算结婚的人呢?”

一个小时后,她再一次被叫醒。

凌晨五点,她出现在alden的家里,一脸的瞌睡相。

两小时后,她终于被alden坚定不移的毅力和对林舒凡的一网深情打动。

阳光从纱窗外透进来的时候,陆索远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晶亮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意外和欣喜,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穿上婚纱的这个模样,很新奇,却也有点兴奋。

扯了扯裙摆,她征求化妆师的意见:“好看吗?还有,这个后摆是不是太长了点?”

好一会都没有听到化妆师的答复,她忍不住转头,却撞上了一双幽深沉静的黑眸。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沉静随着她的转身一点一点泛起涟漪,然后漾起漫天耀眼的水光。透过那片水光,她依稀看到了满满的欣赏和惊叹。

“很漂亮!”

她刚想开口问他怎么来了,就听见他用饱含磁性的嗓音传来了最具穿透力的三个字。

她一愣,害羞的低眉浅笑起来。明明只是帮忙的,可这一刻,她忽然有种假戏真做的错觉。

印象中她从来没见程墨穿过白色的西装,他穿白色T恤衫就已经够干净养眼了,现在,更是儒雅到近乎尊贵……看着他一步步走近,然后伸手去抬婚纱的裙摆,她觉得自己竟莫名的紧张,一如待嫁的新娘见到新郎一般。

“裙摆好像稍微是有点长,不过短了也不好看。一会走路的时候稍稍提一下,应该不会踩到脚的。”他说。

“嗯。”她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远远——”他忽然伸手轻柔地抬起她的下巴,轻唤她的小名,眼眸中溢满了星辰。

“嗯。”她再一次发了一个单音,就看见他的俊颜越凑越近。

“我们先预习一下……”

她还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深情的吻就绵密地落了下来。

既做编剧,又做演员的她,当天不仅把脸笑僵了,还把腿给站直了。为朋友两肋插刀这事,果然牺牲很大。于是,接下来的两天,陆索远乖乖留在家里恢复元气,哪儿也没去。

第三天,新婚夫妻单独向他们表示最高谢意,设家宴款待。休息够了的陆索远正准备找机会活动,于是一拍即合。

苏大师打电话来叫她回家的时候,她刚动了两筷子,还没尝到alden做的家乡菜。

付钱下车的时候,她远远就看到家里的客厅一片亮堂。苏大师已经很久没有用那样的语气和她说话了,她呼了一口气,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脖子,怎么忽然觉得要有个龟壳才够安全啊!

开门的是家政阿姨,吃住在她家。一见到是她回来了,沈阿姨相当热情接过她手里的雨伞就朝屋里喊了声,“索远回来了。”随后又压低声音对她说,“今天家里有雷,一会小心点。”

即便是一路冥思苦想直到踏进家门这一刻,陆索远也没想明白自家苏大师今天是怎么了,火急火燎把她叫回来不说,语气还相当……不悦。

有雷她知道啊,可哪个才是雷点呢?沈阿姨你好歹也说清楚点,好让我估摸着杀伤力来抵御啊!

踏进客厅的那一刻,她多少觉得自己有点眼花了。又不是逢年过节,不过就是个暴雨天,这客厅里也待了太多人了吧?就连今天刚过完夏令营回国的表妹苏敏敏也到场了。敛起一脸的无奈和忐忑,她走近,然后乖巧打招呼,“爷爷,爸,妈,舅舅,舅妈——”招呼到这里,她顿了顿,这不是程墨的伯父么,他怎么也来自己家了,那么坐他边上的……没敢细想,她叫了声伯父伯母,就补了最后一句,“大家晚上好。”

说得有点像晚会的开场白,怪别扭的。

说完,她眼珠子骨溜溜地就瞟向坐在右侧沙发上的苏大师,“妈,您这么着急找我回来——”

“想想你最近都干了什么好事,大家等你一个晚上,你给我们好好说说!”陆索远的话还没有说完,苏念凌厉的话语就响了起来。

她交握在腹前的手搓了搓,面色一滞,一脸的茫然。敢情这么恶劣的天气,苏大师就是专门请了大家来三司会审她的?垂眸想了会,她一无所获。认真算起来,她最近非但没干坏事,还干了不少乐于助人的好事。

正准备摇头开口,苏敏敏从边上冒了出来,揪了揪她的衣袖,递了个眼色给她,示意她往红木桌子上看。

“敏敏——”苏念唤了声侄女的名字,“你坐好了,让她自己想。”

苏敏敏递了个自求多福的表情给陆索远,然后乖乖地坐回了原来的位子。

陆索远从苏敏敏身上收回自己的视线,然后望向桌子。上面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啊,除了几盘水果,几个茶杯,还有……几份被折得有点难看的报纸。

报纸!

待看清了那报纸上的标语和图片,陆索远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小心脏“咯噔”下沉的声音。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事情会见报纸呢!

可是不应该啊,这事情又有什么新闻价值呢?就因为新娘是林舒凡,是个美女主播,所以就有价值了?

“说,如果我不发现,你预备什么时候坦白?”她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苏念拿起桌上的报纸拍了拍,语调又高了起来,“你平时不是挺能言善道的么,怎么,这会儿也不给个解释?”

似乎,大家看了报纸都误会了……

多年和苏大师对阵的战斗经验告诉陆索远,在苏大师怒气上头的时候,什么解释她都是听不进去的。正面交火,一定死伤惨重,尤其这会儿她心情暴差,立马开口解释那无异于自寻绝境。

于是,陆索远静默,再静默。

半晌,见她无话可说,苏大师一脸严肃,指着那张集体婚礼的照片继续问,“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们大人?”

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好像可以说一句了。

“那个,我们没真结婚,我们就是帮朋友一个忙,假装的……”

“假、装?”苏大师的口气一下子又提了上来,好像踩到雷区了。陆索远皱了皱眉,果断搬救兵,望向陆老爷子,她开口,“爷爷……”

作者有话要说:

44、补你一轮红月(1)

这一声极尽委屈的的“爷爷”,效果可谓立竿见影。陆老爷子虽说在战阵年代能挨得了敌人的钢刀炮弹,是个铮铮的铁汉,可到了陆索远这,终究也是个慈祥的老爷爷。

“孩子不都说是帮忙了吗,就不能听她好好解释完,搞得像个审犯人似的,干吗呀!”陆老叶子拐杖轻轻一敲,陆索远顿觉心里有底。“远远,来,坐到爷爷这边来。”听完这句,陆索远觉得自个儿的胆“噗嗤”一下,肥了。

“和爷爷说,为什么是你和程墨去帮忙?”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一下子就直击最核心了。

“忘记和你说了,他们是程墨的伯父和伯母。”老爷子像是忽然想起来,笑着呵呵和她解释。

“我们见过的。”程景汉笑着看向陆索远。

陆索远转头看着他们,脸色就和没调匀的调色盘的一样。想笑,笑不出来;可不笑,又不礼貌。一番纠结之下,她的表情就只能用错综复杂来形容了。

“苏念啊,或许这个事情没有我们想得那么严重。我已经给我们家程墨打电话了,估计他一会就来,我看呐,孩子们或许真的只是去帮忙的。只是索远,你们这个帮忙的形式……实在让我们做长辈得吓了一跳。”程墨的伯母冲着陆索远和蔼地笑了笑,站出来帮忙解围。

“程墨那么稳重的孩子,做事肯定有分寸。一定是我们家这丫头——”陆索远被自己母亲一瞬不瞬地瞪着,然后耳边忽然响了磁性的男中音,“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还是方才见面时的休闲衫,只是好像走得急没撑伞,身上淋了些雨。

“车上不是有伞的吗?”她一着急,没多想就问了出来。

“还好,没事的,别担心。”他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笑容,语气很淡定,很从容。

扫过众人的眼光,他淡定地开口,首先是解释,条理清晰地把他们出现在集体婚礼上的事情始末说了一遍,纯粹只为帮忙,并不是要瞒着长辈去结婚;接着是道歉,为他和陆索远已经交往了几个月却没有报备的行为道歉,然后是保证,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是很坚定的,自己对这段感情绝对是认真的。

听完程墨的这些话,苏大师的表情多少缓了缓,“既然你们不是闹着玩的,那么程墨,阿姨问你,如果不出这个事情,你们预备什么时候和家里说?”

“这个……”程墨顿了下,“其实也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索远的朋友和我的朋友都知晓彼此的存在,一个多月前,我们在机场遇到我伯父的时候,我就和他坦言了。至于为什么一直没有和苏老师您说,主要是索远为我考虑,我是《艺术之约》的参赛选手,您和李老师都是评委,这多少需要避嫌。然后七月份开始,苏老师您又在忙展览会的事情,而我也有样东西一直还没准备好,所以就想着到下个月再来正式拜访。结果没想到,我们俩先见报了。让各位长辈为我们担心了,是我们思虑欠妥。”说完,他九十度弯腰鞠了一躬。

陆索远看了眼苏大师,面上淡淡的,没有愠色,也没有笑意。

“你跟我来下。”苏大师对着程墨说了句,起身就去了一楼的书房。

两人一起出来的时候,陆索远看到苏大师的脸上漾起了淡淡的笑容,气似乎已经彻底消了。

后来她问程墨,那天他在书房都和苏大师都说了什么,程墨只是笑着故作神秘的答了句,“讲了个故事而已。”

“什么故事?”她锲而不舍地追问。

“也没什么,我就和阿姨说,早在茶室喝茶的那次,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请教国画什么只是一个托词而已。”其实我讲的故事,远比这个要长,原谅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陆索远没想到,时隔这么久,那个“相亲”事件还会被再次提起。“其实那天……我去了,不过看到是你,被吓跑了。”

“哦?”程墨很意外。

“因为我一开始误以为是相亲,比较反感,所以出门前故意把自己打扮得乱糟糟的,结果推门一看是你,我就傻了。我当时想,不行,一定不能给你留个坏印象。”

“然后,你就跑了?”

“嗯!”陆索远说完,自己就笑了。她没想到,有一天,这一段往事,还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被提及。

谈恋爱的事情就这样戏剧化地公之于众了,随之而来的就是程墨正大光明地和她一起忙活起了苏大师的陶艺展。随着陶艺展的成功举办,集体婚礼事件带来的负面冲击慢慢就翻篇成为了历史。

程墨开始时不时来她家蹭饭,会陪陆老爷子下棋,会在喝茶的时候听老爷子讲当年的故事,然后自然而然也会聊起他的爷爷。至此陆索远才知道,程墨的爷爷不仅是位军功赫赫的将军,还和她家的陆老爷子是旧相识。

夏天酷热的北京终于在热带风暴的影响下有了短暂的凉意。

周末一早,程墨再次提出要带她去见见他的朋友。陆索远这才意识到,这个事情他已经和自己讲过多次了。为了郑重起见,出门前,她特意画了个淡妆,换了条裙子。

程墨带她来的是个叫“净名”的会员制私人俱乐部。陆索远从喻怀旭那里听说过这个地方,设施顶级,服务一流。抬头看到大厅中央“净名”二字的时候,她不知怎么就联想到了《净名经》,再一看这豪华到奢侈的装修,哪里有半点是能和大乘佛教的经文相联系的。

“你的这个朋友是个喜欢佛学的生意

人?”她想了想,觉得只有这种可能。

“把这里装修成这样的人和给这里取这样名字的人,其实不是一个人。”门推开的时候,他的手虚拢着她,笑着给她解释。

他的这两个朋友,似乎性格反差还不是一点点大……

门的另一侧是个很大的房间,某种程度上倒有点像高级会所的包厢。装饰偏中国风,红木雕花,苏绣屏风,悠扬的古琴声伴随着淡淡的流水声入耳,隐隐还有兰花的淡雅香气。和大厅给她的金碧辉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里颇有几分流觞曲水的高雅味道。

以前她嚷着要喻怀旭带她去会所开开眼界的时候,他总以各种说辞搪塞她,说那种地方都是**哥狂野放纵的地方,不适合她这种家养的小白兔。

程墨一路牵着她的手往里面走去,边走边交代,“一会想理他们就理,不想理就自己吃东西,嗯?算起来,袁方这里的东西还是挺不错的。”

“元芳?那个你怎么看的元芳?”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觉得这个名字很喜感。

程墨扭头看向她,面上虽然依旧很正经,眼底却满是纵容的笑意,“不要调皮,人家是袁世凯的袁,方方正正的方。”

“哦。”她嘟着嘴,应了一声,还是觉得好笑。

大概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音乐声戛然而止,待走进,陆索远这才发现屏风后面居然是几个面容清秀的小姑娘在弹奏。

真会享受!

“程墨,来晚了啊,先自罚三杯,旁边这位美女的允许你替她喝。另外,这位美女,拿别人的名字打趣总是件不太礼貌的事情,所以……”就在陆索远以为他就是袁方,并且会说什么惩罚的时候,对方忽然语气一改,“所以我们算是有了共同爱好了。这样吧,请你喝杯蓝莓茶,Blueberry Tea,如何?这个面子总要给的吧?”

似乎是个友善的提议么。陆索远干干笑了笑,心想这应该就是那个把这里装修成这样的人了。点了点头,她道:“茶总是要比酒好的。”

说话的人一听,乐了,一个响指就吩咐服务员准备,却被程墨抢了先,“不用这么麻烦,我知道你新得了些大红袍放在袁方这,既然你想请喝茶,不如就这个吧。”

他淡淡的说着,俊雅的脸上挂着和煦如风的浅笑,用进退有度却不容拒绝的语调就这样更改了决定。陆索远看着这样的程墨,忽然觉得,前一刻还好好的他,这一刻似乎有点小生气了。其实不就是个玩笑么!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观察,他拉着她坐下,相当爽快地就端起桌子上的酒,说道,“她的酒我代喝了,为了补偿子齐你大红袍的损失,我再多喝三杯,如何?至于‘水果茶’的这类玩笑,你以后就不要开了。你应该知道她是谁。”

“得得,你还是别多喝了,万一你尊口一开,要想喝我小酒窖里的私藏,我就亏太大了。”江子齐挥了挥手,一脸诚恳地建议,“你还是先正式介绍下吧,免得吓坏了这位美女**。”

程墨转头看向陆索远,手指了指对面,说道:“这位从我们进来就一直说个不停的叫江子齐,那位自始至终安静看戏叫袁方,上次送我去见你的,就是袁方。他们都是我的发小,关系和亲兄弟没两样。这家俱乐部是袁方家的,以后如果和朋友来玩,签单就好,不用给钱,袁方他们家什么都缺,就是不会缺钱;至于子齐,他是个买卖红酒的,刚才你也听说了他有个私藏小酒窖的,所以往后他说请你喝茶什么的,你要当心,那个极可能是酒。顺便说一句,那个把外面装修成这样的人就是他。”

用近乎诙谐的语调说完这些,他搭上陆索远的肩膀,稍稍把他拉向自己怀里,正式介绍,却只用了七个字,“我女朋友,陆索远。”

江子齐巴巴等着他的下文,然后,半天没有动静。

“不是,我说你这就介绍完了?好歹也介绍下你们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认识的,我们都等了这么久,你才把正主带……”说道这里,江子齐微微皱了皱眉,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抬头仔细看向陆索远,他问道,“你的小名是叫、圆圆?还是……远远?”

作者有话要说:

45、补你一轮红月(2)

抑扬顿挫,相当丰富的语调,再配上江子齐帅气而复杂好奇的表情,一切就只能用“有意思”来形容了。

并不是每个生意人私底下都仍是一副老谋深算、沉稳老辣的样子,这一点,陆索远早就知道。因为初次和江子齐见面,所以,她也就只当他是这样略微夸张的人。

没有马上回答,她笑着看向程墨,心情颇好地打趣,“看来大主播也有大失水准的时候么,阳平、上声这两个调子你刚才都没说清楚吗?”

知道见好就收,说完这句,她转头看向江子齐,刻意放缓了语调说道,“我是遥远的远,不是方圆的、圆……怎么啦,你的表情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奇怪啊?”

“你知道方圆?”江子齐吃了一惊,端起的酒杯就这样扬在半空,他用不确定的目光看向程墨。

服务员恰好在这个时候把沏好的茶端了上来,隔断了陆索远看向江子齐的视线。虽然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了,却几乎在下一秒就听到了他的解释。

他被酒呛了一口,磕磕巴巴地说道:“咳咳——我是想说、想说你居然知道阳平、上声这些东西?这、不该是搞播音的人才研究的东西么?咳咳——”

“这些不是小学语文课学的么?”陆索远不解,正准备继续问方圆是什么,程墨就把一杯倒好的茶递到了她面前,“尝尝子齐高价买来的大红袍,看看是不是物有所值。如果味道不正,记得也要说好喝,不然他又该呛酒了。”顿了顿,他又交待了句,“当心烫,慢点喝。”

思绪被打断,她看着满脸期待看向自己的江子齐,忽然一下子想不起来自己刚才要问什么。接过茶杯,她放在鼻尖闻了闻,果然是好茶,清香宜人。

一时间,大家都没说话,她这才发觉清雅的琴音不知什么时候又响了起来。清音流水声中,不知谁哼笑了一声。

茶喝到第二口的时候,一旁一直保持安静的袁方忽然开口提议,“不是说是来游泳的么,池子几天前就清理干净了,要不去那边聊吧,茶点水果也都备下了。”

陆索远看了眼程墨才喝了半杯的酒,只觉得江子齐一定会跳出来反对,结果对方居然想也没想就附和同意了,哼哼哈哈间颇有一种逃难成功的窃喜感。

她看着桌子上摆在程墨面前的其余五杯酒,转头挤眉弄眼地瞧向他,轻笑了声,“你运气不错!”

“你是福星。”他抬手将她的一缕碎发撩至耳后,眯着眼睛懒懒地看向她,温润的脸上扬起几分浅淡的笑意。

她没太明白,他却也难得没解释。

她想,估计她第一次过来玩,他的朋友不好意思为难他。

从休息室到游泳池要走过一条较长的廊道,大概是为了视觉上的美感,两旁的墙壁上面挂了各式各样的中西式名画。陆索远一眼扫过去,恰好看到了毕加索早期一副以方、圆、三角等几何图形构思的作品。不知怎的,她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刚才想问却没问的话,继而是江子齐的怪异表情。

缓了步子,她微微皱着眉,问向程墨:“我怎么觉得江子齐不像是卖红酒的。”

“那像卖什么的?”他沉静无澜的眸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幅画,目光越发深邃了起来。

陆索远犹豫了下,拧眉看了他几秒,道,“老实说,我觉得他像拐卖人口的。你不觉得他看我的表情很奇怪么?”

不远处的江子齐身形一震,差点一个趔趄。

程墨看着陆索远,俊逸的脸上掠过一丝讶异,他“嗯”了一声,没有马上说话。

片刻后,他沉吟道,“我觉得他应该是在心疼他的钱,毕竟你一口茶喝下去,应该就帮他花了不少钱。要知道,不是每个商人都像袁方这么有内涵的,多数见到钱都是要眼红的,而江子齐就恰好是没有内涵的那种。何况那茶他才花高价买到的,他自己都还没喝,就让你尝了先,他有那样的表情自然不难理解。”

大红袍确实极少极贵,陆索远想了想,觉得程墨分析得有道理。

待抬头,她发现站在转角处的江子齐正用愤愤然的眼神望着他们。

陆索远想,果然是心疼茶叶啊!

陆索远不会游泳,对观摩他们几个大男人游泳也没有什么兴趣。在一旁的休息椅上吃了点水果,她就让服务员给她找了点杂志来打发时间。

程墨的电话响起的时候,她恰好津津有味地读着时尚周刊。抬头看了眼下面池子里的身影,他恰好在泳池的那一头,估摸着就算喊他,游回来也还要一阵子。她喝了口茶,决定等他游回来再告诉他。

打电话的人似乎要比她想象得有耐心,她一页还没看完,刚停了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很显然,是连着打的。

铃声第三遍响起的时候,她终于没有办法再忽略它的存在。莫不是有着急的事情,她想了想,放下了手中的杂志,接通了电话,“喂,您好。”

出乎意料,电话那头忽然没了声响,隐约地,先传来了一阵短促的吸气声。电话的国际区号是033,她想了想,用英语说道了声,“Hello.”

依旧没有回应。

迟疑了下,她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句,“Hello?”这一次,对方终于有了反应,不过是清晰的挂断声。

她一脸茫然地放回手机,旁边恰好走过来一个添水果的服务生,她问,“知道033的国际区号是哪个国家的吗?”

“法国的。”对方几乎没有迟疑,就回答了她。

“确定吗?”

“确定,因为我们这里有好些红酒都是直接法国空运过来的。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么?”对方客气的问她。

陆索远摇了摇头,道了句谢谢。

大半本杂志翻完,水池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响亮的笑声,然后江子齐第一个爬出了水面。他愤愤然地走过来,端起桌上的果汁一饮而尽,颇有借机泄愤的味道。

陆索远咬着吸管没抬头,眼珠子向上翻了翻,瞅了他一眼,发现他恰好也在看自己。视线对接了两三秒,她忍不住抬头笑了起来,“实在抱歉,你的表情实在是太……太滑稽了。”

“就这么好笑?”江子齐抽了抽嘴角,声调压得有点低,略微和唐老鸭的配音有点像。

她点头,止了笑,问他,“你不是去游泳的么,为什么看起来感觉像是刚去赌场溜了一圈,然后——”

伸手上下比划了他一圈,她还没说下去,江子齐自己就接话了,“输的就剩内裤是,是吗?”说完,他紧了紧身上的毛巾,傲娇地补了句,“我还有毛巾!”

说完,头也没回就走了。

“他这是生气了?”程墨和袁方笑着走过来,陆索远好奇地问。

袁方摇头,道:“他这是自我消气去了。没事的,他打赌输了就是这状态,一般不用十分钟,他就能自我治愈了。”

“你们游泳还打赌了?”她好奇地看向程墨。

“嗯。”程墨点头,相当坦诚,“他看上了我家的一幅画,我看上了他手里的一块石头,本来说好以物易物,结果他不肯觉得亏本,非要赌一把。”

“然后他就输了?”陆索远想江子齐一定是输了,不然应该不会是那个表情。

袁方擦着头发接话:“子齐挑了个感觉自己最有优势的——游泳,结果没想到程墨以前从来都是在让他。他也不动动脑子,程墨的游泳是小时候在部队和老兵学的,能差到哪里去。”

陆索远这下了然,“难怪他一幅苦大仇深、有仇不能报的哀怨面相。”

“没事的,我保证他冲完澡出来一准儿活蹦乱跳了。”拍了拍她的肩膀,程墨随手拿起桌上的饮料喝了一口,“我们先去洗洗,一会儿服务员来带你去餐厅。对了,东西你帮我们一起带过来吧。”

程墨放下杯子转身就走,陆索远“你——”的一声就喊了出来。

“怎么了?”他回头看她。

“没……事了,没事了,你们去吧。”目光在程墨和袁方中间来回流转,她最终挥了挥手,把他们赶走了。她好像没法直接告诉他,他刚才用的杯子是她喝过的。

同样的握杯姿势,同样的接触位置……也就是说……

她使劲揉了揉脸,好烫。

作者有话要说:

46、补你一轮红月(3)

服务生前来叫她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忘记告诉他有未接来电的事情了。那几通未接的国际长途,也不知是不是有急事。

她被带到餐厅包厢的时候,他们三个人都已经在了。江子齐果然已经彻底满血复活了,穿着大红的T恤衫翘着二郎腿,边哼着小曲边翻看着菜谱;相比之下,另外两人的着装内敛得多,袁方穿一身浅灰的立领运动衫,很有商务范儿;而程墨一袭纯白休闲衫,颇有几分度假闲人的慵懒气韵,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推门进去,他们正好在讨论“摩根”。虽然没有听全,但她想他们多半不是在说摩根士丹利,就应该是在说摩根大通。无论是哪个,她都不懂,所以也就没有插话。

走近程墨的身边,她把手机递给他,示意有几个未接电话。

“什么时候打来的?”程墨看了看号码,没什么表情。

“你游泳的时候打来的,我帮忙接了,但是对方没说话,要不要打回去看看有没有急事。”想了想,她忍不住笑着凑近低语了句,“发现你穿白色真的挺好看的。”

“那我以后多穿?”程墨顶了顶她的头,一脸的笑意。

“你不回个电话过去吗?”陆索远见他把手机放进了口袋,提醒道,“兴许有急事呢?”

程墨看了眼红衣服的人,非常体贴道:“你进来前子齐就已经在喊饿了,我们先吃饭。电话的事情不急,不是大事。”

“就我们四个人?”陆索远看向桌子上的碗筷,不确定的问了一句。这么大一张圆桌就他们四个人,似乎显得有点……大材小用啊。

“不然你以为?”程墨一脸闲适的看着她,解释,“他们都还单身,要是远远你有合适的女朋友,不妨给他们介绍介绍。”

程墨说话的时候江子齐恰好晃着酒杯准备喝,然后就是一阵清晰地咳嗽声。陆索远看着他一副措手不及的表情,不知怎么,她忽然就玩心大起了。凑近程墨的耳边低语了句,她随后转身就走向一旁开始刷起平板电脑的江子齐。

轻轻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等他抬头看向自己,她堆起一脸真诚无比的笑容就问道,“你看我怎么样?”

江子齐正专注地玩着游戏,没抬头,端起酒杯再一次递到嘴边,反问道:“什么怎么样?”

“做你女朋友啊!”陆索远半蹲着看向他,声音也刻意放柔了。

下一秒,江子齐一口酒全喷在了平板上。

第一时间递上餐巾纸,陆索远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绕到了程墨身边的位置,拿起桌上的茶杯,她敬向擦着电脑的江子齐,“我们这就化敌为友了,为了今后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不是,今天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么?”江子齐看向陆索远,没有反应过来,“我以前难道得罪过你?”

陆索远放下茶杯,咧嘴笑笑,“几个小时前你不是让我喝Blueberry Tea么!比长岛冰茶还要厉害的勾兑酒,你倒是挺客气的!”

“我去……原来你都知道啊……”江子齐忽然有了一种吃苍蝇的感觉,“我那不是开玩笑么!”

“所以我就开回来了啊!程墨说你脾气很好的,这不菜还没上来,我先试试真假么!”陆索远堆起一脸的笑意。

“袁方,你这有黄历可以查么?我怎么觉得今儿对我来说诸事不宜啊!”江子齐道。

“好像我也有这么个感觉,要不这样吧,我建议……”

“啥?”江子齐催促。

“一会你还是不要吃饭了。”袁方端起桌子上的红酒,娴熟了晃了晃酒杯,慢悠悠地回答。然后,他忽略了江子齐怨恨的眼神,直接转头看向陆索远,热情的招呼,“来,就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一切随意。”

天壤之别的待遇之下,江子齐将愤愤的目光投向程墨。

“别瞪我,自作孽和愿赌服输,这些我从来爱莫能助的。”舀了碗汤递给陆索远,他真没有张嘴帮忙的意思。

“没事的,就算不能吃饭,你还是可以喝汤吃菜的。”接过程墨递过来的汤,陆索远转递给江子齐。

江子齐似笑非笑地看着陆索远,“你确定这算是替我解围,而不是你们联手又给我下套,报复那杯茶?”

“嗯!”陆索远点头,“你放心,要下我也不下套,我会直接给你下药的。”

“……”江子齐舀汤的勺子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

吃过午饭从餐厅出来的时候,袁方笑着拍了拍程墨的肩膀,相当放松的状态,“我们好像从来没有一顿饭吃得这么开心过,子齐好像和她斗嘴斗得挺开心的。看得出来,她为了你,很努力得在缩短和我们的距离感。挺活泼、阳光一姑娘……还很聪明。”想了想,袁方又补了四个字。

“我也发现了,她今儿话特别多。”程墨点点头,笑得特别温和。她这么主动、这么努力地设法和他的朋友们愉快相处,他怎么能看不出来。

“不过,聪明的人都善于发现。”袁方看了眼前方,语调变了变,很认真地提醒道。

“所以,谢谢你。”程墨伸手在袁方胸前轻轻敲了一拳,“放心,从来都只是她。”

走出两步,程墨回头,“你要不考虑下我的建议,也找个女朋友?”

“我可没你这么好运,青梅竹马这种事情还能圆梦成真的。”指了指右手边的走廊,“我看子齐好像带着她去看荷兰小木屋了。”

陆索远站在小木屋的露天观景阳台上,看着最后一点红光被墨蓝的天色吞噬。天幕的尽头,是一片望不到边的茫茫芦苇。偶有微风吹来,雪白的芦花轻轻摇曳,像极了一**小白鹭在振翅学飞。

下午,江子齐神神叨叨地告诉她晚上程墨要送她一个大惊喜,却在她追问是什么的当口,使劲摇头卖起了关子,“提前全都告诉你了还能叫惊喜吗?”

吃过晚饭,她就被带到了这个位置最高、最空旷的阳台。白天的天气很好,所以夜晚的星空应该也会还不错?

收起远眺的视线,她转头看向身边的人,程墨正在弄着望远镜。

“江子齐说你要送我一个惊喜,是这个么?”她指了指望远镜,“今夜有流星雨?”

“流星雨?”程墨摇了摇头,“今天晚上没有,没记错的话,十月份好像有英仙座的流星雨。到时候我们可以来这里看。”

“那今天是看什么?”

“月亮。”

“月亮?今天有月食?”她不是天文爱好者,所以对天文奇观基本无所知。唯一一次有所了解是去西藏之前,别人告诉她能看到红月亮,结果天公不作美,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

“嗯,看红月亮。”他解释道,“上次在西藏你不是没有看成功么,难得还有次机会。”

她只是在他面前说过一次而已,他竟能如此有心。

淡淡的月光在墨黑的天空中若隐若现,陆索远看着两人投在地上的倒影,只觉得那片还没有亮起的红月光已经洒满了她的心田,柔柔的,暖暖的。

眉眼一弯,她走上前抱住他的胳膊忍不住撒娇道:“其实,我最想能有一轮红月亮了。”得寸进尺,说的估计就是她这样的人吧。

“当真?”程墨伸手顺了顺她的头发,颇有信以为真的味道。

陆索远干脆把头一歪靠在他身上,信誓旦旦道,“嗯,真话,比黄金还真。”

“可是……这个好像难度大了点。”程墨长长地“嗯”了一声,双手从背后环抱住她,低笑着建议,“要不降低点要求,我送你个可以盛月亮的容器,就像故事里写的那样?不如就瓷碗吧,白瓷配红月,应该比较漂亮。正好,我那有套唐代的白瓷,不如就用这个将就下?”

唐代的白瓷……

那岂不是古董?

陆索远后仰着头、不太确信地看他,发现他的双眸中除了淡淡星光,还有满满的认真,并不像是开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

47、补你一轮红月(4)

“那也太奢侈了吧?太败家了。”她抿了抿唇,小声道。

程墨像是没听到她的抗议,继续构想,“回头可以找个搞彩腊艺术的朋友帮个忙,让他弄个红月亮在碗里,保证‘一轮红月挂苍穹,栩栩如生映碗中’,如何?”

没待陆索远表态,他又补充道,“或者也可以这样,我如果没记错,那套白瓷中应该还有一个白瓷盘。回头你画幅今夜的芦苇红月图,我再来找人绘上去?”说着,他指了指天空中已经跃出云层的圆月,笑笑,“天上的那轮还是让它挂在天际吧,不然人间要少太多佳话了。”

“其实,我……只是随口说说的。你今天特意带我来看红月亮我已经很开心了,真的。后面想要月亮的那个胡话,只是我小矫情了一把,你不用太放在心上的。”

“只要我有,只

要你要,都可以。而且,我不是随口说的,这想法我觉得还挺不错的,嗯?就是不知道我们索远画月亮的功力如何?”

都说人在动情的时候,说话的语速会不由自主地放缓。天生的播音嗓本就华丽诱人,此刻用温柔的语调慢悠悠地如念白般道出,陆索远一下子木在了那里。

只要我有,只要你要。这样的话她以为这只是电视里说说的台词。

墨黑的天空因为白月光的关系稍稍呈现出了几许蓝意,漂浮的白云已经不知道移向了何处,稀疏的星光黯淡的点缀着夜幕。夜幕下,成簇的芦苇偶尔随风发出极轻的沙沙声。

她应该要说些什么的,可这一刻,她更想牢记眼前的一切,美的如梦,却是带着真实温度的现实。低头看了眼不知何时已经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她抿唇笑了笑,身体永远比脑袋反应得快。

“其实,我不贪心的,我只要……”

最后一个“你”字含在口中还来得及说出,清脆的手机铃声煞风景地响起在静谧的夜空,瞬间打破了月光下的暧昧。

“嗯?”程墨皱了皱眉,环抱着她的双臂紧了紧,侧头凑近,示意自己没听清她说的话。

“你只要什么?”见她没说话,他又问了句。

我只要你。

心里默念了一遍,陆索远忽然觉得有点说不出口了。抬肘顶了顶他,她转移话题,“你的手机响了。”

因为离得近,再加上程墨掏出手机的时候并没有遮掩的意思,她一下子就看清了那个号码, 033国际区号打头的。

她的视线还停在手机屏幕上,下一秒他就把电话挂断了。

“干吗不接?”她觉得挺奇怪的,“这个号码好像找你好几遍了。”

“难得有点私人时间,被打扰了,岂不是太煞风景了?”他笑着反问,说的真真的。

“话是这么说,可万一真是有急事找你呢?”陆索远的话音刚落,手机就很配合地又响了。“接吧,兴许是有急事,不然不会连打这么多个的。”她又劝了一句。

抬头去看他的时候,她忽然发现他的眉毛正微微蹙着。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他脸上闪过的却是清晰的不悦。

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过这样的表情,她不由稍稍怔了怔,问:“怎么啦?”

程墨应了一声,看着她略带不解的表情,扬了扬手机,很快露出个无奈的笑意,“看样子是避无可避了,那我先接电话。”说完,他一边接通,一边用法语道着“你好”,就走向了露天阳台的另一侧。

电话打的时间有点长,陆索远趴在栏杆上看了会月亮,发现它依旧停留在初亏的状态。于是索性就坐到草藤躺椅里,喝起了红茶,荡起了双腿,顺便等他。

约莫二十几分钟后,程墨握着电话走了过来,挂电话前,她听见他说了一句,“好了,我知道了姐,真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等你回来再和你细说,拜。”说着,他挂了电话就直接关机了。

手机装进口袋的时候,他笑着冲她眨了眨眼,“还是这样安静点,对吧?”

平时严肃正经的主播也会有这么淘气俏皮的一面,陆索远忍不住轻噗一声,笑了出来,“不怕你姐直接杀个回马枪么?”

“不怕,她在法国呢。”

难怪,一开始都说法语。

陆索远在程墨的提醒下看向天空,发现已经出现食既了。深邃的天幕中果然已经只剩下了一弯亮弧。没过多久,天空中便开始有红光出现。

确切地说,是古铜色。原本清冷的月亮慢慢被披上了妖娆的红纱,那种感觉就像是冷艳美丽的异域女子忽然褪去了往日里清冷的银色面具,一下子地将她的迷人之姿,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世人面前。

“好漂亮。”她忍不住叹道。

“来这里看,更漂亮。”程墨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到望远镜前面来。

陆索远望着天,移步挪过去,嘴里却在问:“你不看么?”

“我看你啊……”陆索远挪进程墨怀中的时候,只听见他极轻地说了一句话。

画面中的月亮霎时变得很大,颜色也更加丰富充实,深浅明暗交替,活脱脱一个正在慢慢燃烧的水晶球。

这是她第一次从望远镜中看月亮,和平时用肉眼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虽然少了一点唯美,却多了真实和震撼。睁大眼睛看了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他好像说了句什么。

“你刚才说了什么呀?”她补问。

“没什么,我只是说你回头画了给我看就好。”程墨看着面前看得痴迷的人,眸光显得越发的温柔。

谢谢你,索远,谢谢你这么些年一直都和初见时一样简单、纯净。

“那我回头画幅送给你。”想到那幅已经差不多快完成的工笔画,她很愉快地就应了下来。

食甚开始的时候,程墨恰好回屋里去取东西。陆索远急急转身去叫他,刚一回头,就看见程墨手里拿着相机站在她身后,她笑了笑正待说话,闪光灯一亮,画面被这样被定格了下来。

“你偷拍我?”陆索远说着就朝他奔过来去抢那个相机。程墨长臂一伸将相机高高举起,一脸正经的辩解,“没有拍你,拍月亮了。”

“骗人!”她手里的动作没停,继续一跳一跳地去扯那个相机,“我不信,你给我看。”

“你拿到了我就给你看。”程墨看着她,眸中映着月光,脸上漾着笑意。

陆索远不疑有他,攀着程墨的肩膀又跳了起来,结果跳得猛了些,程墨一个没站稳,就带着她一起跌坐到了藤椅里。

下一秒,陆索远的手触到了相机,很快抢了过来。“我拿到了!”她趴在程墨的身上,一脸胜利的笑意。

“让我看看你究竟拍了什么。”

相机屏幕再次亮起——天幕中,一轮红色悬空而挂。夜幕下,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茫茫芦花。画面三分之一处,女孩睁着一双澄澈明亮的大眼睛,眉目带笑。

她朝前又翻了翻,是几张她的背影照。

点了点他的鼻子,她俏皮地问:“还说没有偷拍,那这些都是什么?”

“索远?”

“嗯?”

“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世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她在闹,你在笑,如此温暖一生,平凡而不平庸。”

相机被移开放在边上,程墨托着她的腰将她向上移了移。

深情的拥吻,在这样的月夜,和她最爱的人,她觉得是种完满的幸福。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温暖一生,也是她的愿望。

程墨松开她的时候,她的脸色已经完全是醉酒的酡红,眼波潋滟,水光闪动。

她看着程墨,他白皙的面容上,也有淡淡的红色。他把她的手搁在他的双唇上来回摩挲,柔声问:“我的肖像画,这下应该可以完工了吧?”

陆索远明显一愣,然后就听见他笑声又起了,“我很早就看到你的那副画了,最早是在少年宫画室,然后是西藏的宿舍。”顿了顿,他追问,“你预备,什么时候给我?”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温柔的目光中忽然多了几分深邃和锐利。

下一秒,一个声音贼兮兮的传来,“皓月当空,虽然景美,人美,可打野战终究是容易着凉的啊……”

那是江子齐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48、没有规矩,不成方圆(1)

江子齐说,但凡枭雄,刚出道时都是敢拼敢冲不怕死的,虽然现在养尊处优了点,但骨子的冒险的劲儿还是有的。所以,这一次,只是那个冒险劲儿作祟,并且稍稍过了头,才让他光辉高大的形象不免沾染了点小丑的俗气。窥探别人隐私这种事情,他江子齐是不屑做的,所以还请她千万不要误会了。

这是在变相解释昨晚的事情?陆索远想了想,觉得他应该是恰好只听到了程墨最后说的那句话才误会的。

回神的时候,江子齐一脸探究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她的回答。她赶紧笑着点点头,至于点头表示了什么意思她也没深究。她看向他,开始没话找话,于是就很随意的问,“你刚才说的那个枭雄该不是你自己吧?”

其实只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问句,没有任何深层次想表达的东西,可江子齐一听,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我难道不像么?”他比划了一下自己,显得还挺介意。大意是他也一身正气,一身闯劲的,怎么到你陆索远这就不像了。

陆索远不笨,立马听明白了。没马上说话,她先是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然后用很简单直接的语气回答了他,“要说是袁方,我信,你——” 摇摇头,她给了三个字,“不太信。”

“眼光太毒了。”江子齐一脸受伤的表情,指了指不远处的程墨,他又问,“那你觉得他呢?”

“他就是他呗,还能是什么?”陆索远直接脱口而出,觉得这个对话没什么意思。不管程墨是什么人,她都已经喜欢上了。

“你就一点不觉得他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吗?”江子齐凑近了点,贼兮兮地问。

狐狸?陆索远想着《动物世界》里的那狡猾的眼神和矫健的身躯,捏着自己的手,直接噗笑出来,太违和吧,哪里有这么温柔的狐狸?

“你不觉得他们都是谋定而动的吗?”江子齐再凑近了一点,分析给她听。

这个,好像有点这样的味道。

陆索远端起面前的茶杯,正准备先喝上一口,可还没送到嘴边,就看见杯里多了一个倒影,然后声音就传来了。“远远,走吧,家里来电话了,让我们回去。”平铺直叙的语调。

她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苏大师,因为昨天出门的时候苏大师没在家,他们只和爷爷做了报备,说要住一晚再回去。看了看时间,回家似乎也正好吃饭。

“今天就不请你们上我家玩了,下次有空,我们联系。”陆索远有的时候说话也挺直接,直接到连调侃的余地也没有留给江子齐,就这样把两人的讨论中断了。

江子齐闭了嘴巴,将原本打算开玩笑说的什么“要不我送你们”、“也不请我们去你家坐坐”之类的话一下子咽了回去,最后,他看了眼程墨,恹恹地就道了一句,“那个石头我回头找人送给你。”

“这阵子我可能不在北京,我把设计师的地址和联系方式给你,你送那里去。”

车子里,陆索远想着程墨出发前的最后一句话,问他,“这次是要去哪个国家啊?又有什么峰会什么经济论坛了?不是说那个比赛结束后会有休假的吗?”一口气,她问了好几个问题。

车里开了舒缓的轻音乐,有点像在会所听到的那个淙淙流水的古琴演奏。陆索远的声音消失了好一会,程墨才悠悠地开口,“我以为你会先注意这个音乐的。”隐约略带小失望的语气。

陆索远仔细听了一会,“好像和她们弹的差不多。”

“就是她们弹的。”稍稍将音量开大了一点,他转头看了她一眼,用非常平和的语气叙述了这一个事实,“你说画水墨画的时候听这个曲子比较容易静心,所以我就找人请她们录制了几曲,没想到袁方那里倒还真是什么都有,一个晚上就帮忙搞定了。”

陆索远明显地愣了愣,她好像是说过的。

确实是苏大师打电话让他们回去的,只是陆索远没有想到的是,苏大师火急火燎地把他们叫回来,只是为了让他们去广州。

程墨的爷爷在深圳探友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因为联系程墨联系不上,所以就把电话打到了陆家。陆老爷子一听自己的老战友都住到医院去了,觉得于情于理陆索远作为晚辈都该去探望一下,于是直接就让苏大师给他们定了飞广州的机票。

飞机起飞的时候,陆索远看着窗外逐渐变小变模糊的建筑物,依旧有些措手不及。

“放心,我爷爷很慈爱的,一点不难相处。”看出了她的紧张,程墨握住她的手宽慰。

陆索远点点头,少许,看着他小声问道,“我们这次去广州,除了会见到程爷爷外,是不是也会见到你的父母啊,他们知道我吗?”

“小傻瓜,他们当然知道你!”程墨捏了捏她的鼻子,大概觉得她问了个傻问题,“至于我们这次去能不能见到,”他不确定地摇了摇头,“我妈上周刚去了埃塞俄比亚,估计要下个月回来;至于我爸,他一直比较忙,我们或许会有机会和他吃一两顿饭,剩下的所有时间我们估计都要留给老爷子了。算起来,我也有一年多没好好陪陪他了。”

“所以你这次就干脆休了年假?”

“正好你暑假,顺便也可以陪陪你。”

末了,陆索远岔开话题,“你爷爷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是在担心他会不喜欢你吗?”程墨笑着摇头,“我觉得你们会一见如故的。”算起来,老爷子还是他们的媒人呢!如果当年他不带自己去空军部队做客,他或许这辈子都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一个名叫远远的姑娘。

忽然间,他眉头一蹙,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我的名字是有出处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叫方圆,很高兴认识你。”

因为两人的行李并不多,所以也就一人一个小拖箱。过出口的时候,程墨牵着她的手直接就往右转。

“出租车的侯客区不是在左边吗?”她虽然跟着他的步子,但还是开口问。

“我们不坐出租车,家里有车子来接了。”

下一秒,程墨挥手就朝着不远处的一个人客气地叫了声“李叔”。

“这是苏家的姑娘吧,都长这么大了。女大十八变,果然是越变越漂亮。”苏家的姑娘,陆索远干干笑笑,“李叔您好,我是陆家的姑娘,叫陆索远。”她可不能一离开家就给自己改姓,不然陆立震非家法伺候她不可。

“老糊涂了,好糊涂了!”李叔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个劲笑。

车子在一幢独门独院的小洋楼面前停了下来,下车前她问程墨,“我们不是该先去医院看爷爷吗?”

李叔就笑着解释,“老爷子从医院出来了,正在家里等你们呢!”

能出院,看样子应该不算太严重。陆索远正想着,就看见了门前院子里出现了一个精神矍铄的老爷爷,他正在……打着太极拳?面前生龙活虎的老人是程墨那个摔了一跤的爷爷?如果是,陆索远瞥了眼自己的拖箱,心想,那敢情她一箱子的补药是多带了?

然而很快,戏剧性的一幕就发生了。老爷子在看到他们的一瞬间,动作忽然有了显然的一滞,然后右脚一颤,他身体晃了晃,突然间就站不稳了。他倾着身子,右手向前伸着,显然是想抓住什么扶自己一把……

可别再摔一跤啊!

陆索远扔了手里的拖箱就冲了上去,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时,身边也响起了另一个声音,“谢谢你啊,小姑娘!”

陆索远费力地支撑着老爷子压上来的重量,默默的受着,然后识大体地回了一句,“您没摔着就好。”

然后就听见一个带笑的声音传来,“爷爷,你的戏已经穿帮了。索远可比你孙子要聪明的多。”

“喔呵呵呵……是吗,是吗,那敢情好,以后我的曾孙子更聪明,更聪明,哈哈……”老爷子一边笑着,一边就自己站正了,甩了甩胳膊,转了转身体,他这才看向陆索远,“小姑娘你从进门到现在可还没喊我老头子啊!”

“程爷爷好!”陆索远看着敛了笑意,一脸严肃看向自己的老爷子,赶紧开口。心想,这脸变得好快啊,都能赶上变脸谱了。

“不对。”老爷子摇头,“哪有孙媳妇这么喊我这个老头子的,还是说你气我用摔跤这个假理由骗你们来广州?或者,刚才假摔跤?”

陆索远差点被吓出汗来,赶紧摇头,甜甜地叫了一声“爷爷”。看来老爷子不仅变脸快,自我坦白的速度更快。

看着面前的老爷子再一次开怀大笑,她不禁想,当年在部队的时候,这位爷爷要多能折腾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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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没有规矩,不成方圆(2)

“其实我之前确实摔了一跤,不过不严重,是你李叔他们太紧张了,非把我弄进医院住了几天。”程老爷子活动了下脚踝,以示证明,“你们看,其实我已经没什么事情了。哦,对了,这个事情暂时不要和你们奶奶说,她和她的老年团朋友们还在旅游,我怕扫了她的兴致。”

陆索远见程墨没有出声,自己也就没有说话,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另外,你爸这几周去成都开会了,人不在广州,不过月底的时候他应该回来。”程老爷子想了想,迈进屋子的时候顿了顿脚步,又说道。

这一次,程墨有反应了,他点了点头,“所以,其实我爸也不知道您老摔了一跤?”

“要那么多人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关键的几个知道就好了。”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陆索远,呵呵一笑,“丫头你说对吧?”

陆索远赶着陪着也笑,这下大致算是听明白了——应该是程墨的爷爷知道了他们的事情,想见她又不愿意明说,所以就刻意夸大了自己摔跤的事情,这么一来,他们自然第一时间就过来了。

老将出马,果然一个抵两。

陆索远看着老人家眼角的笑纹褶子,想到了一个词语——可爱。不知道程墨老了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淘气,可爱……似乎,和他沉稳内敛的性格不太吻合。

想着,她看向程墨,忍不住笑了。

程老爷子的本意确实就和陆索远猜的一样,只是,他们不是唯一被惊动的人。

几近夕阳下山,远处黯蓝的天空逐渐被渲染成炫丽的明黄色。顶楼的阳台上,程老爷子和他们喝着茶,正聊着自己这次探友期间发生的逸闻趣事,屋里的电话就响了。

不稍一会儿,李叔就走了出来,“老首长,程黛来的电话,说她们马上上飞机了,大概明天中午的样子能到这里。”

“哟,挺快,这次真挺快。”程老爷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她有没有说把我的孙女婿也一起带回来啊?”

“爷爷以前常玩这招,以后你就慢慢习惯了。”程墨凑近陆索远,向她解释,“程黛就是我堂姐,在法国大使馆工作的那个。”

“这个倒是没有,”李叔想了想,“不过她说,她带了个朋友回来。”

“男朋友,一定是男朋友!”老爷子听完,爽朗地笑声一下子响彻了天空。

但时间很快就证明他猜错了。

第二天下午两点多的时候,陆索远在书房用电脑查看着自己的邮件。发现李石书又给她添了新的“暑假作业”。

依目前的情形,她肯定是要在广州住一阵子了,所以那些她欠下的作业,她也就必须在这里赶出来。正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出门去买点画具,她就听见楼下传来了热闹的声响。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她看到客厅多了一个人。

“呀,程墨啊,你都长这么帅啦,来来,快让老姐抱抱,吃点豆腐。”程黛把拖箱扔在一旁,拍着程墨的肩膀就给了个熊抱。

看样子是个和程老爷子一样随性的人啊。陆索远止了步子,就这么看着,心想程墨的这个堂姐应该不会难相处吧?

“姐你有点外交官的气质好不好,”程墨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松手,“进门到现在说了这么多话也不嫌口渴,对了,水一早给你凉好了,按你的老规矩,一片柠檬,三片薄荷叶。”

“哈哈,小墨你还是这么贴心,这么听话。以后不管你娶不娶老婆,你都得对你老姐这么好,知道不?”程黛笑着松了手,稍稍扬了扬头,视线无意间瞥向了楼梯口的方向。陆索远不确定她是否能看到自己,但还是投以了微微一笑。

“对了,作为回报,我这次给你带回来一个人,你不用太感激我的。”视线回到程墨身上,程黛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笃定他会感激涕零的语气。

陆索远站在楼梯口,顺着程黛手指的方向看去,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长发飘逸的女子。逆光的方向,她看不清对方的脸,只看到她穿着一袭飘逸的长裙,扶着一个旅行箱,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这么朝着程墨,望着他。

“你好,师兄,好久不见!”下一秒,她缓缓地走进来,步幅袅袅,很淑女,很有气质的样子,还有声音,也很好听。

陆索远原本已经迈下楼的步子就这样停住了。程墨的堂姐把程墨的学妹带回了家,似乎没什么不对,似乎却又哪里都不对。

“爷爷,这是小墨的小学妹,叫方圆,我们正好在一起工作,她听说了您的事情,所以特意过来看看您。”程黛拉着方圆的手走到程老爷子面前,热情地介绍。

方圆么,方圆?

陆索远忽然觉得这个名字熟悉,在哪里听过呢?

她将视线投向方圆的身上时,对反恰好也发现了她的存在,对着她淡淡一笑。笑容无疑是非常标准而漂亮的,可是笑意太浅了,浅到没有丝毫温度。这种笑容,她倒是常在喻怀旭的脸上看到,每次他不屑与人打交道时,就会这样笑,可他笑得没有她标准,不是那种露八颗牙的国际标准范儿……

说到标准,陆索远想到了,程墨的笑容不是从来都是标准的吗?

晚饭的时候因为多了两个人,自然也就热闹了不少。当然,绝大部分的时间是程黛和程老爷子在说话,其他几个人听着。不知是不是因为唐突做客的关系,陆索远觉得方圆似乎是有点拘谨的,吃饭夹菜的时候总是会有意无意地看程老爷子或者程墨。

程黛说她们在一起工作,所以方圆她也是外交官?

陆索远抬头看向方圆的时候,发现她这一次居然是看自己。四目对视的时候,她浅浅地笑了笑,还是那种很淡的笑意。

“小墨你什么时候养成的新习惯,我记得你不忌口的啊?”程黛夹了块小排,看向程墨,忽然提问。

“你指挑葱末?”程墨继续用筷子将生炒小排上沾着的葱末夹到旁边的碗碟里,也没抬头,就用稀松平常的语气道,“给索远弄的,她不吃葱末。”

陆索远明显地一愣,转头看向他,眼神里多了几份诧异。

“除了不吃葱末,你还不吃蒜末,姜丝偶尔会吃,但据我的观察,和菜式的作法没有太大的关系,所以我猜全凭心情好坏,对吧?”说完,他也不顾大家的注视,就将不沾一丁点儿葱末的小排放到了陆索远的碗里,并用很温柔的语气道了句,“李叔特意推荐的菜,应该好吃。”

不算太亲昵的一个动作,陆索远看着自己碗里的小排,忽然间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夹菜其实没什么,只是这挑葱末,似乎稍微有点过了……

“谢谢。”点了点头,陆索远下意识看了眼坐在对面的程黛,她的表情似乎也挺吃惊,而她一旁的方圆,表情倒是淡淡的。

大概是自己想多了?陆索远微微笑笑,低头咬了口排骨,忍不住赞道,“真挺好吃的!”

程墨在一旁看着她淡哂,表情相当得意,“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说着,又夹了一块排骨,一边挑起着葱末一边就着程黛刚才的话,换了语气,认真的反问道,“照你这么说,法国极有可能来一次大规模的清除‘非法移民社区’活动,那法国境内的那些吉普赛人……”

他难道一点没觉得自己的行为异于往常么?居然还能这么淡定地讨论国际大事?

晚饭结束后,程墨提出来带陆索远到处走走,散散步。

“你不邀请姐姐和方圆一起吗?”陆索远见他一副说走就走的架势,善意地提醒。因为是他的家人和朋友,所以她愿意主动迁就。虽然从他刚才帮自己挑葱末起,程黛看她的目光就有点奇怪了。

“不了,我一会就走了,再晚怕找不到酒店。”方圆客气的拒绝,说话的时候眼神朝着他们,随后移开,看向一旁在那里安静剔牙的老爷子,“程爷爷没什么大碍,我就放心了。对了,师兄,你手机号码没换吧,我有个工作上的事情想听听你的意见。”

“没换。”

方圆掏出手机,很快程墨的手机就响了,“我打的,这是我在国内的号码,我们保持联系。那,各位,我就先走了,谢谢爷爷您的招待。”说着,她客气的微微点了点头,就准备去拿拖箱。

“那我送你吧。”程墨松开握着陆索远的手,走到方圆面前。

“住什么酒店呀,爷爷这有的是房子,你们年轻人正好陪我热闹热闹。”

程老爷子几乎和程墨是同时开口的,然后大家突然就静了下来。

最后,还是程黛开口直接做了决定,“好了,还是听爷爷的,先在这里住两天,等时差调过来了,再玩两天,你不是有事情问小墨么,直接面对面问就是了。回头等你要回北京了,再让小墨送你去机场吧,就这么定了。”说完,她转身就朝李叔走去,陆索远想她大概是让李叔去安排房间了。

只是,她倒是没有想到程墨居然没有开口挽留自己的学妹。

作者有话要说:

50、没有规矩,不成方圆(3)

两人最后并没有去什么风景秀美的地方散步,而是直接开车去了市区。因为半道的时候陆索远忽然想起来,她要买画具来着。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他们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堵车,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老人家的作息很规律,早睡早起,八点多就已经睡下了。

而此刻,客厅的灯还亮着,那么应该是程黛或者方圆在楼下。

进门的时候,陆索远发现她们两人果然都在。似乎是在讨论着什么,然后被他们开门的动静打断了。方圆表情有点奇怪,眼睛红红的,似乎像是哭过。

陆索远看了眼电视机,播放的并不是电视剧,而且看方圆的样子,应该和自己不太一样,她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会痴迷八点档肥皂剧的人。外交官,大概都应该是关心国家时政大事的人吧。

身边的程墨和她们简单打了个招呼,就牵着她的手准备上楼。

“小墨,方圆等你一晚上了,你——”程黛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程墨打断了,“算起来你们应该有二十几个小时没有休息好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说也是一样的。我先帮索远把东西拿上楼了,就不下来了。”很客套也很关心的说辞,而且挺有道理。

陆索远道了句“晚安”,就跟着程墨上了楼。自始至终,程墨似乎都看着程黛在说话,难道他都没有看到方圆的眼睛是红的么?陆索远看了眼程墨,心里的疑惑还是没问出口。

谁还能没有几个师兄妹的。陆索远想着,觉得心里也舒服多了,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啦?”程墨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看过来的眼神里这一次多了点情绪。

“方圆的眼睛红了,你、没有发现吗?”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哦,是吗?”很简单的一句反问。问完,他微微皱了皱眉,“被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语气淡淡的,从表情看好像还在回忆。

“要不明天你关心下你学妹,怎么说可是家里的客人。”她用手肘碰了碰程墨,建议。

“好,不过说不定只是因为没有休息好呢。”因为走到了书房门口,程墨松了握着她的手,就去开灯。陆索远也没看清他说这话的表情。

程墨的房间和她的房间在二楼的右侧,门对门。

陆索远洗漱后,正在往脸上涂晚霜,轻微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她以为是程墨找她,就像昨晚一样,都要临睡了,还给她端来了一杯牛奶,说是可以助眠。

“来了。”她应了一声,脸还没涂匀,就跑去开门。

然后,她不由地愣住。

猜错了。

方圆大概也没有想到陆索远会穿着睡衣,顶着一张没有涂匀晚霜的脸来给她开门,精致的脸上也是明显的一滞。

“你找我有事?”陆索远一手赶紧揉着面颊去涂匀,一手指向自己,不确定地开口。

方圆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能请我进去吗?”

站在门口说话确实不够礼貌,陆索远赶紧把门大开,将方圆迎了进去。“要喝水吗?”习惯性地开口询问,问完她才意识到房间里好像只有她自己的杯子,于是立马换了思路就自我否定,“算了,大晚上喝太多水第二天起来容易水肿,你这么漂亮,我还是不要坑害你了。”说着,她自己呵呵地笑了起来。好像有点傻。

“我不渴,不过还是谢谢你。”方圆的脸上再一次露出笑意,不知是不是错觉,陆索远觉得这一次她笑得好像是真的有点开心。开心什么呢,因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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