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泼妇你好(1 / 1)
南宫诣此人,按辈份来算,还是南宫璇的族叔。
但南宫璇长到十八岁之前,南宫家都没几人能叫得出他。
只因他是个庶子,不但如此,他还不爱习武,这也罢了,更离谱的,他身子很弱,弱地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晕过去。
所以他父亲生下他之后,实在不愿多瞧这个儿子一眼。
也就任由他生长在下人的杂院里自生自灭了。
这么一来,就导致他身子愈加弱不禁风了。而愈加弱不禁风的结果,是他愈发地不爱习武了。
但是直到南宫璇十八岁那一年,一夜之间,人们都知道了他的名字。
为什么是南宫璇十八岁的时候呢?
因为这一年,南宫璇“死”了。
不止南宫璇死了,南宫家的名声,也一落千丈。
——南宫璇贪功冒进,引得同伴横死,简直愚不可及。
没了儿子和名声,南宫老爷一夜之间便苍老了十岁,更且一病不起。
——练武之人身体好着呢。南宫老儿不过是为了防着那些因了他儿子的愚蠢而丢掉性命的武林同道上门来讨说法罢了。
——狗屁的第一世家!
长兴帮上门的时候,南宫诀还能作揖赔礼,沙鸥派光临的时候,南宫诀已有些力不从心了,再到紫玉门,潇湘派……南宫大老爷已然颤颤巍巍,不能自已。
这个时候,一向枝繁叶茂的南宫家也渐渐有了分歧。
有人渐渐疏远,有人赶紧撇清,也有人落井下石。更多的是冷眼旁观。
弟子中有人受不了江湖中的风言风语和无休止的上门骚扰,便收拾包袱走了。
一开始,是偷偷地留一封书连夜走的。后来是沉默地磕两个响头,算是报了恩师这些年的栽培之恩。而后?而后便渐渐堂皇。更有甚者,临走的时候要是不带走点东西,恐怕还对不起自己这些年侍奉恩师,当牛做马。
在南宫诀的默认下,族里亲戚们都开始渐渐不再来往。
——废话,有好处的时候大家都是亲戚好说话,现在你走了霉运,难道要让兄弟陪你一起死?!况且是你自家儿子不争气,有辱门楣,跟你一个姓都嫌丢人!
这个时候南宫诣来了。
南宫诀恐怕一直都很惭愧,他一定没想到自己那么多年都看走了眼,当初竟还把武功资质当作最要紧的,养了那么多知恩不图报的“好弟子”。
南宫诣虽然不会武,但在这南宫家败落的当口,只有他愿意帮这位从来没正眼瞧过自己的族兄度过难关。
潇湘派再次上门的时候,他一个不会武的文弱书生,站在了南宫家大门前。
没人知道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过是那一次之后,潇湘派再没说过南宫家一句坏话。
人们感到惊奇,之后,是紫玉门,长兴帮……
南宫诣的名字,渐渐与南宫家紧紧的连在一起。
南宫诀自然待他如亲兄弟一般。时时感激,时时惭愧。
可这一回,南宫老爷似乎又看走了眼。
只因他撒手归西之后,南宫诣便开始理所当然地做起了买卖。
——无本生意的买卖。
南宫家的地,房,车,船,从字画古玩到武功秘籍,各种各样,琳琅满目,只要当初没被那些弟子们顺走的,都能卖。
南宫老夫人不管么?
初时她还不知道,对了,旁的人都道南宫诣是南宫老爷最信任的兄弟了,哪会怀疑他半分呢?
后来她终于知道了,想管,可惜却瞎了。
——老夫人,我想这是我应得的。相信大老爷也是这么希望的。
卖老宅的时候,有人曾听见他理所当然,温文有礼地对老夫人解释。
这时候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看不下去的人,是一个姑娘——一个小有名气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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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个姑娘,江月楼上等着的人便叹了口气。
“不会来了么?”
“那边说南宫璇还没放出来,现下谈什么都是……。”下属说到这一句,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都是什么?”他毫不意外,“都是狗屁?”
年轻的手下点了点头。
——意料之中。
这真像二两青会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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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两青连连打了两个喷嚏。
——必然是这怪天气闹的了,都七月初七了,竟还是热得人止不住地出汗。
这天气她原本应该躺在躺椅里,惬意地吹着风吃着西瓜。可现在呢,她在这阴暗的小巷里已等了两个时辰,拍死了十七只蚊子。
“青姐,你先回去,咱几个等着,等到人了给你带去不成么?”张阿麻抹了抹脸上的汗,殷勤道。
“上回是谁和人一见面就动上手的?!”二两青闻言心中来气,禁不住扯高了嗓门。她难道愿意大热天的遭这罪么?还不是因为这帮家伙上回和阿拐一起出来找人反而被人给打了?!
这一夜静得不象话。
无风也无月,张阿麻手里的灯笼泛着微弱的光亮,青石路的那一头,依旧毫无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来了。
一个人,晃晃悠悠地从巷子的那一头“飘”了过来。
“青姐,那……那是……”阿麻的声音立时颤了起来,“那是……人么?”
确实,二两青循声瞧去,那简直不能算一个人了,这简直,只是一个“影子”。
“只是个酒鬼而已。”二两青硬着头皮道,“别大惊小怪!”可她话音刚落,自个儿的后颈里,竟也陡然感觉到一阵凉意。哪个酒鬼走路是这样“飘”着的?不止飘着,这个“酒鬼”,更且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他们掠了过来!
“小心!”她只来得及说起这两个字,下一刻,一阵利风便从她颊边擦过。
——痛!
周遭立时弥漫开一阵血腥气。
她这才瞧清,与那“酒鬼”一同出现的竟还有三四道影子。
这变故发生在顷刻之间。
她却已省过来了,“着了道了!”
今日她只是来寻人的,所以仅仅带了两三个手下,竟是一时大意了。
不过是几招之间的功夫,张阿麻的惨叫便响起了,“走!”她高声喊道,下一刻,便一脚踩灭了灯笼。
她这才发现,巷中竟有刀剑相碰之声!
这当真怪异!她的人都未带兵器,难道这黑暗之中,实则有两方人马在交手?!
二两青心念数转,当即不再犹豫,摸索着壁墙缓缓蹲了下来。她的耳力并不好。灯火灭了之后,那刀剑声很快便不见了,没有人喘息,也没有人痛呼。这无风也无月的夜里,周遭的一切热得让人心惊,也静得让人心惊。
二两青不知张阿麻他们怎样了,这让她陡然之间恐惧起来。她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相反,很多时候她都在拼命,但这种恐惧却是她从未有过的,只因她竟不知自己将会面对的是什么。
她朝着张阿麻刚才呼喊的位置缓缓摸索了过去。
她不想拼命,也不想赌博的。理智告诉她,她应该悄悄地退出去才对。可她当真不能这么做,只因她的弟兄们是跟了她才会遭此险境,她即便再贪生怕死,也全然不能扔下他们的。
这当真是在赌博了,幸好她一向赌运不错。她这样安慰自己。
可惜,这一回幸运却未曾眷顾她。
她摸索到的第一片衣摆不是张阿麻的!不,不止如此,这料子甚至不像是这城里任何一家铺子的!
接着,便是突如其来的浓重血腥气刺入她的鼻尖!
不好!
她刚想悄悄折身溜开,手臂却不防被人一把捉了住,下一刻,她便又跌到了那人身旁。恰在此时,刀剑破空之声再次响起。竟堪堪就在她头顶三寸之处!若是那人未拉她,此刻她便已身首异处了!
她头皮一阵发麻。差点,当真只差一点,便要站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