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番外:离鸢(1 / 1)
伦敦
深秋。
林真在伦敦查林十字街的一家充满书卷香的旧书店呆了一整天,总算选中一本书离开。
乌云奔涌聚拢,好像天兵天将集结,随时能讨伐下界,幸而这里不是花果山,也没有跑到地府勾掉生死簿的美猴王。
林真的胃里空荡荡的,似被山贼洗劫了干净。她停在一家装修精致的咖啡屋前,浓郁的香气勾引她的味蕾。推开门进去,这样的天气里,客人并不多。咖啡馆的女主人路易丝是个丰满野性的女郎,有着荇草般浓密的波浪长发和甜如糖浆的笑容,碧色的眼珠宛如深林。她体贴地为瑟瑟发抖的林真送来了一杯热可可。
在惯常位置坐下后,林真从包里拿出淘到的二手书,等剩下的半杯可可都冷尽了,也没有翻动一页。咖啡厅的暖气开得很高,可是她觉得冷气从心底沿着脉络传到四肢百骸,手指冷的像一块冰,只要一碰,就能碎成粉末。
林真像尊石像一样又坐了很久,直到女服务生不小心撞了她一下才回过神来。她机械地收拾东西然后迅速结账离开。
林真就住在附近的一幢小公寓里,这里是她的迦南桃源。推开门进去,大概因为天气的原因室内显得暗沉凝滞,打开壁灯,昏黄的光线游曳到各个角落,实木的地板上面铺着一条印度地毯,整个空间并不很大,中心摆放的布艺沙发占据了半壁江山。花瓶里的香水百合已经长出了尸斑。
林真把包任意丢到沙发上后开始翻箱倒柜,她从最底下的柜子里搜出香烟和火柴,然后赤着脚走到阳台上。阳台上的几盆仙人掌总算给这个坟冢似的窝带来了点活力。她在一个藤椅上坐下,然后动作熟练的点燃香烟。除了刚来伦敦那会儿,她焦虑的睡不着,只能半夜起来吞云吐雾,近些日子基本不碰烟草了。可是这两天来她的精神紧绷,再不靠吸烟排解一下,那根弦必然断掉。
这些年,她为了躲避过去,缓解情殇,逃难般的调到伦敦工作,和过去的圈子没了交集。
两天前,她刚从Beaumonts出来,就被迎面走来的亚裔女性拦住。
Beaumonts是一家专售与芭蕾舞有关书籍的书店,里面的画册应有尽有,她翻了几册,极尽精致与奢华,自然价格也是贵的咋舌。她想起苏瑾看了日本电影《Dance Subaru》之后,就对芭蕾深深着迷。林真把书放回的原味,深呼了口气,试图将陷于回忆漩涡的思绪抽了出来。
“林真。”对方语气很确定。
在异国他乡听到熟悉的语言更别提连名字都知道,她微微因好奇停下脚步。
来人拿下墨镜,兴奋的说道:“好久不见,我是朱蕊,中学的时候一个班级的。”
林真在记忆里翻翻找找,将一个褪色的形象和眼前人对上了号。”
“你好朱蕊,最近好吗?”她客气而疏离的招呼。
“老样子。你什么时候剪了短头发,和过去很不一样了,一开始都不敢认你。”朱蕊客气寒暄。
“赶时间吗?”林真问。
“出来旅游,时间很宽裕。”
“找个地方坐坐吧。”林真建议。这些年,她故意不去听那个人的消息,克制着,一丝一毫都不让它们漏尽自己的耳朵,逃避思念疯狂的围追堵截。
她们在一个小巷子发现了一个中式茶馆,在袅袅的茶香中不咸不淡的聊着。
最后,朱蕊突然说,你知道吗,苏瑾过世了。
“你说什么?”林真傻愣愣的问,她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苏瑾去年出了车祸,抢救无效,已经去世了。人的一生真是短暂啊。”朱蕊感慨。
朱蕊的话像天罗地网,把她罩住,她只觉得眼前红色一片。
胥城
初春。
她终于请了假回到国内。直接去了那个地方。苏瑾的骨灰就孤零零的摆放在里面。
她从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她爱着苏瑾,唯一一次鼓足勇气暗示苏瑾,对方却不解风情。她爱着苏瑾,这份爱就像一头野兽,如果不用牢笼关着,就会伤害旁人,所以她选择自我放逐。
将一束白菊放下,林真转身决然离开。
林真行车到半路,停了下来。面前如茵草坪,不少孩童嬉戏玩耍。
一只鸢型的风筝掉落在她的面前,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怯生生的问她;“唉,你怎么哭了。我们一起玩放风筝吧,就会开心起来的。”
“大姐姐,大姐姐,你怎么哭了。”眼前儿童和她初见苏瑾时差不多年纪。
居然想起了那么多年以前的事情。其实最会说谎的就是记忆。你以为费经心思已经忘掉的事情,在不经意间就会突然蹿出来,把你打个措手不及。
后来,那只鸢怎么样了?她只记得断了的提线。真是糟糕的隐喻。
苏瑾对她来说,就像一场浑身解数的梦境,再怎么美好也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