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番外四（1 / 1）
康童的自述
装修
安旭终于接受我的建议，决定换房。
本来嘛，一天到晚守着那个旧房间，想起的都是那些破事儿：要不是夏文丹的冰霜脸，要不是柳月月的苦情泪，没病都要憋出病来。
他最后选了**小区。房子很不错，一楼一底的独栋，在小区的最里端，附近配套也齐全，离我们也近。可是此君却给我出了个难题。
“你帮我找找人，我想重新装修！”
我当时正在喝茶，听了这话，差点没被呛着。这房子是精装修的，很欧化的设计，大气简洁，色调布置即便不能入安旭的法眼，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再说了，就他现在那个视力，什么装修不都一样吗？还去费那大劲。
“安旭……”
“你不用劝我，我已经决定了。”他坐在那里，头都没抬。
等到我联系好一切关系，已是两个月之后的事。到他老人家办公室汇报时，他又给我出了个难题。
“去帮我找个灵醒点的设计师……”
“你要干嘛？”
“你知道，我没法自己画设计图了，不过，我还有嘴……”
我前前后后给他找了7、8个大牌，终于完成了他老人家的设计。准备开工那天，我到他办公室，他闭着眼坐在椅子上，电脑的读屏软件正机械地念着：“距床头2米，梳化台一个，80公分宽柔粉色，镶椭圆镜，镜上带黄銅欧式叶状顶一盏……”
“安旭……”
他抬头“看”我。
“你来得正好，梳化台的位置还需要往床边再挪下……她个子小，冬天冷，晚上卸了妆，一步就能上床的距离是最理想的，再左移50公分。还有，黄铜欧式灯换成仿古宫廷的，整体才搭配……”
“老兄……”
“按我说的去做。”
终于完工那一天，我去参观了他精心“设计”的那个房间，差点没笑喷。
“你准备金屋藏娇？”
望着满室的深深浅浅的粉，我禁不住打趣。
他没有说话，只是倚了门楣，细细地摸索那个雕了百合花纹的门框。
“安旭，你一个大男人睡这像个洋娃娃的卧室？”我忍不住再戏谑。
“我没打算睡在这里。”
“那……”
“你回去帮我问问曾珊，上次托她买的那些东西买好没有。如果买好了，麻烦她哪天帮我拿过来，放在这边的衣帽间里。”
我想起曾珊说她帮他买女式外衣内衣鞋包配饰的经历，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
“安旭，你何必呢，月月……已经嫁人了……”
“我知道。”他淡淡地说，慢慢转身，“可是万一呢？万一她哪天有机会回来，万一她哪天到我这边来，万一……”
他没有再说话，一个人踱出了门。或许他自己也知道没法继续，或许他知道这样的万一根本没可能发生。
这一室的粉，不过只是为了那个万一……
反收购
“截至到下午收盘，乐华那边已经全面收购了市场流通股，加上张董那5%的股份，他实际已经持有安氏37%的股份，安旭，明天，也许他就是第一大股东了……”
收盘以后，我气急败坏地跑到他的办公室。他居然悠闲地坐在椅子上抽烟。
“安旭……”我叫，他只是冲我轻轻地摆了摆手，再掸了掸烟灰。
烟灰准确地落到他面前的烟灰缸中，他的表情气定神闲。
好不容易等那根烟燃到尽头，他才缓缓摁灭。
“我答应了月月，以后抽烟的时间会越来越少了。”他冲我笑，“所以，每一次，得慢慢享受……”
“安旭，你知不知道……”
“我让人查过LH公司最近一个月来的所有资金进出，乐华目前能调动的资金仅仅3个亿而已。除去买那块地，他手上的现金不会超过1个亿，连续7个交易日，以他购进的安氏价格和量算，他手上已经没有可用的资金了……”
“你想怎么办？”
“我刚刚说服了林董，以高于今天收盘价三成的价格买下了他的5%……”
“可是安氏早已没有可以调用的资金。”
“我有。康童，你不要忘了，我安旭打拼这么多年，也算小有积蓄……”
“安旭，你在赌，你知不知道，一旦输掉，你会一无所有！”
我知道他的全部身家，那是他这么多年一步一步积攒起来的。他曾经对我笑言，以后，那些钱，足够他在45岁的时候退休，然后好好地享受人生。
现在，他46岁了，没有退休，也许，再也无法享受人生……
我忽然不敢往下想。
“你错了，我从来不是一个赌徒。”他站起来，慢慢走到我身边，“也许，这场仗有风险，但我一定会赢。从明天开始，把我用私人资金收购林董股份的事小范围内公开出去，再安排分批抛出林董2%的股份……”
“你疯了？”
“疯的不是我！相信我！”他淡笑，“这2%一出，乐华拼死也会买下，他手中已经没有可动用的资金，你猜他会怎样？”他顿了一下，并不等我回答便继续，“我料定他会联络我们安氏的人……”他的眸子低下去，声音也低下去，“虽然我还不知道……那是谁，但是，他跟了乐华毫无疑问的，他不仅会帮他去收购那2%，还会卖出他自己的2.5%，我要的就是这最后的2.5%！”
“谁？”我一惊。
“上次土地收购的案子，如果不是有人事先暴露了我们的标底，我们怎么会输？你也知道，乐华从小就下得一手好围棋，他做事就像他下棋，谋篇布局绝不贪图一朝一夕，所以，我料定，他这次找的人一定是持有我安氏股份的人，这样，他才可以在关键的时候通过获得他的股份给我最后狠狠一击……”
“所以，你认为是子健或者章立？”
他默不作声，过了很久才慢慢地说：“放出2%，加上那2.5%，乐华可以占股41.5%，而我们，即使加上剩下的3，也只有41%而已，一夜之间，安氏大股东便能易主，你说乐华会不会搏？”
我站着没动，我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些如洪水猛兽般的消息。
“照做吧……我用的是自有资金，他不一样，如果我没算错，他只能去找小额贷款公司……周日，我和月月去澳洲，下周一开始，你安排人推高安氏的股价……”
我有些怀疑着，可事实居然真如安旭预料那样。在他走后的几天里，市场、乐华、甚至谢子健都按他预想的轨道运行……尤其是谢子健。当那份报告明白无误地摆在我面前时，我也曾经犹豫——要不要，在他和月月最开心的时候，报告给他这个消息。可是该来的始终要来，我最终，还是拨了大堡礁上唯一能联系得上他的电话。
那半年
安旭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很听话地张嘴，喝药……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简直不相信这就是我认识的那个安旭。
这已经是他醒过来后的一个月。他还没有办法下地，更没有办法说话。
“他昏迷了那么久，当然需要时间恢复。”林医生这样对我们说，“他的智力没有受影响，已是万幸。其余的，慢慢来吧……”
可是他似乎接受不了慢慢来这几个字。自从我们把柳月月离开的事告诉他开始，他似乎就再不能接受“慢慢来”。他很努力地发声，尽管只是几个类似婴儿无意识的单音，他也常常说得满头大汗。
“歇歇吧，旭。”
对我这样的话，他总是摇头。
林医生给他安排了专门的复健医师，他为他量身制作了一份康复计划，时间是一年半。当那个医生把自认为完美的计划逐条读给他听时，得到的只是摇头。
他摸索着写下“太慢”两个字。
“可是安先生……”医生还想解释，被他蛮横地挥手打断。
于是一切推倒重来，于是他每天在不要命的喝药、站立、发音练习中循环，于是他在医生惊诧而敬佩的目光中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起来。
“我……要……去……找……她……”
四个月后，当他终于能开口讲话时，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你不恨她，她那样背叛你，你就这样原谅了她？”
我禁不住问。
他静静地靠窗而立，长久之后，说了一个字。
“爱……”
电话
我在正月初一的早上，接到安旭从大堡礁那边打来的电话。
这人，居然抢在我前面给我拜年！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一点嘶哑，但语调中隐隐透出的幸福还是让人羡慕。
“这么早就起来了？”我问。
“人老了，睡不着……”他在那边轻笑，带起一阵低低的咳。
我知道尽管这几年冬天他都去了温暖的地方，但是不定时发作的肺气肿依然如影随形。我有些紧张地问了一句：“又不舒服？”
我听到他在电话那边微微地喘，语调却分外轻松。
“你什么时候……跟月月一样紧张了？”
“安旭……”
“嘘，轻点，被几个小鬼头听到，我又得被他们一阵折腾了……”
他低低地笑，那样轻松愉悦，仿佛疾病也成了一种享受。
“病肯定会有点，”他说，“不过，有月月和那几个小鬼头在，什么病也好得快。对了，你们全家什么时候过来？这边我帮你们看了一处地方，很适合修度假屋……到时，我们哥俩儿在这边晒晒太阳喝喝茶，再钓两杆鱼，多好！”
“你好意思？！把这么大一个摊子遥约壕腿シ缌骺旎盍恕５劝桑饶忝堑涞淠芄换乩唇影嗟氖焙颍揖凸础！
“典典毕竟是女孩子，我没打算让那些繁杂的公事消磨她的青春……”
“你啥意思？”我一个头两个大。
“我看康凯沉稳大气心思细密……”
“不许打我儿子的主意！”我差不多是哀号了。
“我现在依然是董事长，重大人事任免当然由我决定！”他笑得阴险，“再说，咱们早晚是一家人，康凯也算我半个儿子……”
“安旭……”我无话可说，我又一次被精明的他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