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第 122 章（1 / 1）
趁着林医生给安旭检查的空当，康童把我拉到了一边的角落上。
“他彻底醒过来以后，我们给他念了你写的信。然后，他成了林医生口中最配合的病人。他吃大量难吃的药，做大量困难的复健，进行大量困难的练习。两个月前，他才基本能够正常进食；上个月，他才能开口说一句完整的话；这个月，他的身体才刚刚恢复到能够承受稍远一点的长途飞行，然后，他就过来了……月月，我说这些，你可明白我意思？你们俩都经历得太多了，是时候好好在一起了……”
我让ROSE好好招待康童和林医生，自己推了安旭去到院子里。他喜欢阳光，喜欢明亮，喜欢一切热闹的东西，我一直都知道。
我推着他在我小小的院落里慢慢地走。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我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而他，他说每一个字，都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可是，他还是先说了。
他说：“累……停……”
我只怔忡了片刻，就明白他的第一个字是对我说的。虽然几个月的“脑死亡”让他的语言和行动功能都受了极大的损害，可是他细腻的心，一点也没有变。
我的确是有些累了。我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把他的轮椅轻轻转过来，对着我。
“今天天气很好，太阳很大……”我不着边际地说。
他微微笑着点头。
“温……暖……”
“你就跟天上的太阳一样……”我盯着那张脸，虽然它苍白瘦削憔悴疲惫，可是它是坚定的平静的云淡风轻的。这么多年，这张脸就是我一直眷念的源泉，只要看到这张脸，一切便都有了意义，“永远都能给人以温暖和灿烂。可是……我不配，我真的不配拥有这份温暖和灿烂。旭，我是一个坏女人，你应该知道我有多么的坏多么的歹毒多么的蛇蝎心肠了。今天你能来，说明你原谅我了，这辈子能得到你的原谅，已是我柳月月最大的福气，我不敢再奢求什么……”眼前的他渐渐模糊，我抹了一把泪，“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现在怎么会……”
我说不下去了。虽然每一个字都发自内心，我的确是这样想的这样做的，可是真的对着他说出来，我的心再一次被生生撕开，痛，顷刻间弥漫全身。
他盯着我的方向，一直没有说话。他脸上的笑渐渐地隐去，他的眉渐渐地蹙起来。我甚至想，也许，因为这场“脑死亡”，他已经忘记掉他昏迷前的那一幕，那些录音那些事，所以，他才会来找我。而现在，我刚刚说的那一番话又让他重新想起了那些血淋淋的过往……
“不……原……谅……”
他一字一顿，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
我的心彻底沉沦下去，我想我的猜测是正确的，我甚至撑了椅子边缘，随时准备着从他身边逃离。
可是，他仿佛知道我的心思一般，他的手一下子伸出来，握住了我的。
“是……爱……”
他的表情略略地有些急，他的手紧紧地攥着我的，他的语音依旧是有些含混不清的，可是他很努力地补充着。
“我……爱……你，月……月……”
我的泪迅速滚落下来。
他是那样一个深沉的男人，这句话，在他口辞伶俐时他不曾说；在我们如胶似漆的时候，他不曾说；在我那样误会伤害他时，他不曾说。现在，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用最模糊不清的语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对我说。
如果不是爱，他怎么做得到？
“不……原……谅，你……逃……”
他的表情依旧是焦急着的，甚至有汗从他光洁的额头上滴落下来。他的呼吸微微地有些急促，他的手也微微地发着颤。
“别急，旭，我明白的，我都知道。你不用说，我知道是我错，一直都是……”
“没……有……新……妈……妈，典……典……只……有……你……”他的头向后，闭了眼靠了一小会儿，立刻又睁眼说，“我……也……只……有……你……”
他的手又一次加力，加到我微微地有些痛。
“只……有……你……”
他又一次艰涩地重复。他“盯”着我，并不能聚焦的眸子一直停留在那里，他的表情无比坚毅，如同那些年，他每一次许下的郑重承诺。
“可是我做过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
他转动着轮椅往前挪了挪，然后准确地摸到我的脸，一把抬起，让我的和他的一个平面上。
“罚……你……在……我……身……边，一……辈……子……”
他笑了，那样微微的笑，迅速传遍他的脸，连他无光的眸子也仿佛灵动起来。
好久好久没有看到过，他那样爽朗的笑，映着阳光，比阳光更灿烂。
“旭……”我已经泣不成声，“你真的还愿意要我？一个做过那么多错事，伤害过你那么多次的女人？”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他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我，然后，缓缓地点头，一下又一下。
“旭，”我低呼着，“我愿意当你的仆人，一辈子好好地照顾你体恤你……”
“不……”他蓦然打断我，脸上重现刚刚的焦急。
“不……是……仆……人”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抚过我的脸庞，“是……爱……人……”他停了下，似是稍稍休息，可是他的眸子一直盯着我的方向，不曾变化，“我……会……好，我……照……顾……你……”
“还有……”我按住我脸上的那只手，握着它，慢慢向下，一直下到我凸起的腹部，“你的宝宝们。”
他的脸上再度绽开那比阳光更加灿烂的笑容，他不住地点头，如同终于吃到糖的孩子。
“还好你看不到，我现在胖得像一头猪。”
我慢慢撑着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凑到他耳边说。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狠狠地吻。
“猪……好，猪……不……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