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第 115 章（1 / 1）

醒来的时候，我在急救室外面，身旁只有曾珊一人。

“安旭怎么样？”我一骨碌爬起来，眼前一花，晃了下。

“他恢复心跳了。”曾珊连忙扶住我。

“那是不是就代表他没事了？”

我看着曾珊脸上勉力的笑，心中的不安丝毫没有减少。

“也许吧，抢救还在继续……”曾珊别过头，我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那盏红灯依然闪烁着。

“康童呢？他还在里面？”

“他……去公司了。”曾珊犹豫了下，还是对我说了，“安总决定不起诉谢子健，可是还有一些后续的工作……原本，安总交待昨天一起处理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早上收到一个邮件后，就再没有提及过这些事。刚刚周航来电话，说公司那边还有一些事今天必须得处理，所以，康童先过去了。”

他不起诉谢子健了。他原谅了所有背叛他的人，除了我！

“几点了？”我问。

“七点多了。”

“又是新的一天了。”我说，把自己往墙那国靠了靠，“我15岁的时候看《飘》，看到这句话，没有特别的感觉；23岁的时候再看，觉得这是一句励志的话，每天早上起来就对自己默念，鼓励自己在新的一天更加出色；在德国的时候我也看，计算着时间能过得快一点，快点回来报复他，快点彻底打倒他……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郝思嘉当年说这句话的本意——白瑞德离开了，新的一天又怎样？曾珊，我曾经看过一句话，说的是，有人问：‘明明太在乎一个人，为何还要故意伤害他？’现在这句话我来问自己，我就是这样奇怪。也许因为孤儿院的经历，我一直缺乏关爱，却又那么渴盼关爱。我明明已经找到，却那样地害怕失去。所以，我不断地用攻击来试探底线，用伤害来索要关爱，我不敢相信我有那么好的运气，所以一次一次用我的无知与愚蠢去耗尽这份运气……我现在才明白，正因为我太爱他，我的内心才那样脆弱……”

红灯在这个瞬间熄灭，我甚至没有来得及说完我的感慨，人已经到了门口。

林医生率先走了出来。

我看着他的脸，居然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安总……”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林医生答。

我差一点摔倒在地上。

“不过……”林医生同情地望了我一眼，“心肺复苏的过程太久，影响了他的大脑氧气供给，所以，他现在还没有苏醒……”

“他会醒过来的，是不是？”我无意识地抓着林医生的衣袖。

“抱歉，我给不了这个承诺。”林医生看着我，眼底的同情在扩大，“准确地说，安总现在的状态，就是我们俗称的‘植物人’，除了心跳和呼吸，他没有其他的生命指征。从医学上来说，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除了等待。有的人也许很快就会苏醒过来，有的人，也许会是……一辈子……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月月，月月，你要挺住……”

我听到曾珊不断在我耳边说，我像傻子一样，任她扶着往前走，一直走到一间病房中。坐到一个人的床前。

不，那不是一个人，那只是一具被各种仪器和管子包围着的躯体。不过短短12个小时，那个蹙眉眯眼微笑冷峻淡定从容的人已经变成了面前这个不能笑不能哭再没有表情再没有言语的躯体！

我把曾珊推了出去，我关上门，我在这具躯体旁坐下来，我对着“他”说：“安旭，我终于知道你是怎么惩罚我的了。”

我的泪掉下来，砸在他的手臂上，唯一的没有管子包裹的一条手臂，青白的皮肤上除了漾起水纹，什么变化也没有。

以前，就在不久以前的以前，就是这只手臂，它会立刻抬起来，轻轻地在我脸上摩梭，那个温柔至极的声音会在我耳边低语：“乖，不要哭……”

“你真狠，我用了六年来报复你，你用一辈子来惩罚我！”

我把那只手臂抬起来，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掌心中。我已经看不清他的脸，他罩在呼吸机下的脸，他永远平静也许再也不会对我笑的一张脸。

“旭，你好狠！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你要带我环游世界，你要好好地陪着我和典典，你要给我盖房子，你要陪我过世界上最平静最幸福的生活……我错了，我是错了，你惩罚我，你让我离开，你不见我，都没关系，我接受，犯错的人是应该受到惩罚的，可是你不能不理我，你不能像这样永远地睡着，再也不理我们任何人……旭，你还有那么多的事没有做，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放下，就这么一个人睡在这里逍遥……”

我紧紧地抱着这条手臂，侧了头，让我的脸能紧紧地贴着它，如同他依然紧紧地搂着我。

“你总是让我措手不及。我都已经打定主意，在你醒过来的时候，悄悄离开，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愿意再见到我。可是，你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那一天，我不知道自己说这样的话说了多久。那条手臂就那样被我紧紧地攥在手中，保持着它最初的样子被我攥着，如同它的主人一样，毫无生气，毫无反应。

在孤儿院的时候，我最怕表演话剧，尤其是只有一个人的独角戏。那样的场景常常让我不知所措。嬷嬷们为这个不知埋怨过我多少次，可是我改不了，无论训练多久多少次，也没有丝毫的进展。而现在，我不费吹灰之力便做到了。我在他的病房中，在一堆“仪器观众”的注视下，成功地演了一场独角戏。而且，我相信，以后的日子，我会越来越擅长这样的戏。因为，后面的日子，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演独角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