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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章】
金妮站在病房中央，迷茫地望着呆若木鸡地僵立在原地的Elijah，感到大惑不解。
她走到他身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一晃：“嘿Elijah，你怎么了？”
Elijah全然没有理会，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只是死死瞪着前方，痛苦地张着口，半晌说不出话来。
金妮困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于是她也愣住了。
病床上躺着金妮·塔尔顿。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如同翻开的鱼肚白一般丑陋，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了无生气。
她缓缓走过去，轻轻将手放下，去探她的鼻息，未几，又抚向她的动脉。
噢，金妮·塔尔顿死了。
她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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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我尊敬的爱神。”身后传来一把优雅而动听的男声。
金妮脊背一僵，只是强作镇定，从容转身，礼貌地打量着眼前这位西装笔挺、高贵优雅的男子，以及他身边那位笑眯眯的、浑身散发着粉红色光芒的栗色长发美人。
她想她知道他们是谁了。
“死神、怜悯，你们好。”她泛出一个亲切又平和的微笑，冲他们友好地点点头：“我以前似乎从未见过你们。”
“我们身份低微，并没有资格出入奥林匹斯山神宫。而您没事也不会到地狱去看望。”死神轻笑着，尊敬地行了礼，谦逊地亲吻她的手背。
“估计现在就要去了吧。”金妮笑了，得体地回礼：“我死了，是吗？”
“您的性质与他们不同……”死神指着那厢飘浮到上空不知所措的亡灵，冲金妮微微鞠了一躬：“很抱歉，请容许我先完成工作。”
金妮点点头，有些许紧张。
那是她头一次见到一个人死亡的全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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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是怎么了？”男孩惊慌失措。
“别害怕。”死神微笑：“今天你注定会死亡，你忘了吗？出生那天，我们便约定了再次相会的日子。今天是时候了。”
“我死了？”男孩愕然又难以置信：“不可能！我还这么年轻，我还有一个马上就要得手的女朋友！我不能死！”
死神歉疚地告诉他：“很遗憾，你已经死了，但相信我，你的灵魂会得到安宁的。”
“不……不……”男孩哀哀地哭着：“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对不起，这是你的命运。”死神亦十分无奈，他同情人类生命的短暂，然而见过太多，便早已麻木。
男孩仍旧哀哭，不愿上路，死神朝怜悯点点头。
怜悯便笑眯眯地飘浮上前，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金棕色的瞳孔放大，充满爱意地望着男孩，轻轻拥住他，让粉红色的微红磁场渐渐渗透到男孩的皮肤中。
男孩渐渐停止了哭泣。
他露出安慰、喟叹、温柔而陶醉的笑容，只觉一股麻酥酥的颤栗沿袭着浑身每一寸肌肤。他顺从地紧贴在怜悯怀中，感受温香软玉与神爱的馈赠。而笑意盈然的怜悯，亦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将源源不断的爱意奉献给这无辜的亡灵，笑得甜美而满足。
死神温柔道：“你还有什么未竟的心愿吗？”
亡灵迷醉地摇头：“没有了。我从未想过，死亡原来如此美好。”
死神笑意更浓：“是了，死亡，不过是迎接新生所必须经历的其中一个过程，愿我们来生再见。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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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出现一条光洁明亮的甬道，仿佛五星级酒店内华丽而又尊贵的走廊。
怜悯依偎着亡灵，飘浮着步入。死神回首，对金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金妮咬咬嘴唇，担忧地望向Elijah，冲死神道：“可是，他们并不知道我安好，Elijah和Rebekah怕是会十分愧疚。况且，我的使命还未完成，并不明白我为何就这样死去。”
死神垂下眼帘，恭敬地答道：“这是众神之王与天后的旨意，亦是命运女神的安排，您听从便是，见了冥王大人，便明白原因了。”
金妮仍然放心不下：“那加尼美德斯呢？他应当不知道消息，否则他会告诉我的。这样贸然离开不与他打招呼，他怕是会生气呢！”
死神依旧微笑：“您放心，加尼美德斯大人已出发去执行另一项任务。”
金妮便不再纠缠，她知道多说无益。
她回过头，不舍地望着仍旧愕然僵在原地、满目悲伤的Elijah，轻轻叹了口气。
他维持这同一个动作多久了？
跨入甬道的那刻，大门缓缓关闭，Elijah的身影在瞬间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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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死亡，金妮并没有特别的恐惧。她只是焦虑而担忧，她就这样死了，她爱的人该怎么办？
Rebekah总算同意回家，但金妮对于让Klaus整日和她呆在一起，是一点也放心不下。她了解他，他总是忍不住去刺痛她本身就敏感过度的脆弱神经，让她一再愤怒一再抓狂，直至酿造出难以补救的恶果。不过若是有Caroline，或许会好一些。
而她最好的朋友加尼美德斯，明白这些该如何运作，况且并非再也不能够见面，也不要紧。
至于汉良子滟，她倒是不怎么担心。这两个孩子有灵性，她自小的教育，使得他们看待生死与她一样淡然。
那么最放心不下的便只有Elijah了。金妮担忧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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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记忆正在渐渐恢复，当明白接踵而至的残酷真相，而她又已经死去……再一次。
洛佳尔死了，金妮也死了————难道1868年那疯狂的一幕又要重演了吗？
金妮忽然心寒起来。
不，太可怕了。那血流成河的滔天罪孽，他根本无力承受。
上帝呀，那时她成功完成使命，历经火焚洗礼重回天堂，洗尽铅华迎接新生，自然充满力量。
然而如今的她，前途渺茫，自身难保，根本无法像当年一样消除他的记忆。
只求圣母赐予他力量，让他能承受起那接二连三的打击啊！
她心乱如麻，唯一的安慰，便是如今的她，与洛佳尔在他心中的地位，终究是不同的。
金妮只能喃喃向圣母祈祷：我亲爱的玛利亚，看在咱们相伴而生的情谊上，愿金妮·塔尔顿在他心中一文不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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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对了。”死神停住脚步，微笑着对金妮说：“很冒昧地请问您，对于1861到1867年的回忆，您记全了吗？”
“我……”金妮愣了愣：“应当是想起许多了。”
“那么……”死神的嘴角扯出一个神秘而意味深长的弧度：“如果您同意的话，到冥王大人的行宫稍事休息后，我们将要过另一边。”
“另一边……你的意思是……”金妮皱着眉。
“超自然生物的炼狱。”死神依旧得体地微笑，却沉下了目光：“去见一个朋友。圣母转告，您会明白怎么做的。”
金妮静静地望着他，久久不言语。
而死神，亦没有说下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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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她眨眨眼，露出恍然大悟的微笑：“我明白了，快去吧！”
她的心在欢唱，在尖叫，偷偷地兴奋着。
她明白她即将见到谁。
那是她的另一个家人。
Kol Mikael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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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章】
格拉斯女士的六十大寿晚宴，终究是笼罩在金妮忽然逝世的哀伤当中，成为了一场简陋的葬礼。
十几个年轻女人聚集在大厅中央，她们原本都是从各自的平凡生活中抽身而出，穿上最光鲜的衣服，想要参加格拉斯女士的生日晚宴，强作虚荣地向从小一同长大的姐妹们炫耀自己过上了体面的生活。
然而当她们笑容满面、妙语如珠地送上礼物时，换来的却是格拉斯女士的老泪纵横与金妮的死讯。
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深感于生老病死的随机寻常，金妮在生时无比嫌弃她的那些女孩们，都纷纷在愕然后抱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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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bekah将自己隐藏在角落，倚在Caroline怀中无声地哭泣。
她并不知道Elijah曾在医院里为金妮上演过那激情澎湃的一幕，只知道她对金妮破口大骂后，她哭得将近崩溃，虚弱地倚住墙，痛苦得无法呼吸。而后，她抓起锋利的刀刃，狠心地自毁容颜。
血花四溅、倒地昏迷后，她与世长辞，再也无法睁开双眼。
Rebekah就要被愧疚压死了。
如今她已经感觉到心脏像是一个被铅球从高空坠落击中的橡皮垫，砸出一个硕大的陨石坑，血管崩裂，如同用细针戳出一个个小洞，暗红色流动的液体淅淅沥沥往坑里漏着，汇成一片腥香粘稠的小湖，她的口耳鼻眼都充塞着那恼人的血浆，直闷得她喘不过气来，不能叫不能呼吸，只想疯狂的呕吐。
每当她想起自己最后对金妮说的那些话，就只想马上死了谢罪。
‘贱人！你活在这个世界上好突兀啊！折福啊！难怪死得这么早！’
一语成谶。
Rebekah，这份情，你还不清。这份罪，你赎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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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ijah低垂着头，同样隐匿在大厅另一黑暗的角落，企图能将自己遗忘。
他的大脑仍旧一片空白，混乱得如同一团纠结的浆糊，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他根本就还处在惊愕与大惑不解当中：这怎么可能呢？金妮难道是被他活生生吓死的吗？这种死法实在太可笑了，根本无法让人接受。
她为他的妹妹划烂了自己的脸，只求让Rebekah知道她明白她的痛，她试图与她同病相怜，试图取得她的信任，试图告诉她若是连毁容的她都能有勇气精彩地活下去，那么苍老的Rebekah也能。
Elijah快疯了。
他懂她。懂她的动机，懂她的思想，懂她的品性。
这不会错了，她就是洛佳尔。
这样无私，这样高尚，这样疯狂，这样出其不意。
为了他们家，能够以一种最极端的方式牺牲一切，乃至是生命。
她总是死得这样痛苦。被火焚，被毁容。
他沉浸在内疚中难以自拔，深深感伤于命运的造化弄人。150年前，他没有办法拯救他的妻子，如今，他成了害死她的元凶。
这份情，他还不清。这份罪，他赎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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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a穿着临时借来的黑色礼裙，手里牵着依旧天真烂漫、不知悲喜的汉良子滟，目无表情地站在悲声大作的女孩们中央，显得分外萧瑟与冷漠。
格拉斯女士哭得喘不过气来，随意往人群中扫一眼，不禁气结。她颤颤巍巍地走过去，颤抖着道：“Emma，做人要有点情义！当年哪怕是金妮对不起你，也是多少年前孩子们的不懂事了，现在她都过世了，你难道不能给她些应有的尊重吗！”
Emma淡淡地笑了：“格拉斯妈妈，您误会了。”
她摆摆手：“这是礼节。我了解金妮，比任何人都了解，我知道她不会愿意自己的葬礼泪流成河的。她更希望的是大家都能微笑着放下手中的花，一起念诵玫瑰经，为她幸福美满的来生祈祷。”
她冷笑：“在这里哭得这样伤心的所有人，有谁知道她最爱的花是什么吗？”
格拉斯女士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年轻的女人们被激怒了，她们纷纷围过来，满面通红地指责着：
“你太过分了Emma！”
“怎么能这样和妈妈说话！”
“难道我们不爱金妮吗？我们对她没有感情吗？”
“当年抛弃她，最让她伤心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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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妮最爱的花是白海棠。”
子滟和汉良欢快而稚嫩的声音如清澈的泉水，冲淡了围攻的洪流。
“金妮每天早晨去买菜时，都要到附近的花店，对着那里的白海棠发呆，却没有足够的钱买下来。”
“金妮说，我要好好学画画，将来成了画家，画好多好多的白海棠送给她。”
“金妮那天特别高兴，又哭又笑的，因为Klaus叔叔送了她一条绣满了白海棠的婚纱。”
“金妮说，她死的那天，想要戴着一顶白海棠花环，和一本手抄的玫瑰经，陪她一起火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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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呆呆地望着两个笑得天真无邪的孩童，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们忽然哀伤不已，心软鼻酸，喃喃沉默下来。
唯独角落里的两兄妹，在听清那对年幼的双胞胎的话后，错愕地猛然抬头，惊得目瞪口呆，一瞬手脚冰凉，如遭雷轰电击。
当Rebekah仍愣在角落动弹不得，Elijah早已飞奔上前，激动地质问道：“你们再说一遍，她喜欢的是什么花？”
“白海棠。”Emma深深地望着他，面上满是遗憾与慈悲：“Elijah先生，我很抱歉告诉您，Petrova小姐钟爱的是马蹄莲。金妮最爱的，才是白海棠。您记错了，错了许多年，错得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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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ijah和Rebekah皆愣在原地，满目震惊。
白海棠……白海棠……
Rebekah送给洛佳尔的第一件礼物，是绣着白海棠的小布袋，里面装着她形影不离的嗅盐盒；
洛佳尔最爱的那条长裙，滚着密密麻麻的白海棠镶边；
Elijah扎给洛佳尔的花环，用的是白海棠花；
卡特莱特家密道的入口，是一副白海棠的壁画；
他们逃走的秘钥，开启的是白海棠花心的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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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瞬，大厅中那位高贵优雅、神情肃穆的男子，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空气中。
而那个苍老丑陋，老态龙钟的女人，跪倒在地上，发疯似地嚎哭。
她哭得是那样痛不欲生，尖锐刺耳，恍若哀鸿遍野，令人周身战栗而惶恐，鸡皮顿生。
他们只感到毛骨悚然，呼吸凝滞，痛苦地捂住双耳，阻挡住令人心碎的满目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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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正赶往机场，搜寻飞往克莱顿县最近一班飞机的男子，他只是依稀记得，他爱的那个女人，深爱白海棠。
原来她不是Katerina Petrova，是洛佳尔·尤金妮亚·卡特莱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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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章】
Klaus并非故意缺席金妮的葬礼，而是连夜赶去伊朗，根本不知情。
他还没来得及收拾好破碎而哀伤的情绪，便被一通电话惊愕得无以复加，毫不犹豫地夺门而出，将满屋狼藉留给了佣人和Caroline。
“伊朗境内、美索不达米亚平原附近的一个小村镇在一夜间被全村屠杀，并且放火连烧了三天三夜，现场处理得很干净，滴水不漏。只有唯一一个幸存者，告诉我那是一个卡其色长卷发、褐绿色眼珠的女人，吸干了47个人的血。放心，我已经在警察赶到前杀了他，不会暴露的。”
Klaus当下一震，深深皱起眉：“你的意思是……”
“我去查过，当年那个给她施咒的女巫，已在三天前过世。”
“所以魔法失效，她自行解封了……”Klaus恍然大悟，嘴角露出一丝邪邪的笑容：“我知道了，把她的行踪给我查清楚，我后天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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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ijah死死捏着他在洛佳尔庄园翻箱倒柜时找出来的白海棠布袋，木然地站在洛佳尔坟前，机械地流着泪，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年代久远的石塑。
里面装着Klaus送给她的嗅盐盒，还有被烧得发黑的结婚戒指。
破碎的回忆如同一片片粉化为风的瓦砾，飞沙走石地游走遁逃，让他平静无波地安然度过150年。然而恍若时光倒流一般，那些消失在空气中的尘埃，又重新聚集，卷土重来，一阵狂风呼啸蜂拥后，以光速融合完好并填塞着触目惊心的裂纹。
却让他在瞬间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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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7年冬天，他被洛佳尔封住后秘密送往英格兰。
待他被绚烂的烟花唤醒，已是1868年元旦。
身边空无一人，只是静静躺着洛佳尔那泛黄陈旧的白海棠布袋。被烧焦的结婚戒指粘黏着尸油与骨灰，仍散发着可怖作呕的腐臭。
当下，他恐惧得无以复加。
他发疯似地一路奔波，在船上不眠不休半月，丝毫不顾Mikael或许仍然潜伏在某个阴暗的角落，等待着将他们一网打尽。他只知拼尽全力，也要重返克莱顿，带走他的妻子。
然而当他返回洛佳尔庄园，却被更为强烈的恐惧和焦躁死死攥紧了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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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空无一物，四处蒙尘，毫无声息。
洛佳尔决不会允许如此。
她怎么会允许如此？若是她看到这一幕，必然会痛苦到抓狂啊！除非……
他不敢再想下去。
将布袋锁回房间后，他迫不及待地赶往芒罗家。
狄米娣答应过，她会帮助洛佳尔完成转化的，一定会的！她全心全意帮助他们逃跑；她是洛佳尔最信任的朋友；她是卡特莱特家最忠实的伙伴————
可就连芒罗家亦空无一人。
狄米娣、芒罗先生、小伊森、包括他们忠诚的老黑奴和嬷嬷。人间蒸发。
空无一人。
当然，没有洛佳尔。
Elijah跌坐在地，三魂丢了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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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终于在吉姆·邦内尔的回忆中见到她————
没有一件事，比这一切更蠢。
他后悔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只想挖出双目，摒弃五官，周身永世，无所触觉。
他那瘦弱渺小，腼腆懦弱，向来被认为亟待保护的妻子，是那样陌生。
她的背部卷席出两扇巨大的羽翼，头顶闪现着熠熠生辉的光环，一头金棕色卷发蜕变为白金透亮的光华，浅褐色平淡无奇的眼珠黯然消失，取而代之于精贵华美的海蓝宝钻。
她满目悲伤，痛苦绝望，却仍目眦欲裂，怒火使强光从她弱小的身躯喷薄而出，如同点燃世界的极光，让黑暗生物惊慌失措、无所遁形。
强大到不可置信的她，却在天边射出第一抹日光时，如一片萧瑟的落叶，飘然倒地，变回他熟悉的妻。
于是她被鞭打捆绑后，运往卡特莱特家烧焦的废墟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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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熊熊燃烧，洋洋洒洒吞噬着她的躯体，毫不留情。
她抓狂哭喊，疯疯癫癫，尖叫响彻山谷；她狠狠咬住手臂，用力过猛，撕下一截血肉模糊的鲜肉；她四手乱抓，她血流如注，她浑身恶臭，她变为一堆摧枯拉朽的焦炭飞灰！
“Elijah，Elijah……救救我！天哪！救救我，救救我！Elij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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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画面突兀地消失，成为一片无边无际令人绝望的黑暗，泪流满面的Elijah手中，早已握住吉姆·邦内尔滑溜溜、血淋淋、活生生、仍旧鲜活跳动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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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章】
那没有结束。
这方才是开始。
他的双目通红如血，燃烧起熊熊的怒火，面颊僵硬紧绷如同硬石，下颚在愤怒地颤抖，浑身不可遏制地抽搐着，如同野兽咆哮般凶狠地大吼，肌肉膨胀到酸痛，骨骼劈啪作响，拳头死死握住，几乎就要捏碎拇指的骨头。
他阴冷而可怖地狞笑着，轻轻催眠邦内尔家九口，命令他们端坐于沙发上，一边用尖锐的竹签捅穿自己的指甲，一边欣赏他凌虐族长的遗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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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姆·邦内尔的心脏化成一滩令人作呕的烂泥，血肉模糊地被甩到墙上。
Elijah目眦欲裂，如一头凶猛的雄狮一扑而上，露出狰狞的尖牙疯狂撕咬、拉扯着他的每一寸皮肉，坚如精钢的双手死死拿捏住他的肋骨，令它在一瞬间成为一堆四处飞溅的碎片，全身骨骼扭曲着错位，哗啦一声刺破皮肉，捅穿他坚硬的头颅，喷溅出无数肮脏可怖的脑浆。
他森然笑着，黑色的游丝在眼角蠕蠕浮动，扩散舒张，静静地用长靴拨开脚下粘稠的碎肉，兴奋地欣赏着年轻人毛骨悚然的恐惧尖叫与孩童撕心裂肺的哭泣。他只知嗜血的欲望令他的神经在逐寸燃烧，麻酥酥的战栗感爬遍了周身的皮肤，令他欣喜而痛快。
他们痛苦而惊恐的哭喊哀嚎，只能在瞬间点燃他弑杀的欲望。
他微笑着抓起面目全非的吉姆·邦内尔，从他的脸上撕下一串触目惊心的皮肉，轻轻放到幼小的女童嘴边，另一只手扼上女人的脖颈：“乖，吃了它。或者，我杀死你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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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想到，那是多丧尽天良的一幕。”Emma冰冷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洛佳尔为了你，都快疯了。”
Elijah一怔，迷茫地转过头，痴痴望着她。
Emma微微一笑：“许久不见，尊敬的Elijah先生。我是古希腊十二提坦之一，记忆女神Mnemosyne（谟涅摩绪涅），当年的狄米娣·芒罗，希望你还记得我。”
Elijah愕然。
“是时候告诉你所有真相了。”她微笑着，面上满是慈悲，周身散发着隐隐的金光。
他方才惊觉，无论洛佳尔、金妮、加尼美德斯还是狄米娣，他们的神情，都是那样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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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佳尔原名黛斯·维妮亚斯，是圣母玛利亚最信任的女侍天使，天后赫拉亲封的救赎爱神。加尼美德斯是众神之王宙斯的酒侍，兼任爱情岛岛主和101号当铺老板。而我，掌管三界人神的记忆。和金妮一样，洛佳尔肩负着上帝赋予的使命，在人间投胎，开启新生。她的存在，不过是为了在1861年与你们相遇，1867年助你们逃脱。”
Emma静静望着远方，不徐不疾。
“她在遇见你们之前的17年都只是普通人类，直到你们出现，她的记忆方才开始恢复，时间越长，想起的越多。而我和加尼美德斯，不过是辅助她完成任务。加尼美德斯化身的汤姆森引领她以小姑子的身份融入你们家，而我则在最终逃跑时助你们一臂之力，并且将你秘密送往伦敦。这都是命运的安排，我们不过是照章执行。”
她垂下头，意味深长地微笑着：“但谁也没有想到，维妮亚斯会爱你这样深。以往无数个前生，她也未曾有过私欲之爱。我和加尼美德斯总是取笑她，说她是个没有爱情心的女人。原来并不是，只是没有遇到你。”
她摇摇头，半是欣慰、半是担忧地看着他：“你知道吗？当年维妮亚斯为了你，差点就要走火入魔。堕落天使的下场，凄惨无比，是一条永生永世、黑暗无边的不归路。”
Elijah怔怔望着她，明明内心如沸腾的锅炉般滚烫，惊涛骇浪反复翻涌，惊雷滚滚响彻天际，然而他却仍旧张口滞舌，无法言语。
“从前我冷眼看着，知道你深爱Katerina Petrova 350多年，也替维妮亚斯不平。然而到头来，我们都错了。”她轻笑一声，似是感叹命运的传奇：“我、加尼美德斯、包括维妮亚斯自己，都没有想到，你居然会真的爱上她————并且直到她死去还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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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ijah浑身一震，忽然红了眼眶。
Emma深深望着他：“1868年，你创造出一系列前所未有、惨绝人寰的命案，用尽各种冷酷残忍的手段折磨克莱顿县民，全县103名战争幸存者，上至八旬老人，下至襁褓婴儿，无一生还，被你屠杀殆尽。宙斯和赫拉震怒，决意制裁你和你的家族，维妮亚斯想尽办法、倾尽所有，带领众神跪在奥林匹斯山神宫三天三夜替你求情，耶稣又搬出耶和华和玛利亚向奥林匹斯山神宫施压，方才换得他们收回成命。”
她长叹一口气：“你沉浸在哀伤中不能自拔，终日用嗜杀和酒精麻痹自己，日日在洛佳尔的坟头痛哭，我们见了，虽说憎恶你滥杀无辜，但也同情你的遭遇。维妮亚斯恳求我篡改记忆笔录，偷偷消除你的记忆，希望你能忘记她的死，忘记不堪的嗜杀回忆与悲伤。而这一切的根源，是你对洛佳尔的爱。”
Emma的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我让你忘记了对她的爱，Elijah。这是让你不再痛苦，唯一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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