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百转千回,梦一场(1 / 1)
“救救我妈,救救我妈……”多少个日日夜夜,折磨她的都是同一个梦魇。
“严清,醒醒。” 他从后面轻轻推着她的肩膀。
严清睁开眼,屋子里还是黑的,只是感觉枕头又湿了,拂去眼角的泪,转过身,抱歉地笑笑,“你又被我吵醒了,许沐。”
“哪有,你以为就你会做梦啊。我梦到去马德里看球赛,结果皇马让巴萨先拿下了一球,急得我……。”许沐滔滔不绝地讲着他那有趣的梦,说得煞有介事。
“你不当编剧可惜了。”严清笑了。
“不信拉倒。”黑暗里,许沐把她拉入怀里,“睡吧,球还没完,我得接着看。”
严清闭着眼,此刻的安逸不足以让她再次入梦,却足以让她不再胡思乱想。
“醒了?”许沐小声试探。
“恩。”严清假装打个哈欠,“几点了?”
“7点半。”许沐拿起床头的闹钟。
“我给你做点早餐。”严清起身。
“不用了,刚才我上卫生间,顺手烤了点面包。”
“顺手?你确定面包上没有不干净的东西?”严清开玩笑。
“这得等吃完了知道。”许沐乐了。
“对了,下个星期,你去公司上班吧,打发打发时间也好。”许沐用刀刮了一块番茄酱涂在面包上,递给严清。
“还是不要了,梓篱不是弄了个什么杂志,我想去她那儿打打杂。”毕竟当初正式辞职了,现在再回去难免遭人闲话,她倒没什么,只是许沐为她付出的已经够多,没有道理再让他难堪。
“那丫头又瞎折腾什么,之前开了个什么漫画公司,结果赔了个精光,沈伯父还让我劝她收收心的;如今倒好,什么文学杂志又插上一脚,你确定跟着那家伙有前途?”
“不要老这么说她。”严清护着。
“也对,人生无常嘛,愿意干嘛就干嘛。”许沐妥协。
严清没再开花,“人生无常”这四个字她默默地回味了好多次。
“你看我这面包煎的多好!”许沐跳转话题,她黯然的脸色告诉他说错了话。
梓篱车到楼下的时候,严清还在厨房折腾那几个怎么摆都不顺眼的碟子。
严清抹抹湿着的手,朝楼下看,梓篱又换了新车,白色的沃尔沃。看见严清,使劲挥了挥手。
“严清,你能不能给我点长点面子。”梓篱嫌弃地看了看严清一身便衣。
“我这可是为了衬托你。”严清反驳。
“许沐上班了?”梓篱问。
“恩。”
“你跟他一起算怎么回事?真心的?”梓篱试探。
“有什么真心不真心的。”严清看向窗外,眼眶涌上些泪。
“不问了,不问了。”梓篱看她伤心的样子也不忍再说,递上纸巾。
手机提示灯闪了几下,严清打开短信,这些日子,固定的时间,她总是收到周渡的短信,内容无非是“对不起”,“抱歉”,“原谅我”。
“你跟他还有联系?”梓篱问。
严清握在手机上的手瞬间握紧,“看着他每日给我发的短信,我才能提醒自己,因为我的执着,害死了我最亲的人。”
以前,总以为只有在回忆里才是幸福的。回忆里有他,有她一直追求却也得不到的爱情。而如今回忆就像深渊,一旦陷入便透不过气来,母亲被盖上白床单的一幕,她才意识到,她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失去了最珍惜的亲情。而爱情,原来不过是富人的奢侈品。
当救护车来了,抱母亲上担架的是许沐,他站在一旁像个木头。
当她,父亲,许沐上了车,严清看向他,他想跟上,却被他母亲拉住。
当医生宣布抢救无效,她想找一个肩膀大哭一场,朦胧里还是不见他。
葬礼,阴雨天,她想起了陪他回乡祭拜的场景,她的膝盖正如当时他那样陷入泥潭,她等了他,只是最终他还是没有出现。
尽管,他向她解释,他妈妈因此也生了场大病,他无法不去照顾她。尽管她明白,他不是不想陪伴她,不是不想做自己的肩膀。他说过,他可以为自己做任何事,只是严清明白,任何事中不包含悖逆他母亲的事。
许沐默默为她撑着伞,走在公墓的石板路上。
“许沐,我是不是很可笑。”严清将冰的通红的手插入口袋。
“你不觉得我更可笑。”许沐淡然回答。
严清愣住,和他,是夫妻?恋人?朋友?什么都不是。他没有任何立场,却却像亲人般陪她走过人生中最伤心的日子。
“许沐。”严清停止脚步。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许沐转身看她,她没有看他,只是默默地等待他的回应。
“我是救生圈吗?”
“当我没说吧。”许沐的反问让她心虚,以往拒绝他是因为身旁的周渡,而如今需要安慰,她竟然恬不知耻地问他愿不愿意再次接纳她。
严清走出伞外,疾步离开。
“我愿意。”许沐看她原来越遥远的背影,仿佛再不喊住她,她便像那次一样消失在他的世界。
当他们拿着结婚证走出民政局大厅,没有幸福的拥抱,甜蜜的誓言。
许沐说,“怎么办,你得继续当我的保姆了。”
严清笑了,看到远方的周渡,面容憔悴,衣衫不整。
“打个招呼?”许沐试探。
“不了。”严清没再看向那个地方。无论是有意无意,因为他母亲的那致命一推,她最爱的人永远地离开了。她恨她,可是她是他的母亲。因为爱他,她最终打消了告她的念头。况且她知道,即便最后官司赢了,她得到的不过是钱,母亲再也追不回来了。
“严清。”周渡追上来,挡住他们的去路。
“周渡,以后别再来找我,这辈子我再也没有办法笑着对你。”严清说完,挽着许沐的胳膊,走向停车场。她并未迁怒于他,不过,她希望他能明白,放过不等于原谅。
晚餐在许宅吃的,许母亲自下的厨,一桌子严清爱吃的菜。
“瞧瞧,百转千回,严清,你命中就该是我们许家的媳妇。”许母为严清盛了一碗桂圆莲子汤,满意地看着这一桌子菜,“这次,总算人齐了。”
严清心中也是无限感慨,以往跟周渡在一起,费劲心思讨好周母,如今在许家,这般的温暖却是唾手可得,或许正如许母所说,人各有命,或许命中注定她跟许家有缘。
“爸,妈,我敬你们一杯。”严清往手边的玻璃杯倒了些白酒。
许沐知道她不会喝酒,阻拦却也没拗得过。
“你这孩子,咱家里不兴这个。”许父招手让她坐下。
“不成,这杯酒得敬。”严清端着杯子的手有些颤抖,“多亏了您们的帮忙,我妈才能这么顺利地入土为安。”说着泪忍不住滴入杯子。
许父,许母与严清碰杯,“自家人,不说这些。”
严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尽管她和许沐那无名无实的婚姻伤透了他们的心,尽管她和许家再无半点瓜葛,当父亲卧病在床,在她最无助的时候,许家毫不保留的帮助着实是天大的恩情。
“只要你们以后好好过,我们也就知足了。”许母嘱托。
“你也别再吊儿郎当,成熟点,别亏待了严清。”许父盯着许沐,严肃地说道。
“什么时候你们能对我有点信心。”许沐皱着眉嘟囔。
刚喝的时候严清觉得跟喝白开水也没什么不同,在回去的路上才开始脸颊发烫,频频作呕。
“我许沐江湖人称九(酒)哥,也没敢像你那样一口闷。”许沐一边小心地开车,一边将矿泉水递过去。
严清只觉得耳朵嗡嗡的,也没听清他到底说些什么。
好不容易背着她到了屋里,还没来得急走到卫生间,就吐了客厅地毯一地。
许沐六神无主地喂她喝了一点蜂蜜水,过了好一阵,也沉沉地睡去。
筋疲力尽地躺在她身旁,她从未在他面前袒露过这般孩子气,狼狈的模样,以往扮演幼稚角色的一直是他。
她的脸颊很红,头发凌乱地拂在脸上,呼气很重,眼珠子还在眼皮下面转个不停。
许沐侧着身对着她的脸,即便是如此静静地看着,他也就满足了。以往他的那些无奈,痛苦和纠结因为这一刻的平静而烟消云散。
许沐为她拉好被子,关上台灯,他忽然祈祷起来,希望以后的每一天都能有她在,没有波折,没有意外。
睡梦中,隐约听到枕边的哭声,许沐以为严清又做恶梦了,赶紧开了灯。
她在抽泣,还没来得急叫醒她,只听她吐出几个模糊的字眼。
他没听错,她口中说的是:“周渡。”
眼泪一串串滑落,眉头深锁,仿佛梦里她想抓住什么,却渐渐远去。
许沐没再叫醒她,她的无助于悲伤让他心疼,却又像利刃一般刺向自己的心,就在刚才他还在为他们的未来祈祷,而她却依然深陷在过去不可自拔。
台灯亮了一夜,她没醒,他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