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沉淀的思念（1 / 1）
疼痛来的如此迅猛，就连提前吃下去的止痛药都不能缓解分毫。不同于以往的尖锐，而是似乎带着持之以恒意味的钝痛，随着时间的消逝痛感再一层层的叠加。
秋天撑起身子走回住处，费了点时间才将门打开，四肢无力的蹲在地上。本来想像往常一样再吞点止痛药倒头睡上一觉的，但却奇异的有种意感，似乎只要一躺下来就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可能是最近天气的原因，秋天感到略微的呼吸困难，勉强撑扶着门口的柜子站起了身，走到窗边去开窗却因手上的湿滑几次错开。秋天将额头抵在窗框上微微喘息，有了即使再疲惫也不曾有过的昏昏欲睡的感觉。直到喉口开始发绀，秋天才终于意识到这次不同于以往普通的胃痛。
她闭上眼睛靠在那里积攒了些力气，而后随意的扯过自己的包，跪在柜前翻找着东西。将证件医疗本都放在了包里，随后又在抽屉的角落里翻出一张平时不怎么用的□□来。
在这种时候，她甚至还打包了简单的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可以说……这是一种长久的独居精神吗？
清晨的出租车一向都不怎么好打，但好在托隔壁在外过夜的小情侣的福，秋天顺利的上了车。报了最近的医院的名，秋天靠在那里开始脱离意识，有种自己四肢湿冷但是却又头脑发热的错觉。
清醒一点，不要睡！
秋天提醒着自己，但却已经分不清自己现在是沉浸在现实还是梦境里。直到握在手中的手机毫不迟疑的一遍遍的振动着，秋天费了点力气才将扣着的手机翻了过来，本来沉重的眼皮也在看到屏幕上那个名字的瞬间，有了支撑的力气。
这种时候，是接通它需要用到的力气大，还是就那样看着它一闪一灭直到彻底熄灭需要的力气大呢？嗯，that’s a question！
在手机沉静下来的那一刻，秋天喉口一口腥甜涌了上来。
也许是因为秋天是自己走着来的，所以医院的医生并没有像电视上演的一般一帮人推着流动床涌出来。秋天忍耐着走到接待处对医护人员说着自己的情况，柜台后面长相甜美的护士小姐看了看秋天，指向身后的位置说道：“先挂号吧！”
秋天看了她一眼去挂了急诊，之后拿着单子走回来找她。她却只是带着公式化的笑容说着每天都说的话：“等待叫号吧，到你了会通知你的！”
也许此刻王coordi在的话会对秋天说‘别忍着，喷她一脸血！’，但此时秋天只是想着王coordi可能的样子，扯了下嘴角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等待一向是漫长的，不管是一分钟还是一小时。不过其实可能只是过了不久，因为秋天现在已经对时间没了概念，她只是坐在那里不知道是想着什么，抑或是抵抗着什么。
直到小护士叫了几次她的名字，她才有所反应的给予回应。被引领着走入了诊疗室，桌子后面的医生却出乎意料的年轻。
他抬了抬鼻梁上的镜框问道：“哪里不舒服啊？”
秋天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回道：“胃痛。”
医生看着手里的挂号单头也不抬的问道：“有什么症状啊？”。
“不停的冒冷汗，浑身都没有力气，很想睡，而且刚刚有咳血的现象。”秋天忍耐着回答着医生的问题。
医生从的挂号单上抬起眼睛扫了她一眼问道：“你觉得你是什么病？”
除了心理科秋天不是很常接触医院，难道现在的医生都有让病人自己诊断的传统吗？秋天微皱着眉用最后的力气说道：“我胃不是很好，之前又吃了刺激的食物，医生觉得我像什么病呢？”
医生倒是没在意她的语气，只是站起身来说道：“啊～那先做检查吧！”看秋天坐在那里看着他，又安慰道：“别挑三拣四的了，你运气不好，刚刚出了个连环事故，现在主治医生都在手术抢救中。放心吧，我除了长的太年轻帅气外，其他的是很值得依赖的！”他刻意的甩了甩头发然后安排护士做检查。
经过胃肠超声造影等一系列检查后，医生最后判定秋天为胃出血。
“你看，她现在的白细胞计数明显升高不少，在发病二至五个小时间会持续增高。”
“哦～，那下面是不是要给她做胃镜检查啊？”
“啊哈！平常教你的都被你吃到肚子里去了吗？胃镜要在出血24小时后做，不然血压不平稳的话就会很危险！先检测出血量，进行物理止血。”
“是。”
秋天迷蒙中就只听到医生护士断续的对话，从隐约听来的内容看，这年轻医生正把她当作小白鼠一样用来教学。
“朴秋天。”自己的名字使她些微的恢复了些意识，然后就听到叫她名字的那个声音夸赞着：“你真是厉害啊，出血量才不到700毫升，要是再多点的话直接休克了就爬也爬不来了。”
秋天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安置在被帘子隔离出来的病床上，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由上至下的看着她说道：“醒了？家属呢？让他们给你办理入院手续。”
“我自己办就好了。”秋天微微挣扎着要坐起身。
医生皱了皱眉，翻了翻她之前填的信息表问道：“没有保护者吗？你这副样子还要身兼数职吗？”他看了秋天一眼继续说：“又是扮演病人，又是客串家属的。”
他回头对身后的小护士说道：“给她家人打电话联系一下。”
小护士犹豫的说道：“医生，这位病人的信息中除了自己的手机没有填写其他的联系电话！”
医生挑剔道：“病人是昏迷不醒的状态吗？你鼻子下面的东西是用来干嘛的？不会问吗？”
这时候秋天已经支撑着坐起了身，冷静平淡的说道：“没有可以联系的人，所以，有什么事就直接跟我说吧。”
“你以为自己只是喉咙出血吗？还不赶紧躺下！出血只是暂时止住了，你最好配合点省得喷我一身血，要知道白大褂是很难洗的！”医生又转过来看了她一眼，看她老实的躺了回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最后妥协的对她简单的叙述了下病况。而后开始例行惯例的问道：“有过其他病史吗？有没有禁用药物？近期服用过其他的药吗？”
“精神病史算吗？”
医生瞪了她一眼，以为她在开玩笑。秋天继续配合的说道：“没有过敏的药物，但是两三个月之前还服用过神经方面的药物。哦，来之前还吃了两片止痛药。”
医生继续瞪了她半响然后继续问道：“之前吃的什么药？”
“名字和成份不太清楚，只是我的主治医师开给我的。”
“主治医师？什么科的？”
“心理科。”
“……把联系方式给我，我打电话沟通一下。”
和秋天要了电话后医生突然变得专业性极强的对小护士吩咐道：“先开8mg去甲肾上腺素加100ml冰盐水分次口服。”说着看向秋天问道：“还是你喜欢作鼻胃管滴注？作为参考，胃管的长度一般为45～55cm，由鼻腔至咽喉最后直通胃部。”说完看秋天没有被他恐吓住的平淡表情后转身离开。
秋天微叹了一口气，掏出手机给王coordi发了个短信，说自己打算离开几天散散心叫她不用担心，然后就直接关了机。
护士早习惯了医生的恶劣玩笑，没有真的去给她插鼻胃管，只是按着吩咐给了口服药，然后隔一会就来给她测量血压、脉搏。秋天旁边还弄了个看起来就很严重的机器，她只好看着上面的曲线跳动发着呆。
明明身体疲惫却是无法入睡，被帘子围起来的空间密闭性也不是很好。不远处其他病人咳嗽的声音，护士推着车子走来走去的声音，尤其是隔壁床病人家属一会问他吃不吃水果、一会问他喝不喝水的声音，嘈杂的秋天似乎大脑内部都嗡嗡作响。
直到连接心电图的线被撤了下去，秋天才终于能侧过身体略微休息一下。可过了没多久本来就很忙的吴医师又闻讯赶来了，她环抱着胸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秋天，感叹着：“没在我的诊室等到你，却在这遇见……你说这是好事呢还是坏事？”
秋天轻扯了扯嘴角打招呼，吴恩珠微俯下身测了测她额头的温度，而后微微叹气问道：“感觉好点了吗？”
“嗯，没什么事了。”
吴恩珠坐在她的床尾问道：“打算和我说说这段时间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吗？”
秋天微抬了抬自己的手臂示意自己的无力，微微笑了下回道：“恐怕不能。”
“休息会吧，脸白的都能当白板了。”吴恩珠没再说什么，帮她盖了盖被。
这时护士特意过来交代了下最好保持头部侧卧的姿势，否则万一再有呕血现象的话很容易呛到气管。所以秋天转了过去闭上眼睛开着玩笑：“吴医师回去吧，空手来看望病人已经表达了你适当的人道精神，留在这也没什么能让你帮忙的。”
吴恩珠即刻回应道：“那么你也发挥一下所剩无几的人道精神，让我坐在这歇一会吧。”
说是那么说，秋天躺在那里居然还感觉到了吴医师坐在旁边，就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在自己身上轻拍着。她挑起嘴角，暗笑怎么论也是姐姐辈的人居然在这里扮演着妈妈的角色。
而后她不笑了，沉默了半响后叫道：“吴医师……”
“嗯？”吴恩珠轻声回应着。
秋天侧着身子背对着她躺在那里，闭着眼睛轻声的开口道：“吴医师，亲情、友情……不都是为了让人获得能量才存在的吗？可，为什么，爱情，会让人感觉那么卑微呢？”
她的声音很轻，轻的就像一不小心就会打破什么一样：“不是说有了爱的人之后，会让人什么也不惧怕的勇往直前吗？为什么，我会感觉怕的事情越来越多了呢？”
一向连生死都不惧怕的人，之前……居然会怕就那么一睡不起后，就会连再在远处看他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她继续说道：“之前……说了很多不好的话，为了让那个人听了之后可以头也不回的离开。那样的我，自己看着都很寒心嫌恶。总是犹犹豫豫的，不能干脆的离开，又不能痛快的对他揭露自己的一切。就像是不肯给人痛快的一刀的坏人，是吧？”
“其实，现在想来我完全没有必要那样做。所谓好的开始也要有好的结束才行，我应该给他留下微笑的脸庞，而不是故作冷漠的背影。那个人是个情商很高的人，即使不理解也应该更容易接受才对。可，我却做了一些不太高明的事，说到底，不过是我的心太乱了，忽略了一切对于自己的影响力。”
她顿了顿补充道：“为了让他离开，却又怕他真的会嫌恶的目光。于是，弄的大家都很辛苦了！”
吴恩珠看着自己面前单薄的背影轻声说道：“我相信你下次有机会的话会处理的更好。”
秋天对此弯了下嘴角下，又说道：“我，看到了他的母亲。是位好母亲，华丽、雍容、美好，很爱自己的儿子。可是，却让我不敢直视，怕被她看出我那卑微谨慎的心思。告诉自己，我没做错过事。可是，为什么就好像我做了一切罪不可赦的坏事了一样呢？” 秋天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困倦和迷惑，就像是面对着难题解答不上来的孩子。
吴恩珠顿了下，拍上她的肩说道：“什么也别想了，好好睡上一觉吧，等你醒了面对着照常升起的太阳时，会发现一切都会好的。”
秋天轻笑了下，即使只是背影也能想象出她总是表达‘没关系’的表情。
“我没事，只是……生病，总是会让人感觉软弱。吴医师之前让我做的事，我最近一直都在想。我曾经以为我已经被生活锤炼的铜墙铁骨百毒不侵了，孤独、苦痛、劳累，都只是今天过了明天就察觉不到的经历罢了。什么都没有办法长久的留存在记忆里，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只是……原来有的东西，真的是不同的。”
“在南阳被关起来的时候，我碰到过一位老奶奶，说是因为思念她已故的先生最后才神经失常的。那时候不以为然，可现在看来……原来，思念……真的是一件会让人发疯的事情呢。吴医师一直想让我尝试的东西，我现在，终于看到是什么样子的了。”
“会后悔吗？”
秋天沉默，半响后答道：“不。”
吴恩珠带着笑意回答：“那么看来你是真的感受到了，祝贺你。”
可能跟后来医生给她用的药物有关，秋天沉沉的睡了一个下午，直到傍晚过后的时候才再次醒来。身边已经没有了吴医师的身影，不知道是已经回去了还是只是出去了。一天没有吃东西的人却并不感到饥饿，秋天只是望着床边针管中不断滴落的液体发呆，半响才察觉这液体是正在一点点侵入到自己的血液中的。
微微移动了下插着针头的手，苍白的手背上那一抹青紫尤其的显眼。她看着针头处微微肿胀的血管，暗想着希望那个看起来比医生还年轻的护士并没有尝试太多次。
天色沉静了下来后耳边听到的声音似乎就更加敏感，离得很远的地方的艰难的喘息和痛苦的□□都能听的很清楚。秋天无所事事的躺在那里分辨着各种声音的由来，听着各种繁忙或悠闲的脚步声围绕在周围，而后其中一道声音定在了和自己一步之隔的位置。
身后遮挡帘子被小心翼翼的拉了开，似是不确定帘子后面的病人是否清醒着。
秋天嘴角微微上扬，边弹弄着输液管里的气泡边轻声说道：“吴医师直接回去吧，我一个人也没关系的。有事会给你打电话的。”
半响却没有听到回应，秋天诧异的微转过身。医院已经开始亮起灯来，其中一盏正对着秋天的头顶晃的她抬起没被束缚的手臂略微遮挡在眼睑上。
来人在她的视线中逆着光站在那里，隐忍的开口道：“即使都这样了，也只能说没关系吗？”
秋天睁大了眼，以至于藏在眼中的事物顿时没了阻拦，瞬间滑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