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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以后,佐亚时常来找我玩。我料这是老朱的意思,每次他都不在。我本来是要躲避她的,只是觉得这样做不太礼貌,毕竟那天是她去火车站接的我,虽是不躲避,但也是时刻小心敷衍,次数一多,就感觉因此浪费掉了不少时间。她再来时,我只管看自己的书,让她自己寻个游戏独乐。这样搞了几次,我猜她定会厌恶,不会再来了,糟糕的是,她非但没被这冷淡所打退,还一副喜欢上这种欢迎的神气。可喜也可恼的是,她也喜欢读书了,有时也会和我辩论几句,而且还会有独到的见解。
“我觉得陈胜挺冤的。”
“嗯?说下去。”
她的话虽是突如其来,但是引起了我的兴趣。
我虽是知道她的阴谋,但是还像个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
“当年陈胜杀掉了旧相识,被历代史学家所贬斥,依据是忘了穷困时的那句‘苟富贵,勿相忘’的誓言。我认为那不是誓言,只是那些旧相识对陈胜的戏谑而已,就是富人对乞丐跪拜,嘴里嚷着‘大爷,赏我点儿钱吧。’这是□□裸的侮辱。”
我愕然,点了点头。
一天,她又来了,手里拿了个小纸条,上面分明写着《越人歌》。她不让我看,念诗的声音像是银珠落地: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夕何夕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看书时,我偶然间读到的,只是不懂是什么意思,不知道在讲什么故事。”她一脸懵懂。
“嗯。意思很容易懂,只要多读几遍就明白了。故事嘛,据说,鄂君子晰泛舟河中,打桨的越女喜欢他,为了表明自己的心迹,就唱起这首歌。”
“结果如何?”
“结果,王子明白了越女的心意,微微一笑,就带她回家了。”我漫不经心的讲着,尽可能简单。
“好幸福啊。”
“不过,我觉得这个结果并不好。”
“怎么不好?!”她气恼,又慌张。
“一个是王子,另一个是打桨的穷人家的女子,怎么会因为一首歌就结合呢?即使是结合,他们的未来也注定是悲剧。”
“王子中意打桨女,因此,才会每次都乘她的船。越女以这首歌来试探王子的心意。这首歌才是撮合两人终成眷属的媒人。”
“即使带回去又能怎么样呢?!毕竟地位相差那么悬殊。”
“他们可以私奔。他们可以泛舟河中,到时郎来弄萧女高歌,一副神仙眷侣的自在。”
“你太天真了,我倒是希望他们能够把各自的感情隐藏,两厢安好直到终年。”
“你太麻木不仁了!”她终于是压不住心中的怒火。
她也停住,不再讲话,隐藏不住沮丧的感情,在房间里来回的踱步。
“我要给你讲个故事。”她突然停住了脚步,气恼的讲了这么一句话。
我愣住了,默许她讲故事。
“晚晴太平天国乱时,一个少年经过苏州,住在船上,泊在岸边。某天,他见一个少女端坐绣楼在做女红。在他们对视的瞬间,彼此心神领会,然后,十几天的朝朝暮暮相对无言。
少年有个朋友,恰巧与少女住在同一条街,劝少年别妄想。凑巧的是,少年家中有事,就匆匆离开了。
后来,此地发生战乱,少女丧命乱中。
战后,有人发现了一个东西,似拳头大小,非木非石,上圆下尖,中软外坚。有人把它剖开,裂为两半,那上面有一个小舟,有一个少年凭窗远眺,眉目如绘。恰逢少年的朋友经过,深知此意,索了碎片一枚,写信说明缘由,寄与少年。待少年得书,启盒视之,唯一汪碧血而已……”
我不等她说完,就走上前去,把她揽入怀中,腻上了她的唇。
随着交往的次数增多,程度加深,恋人的关系终于是确立了。这关系的确立并不需要一个正式的仪式,并不需要山盟海誓,只是需要一个眼神,一个牵手,一个亲吻,这一切都需要心有灵犀,都是顺理成章,这就像是一朵花自然而然的开放,一只鸟自然而然的就会歌唱,人自然而然的呼吸。
我终于不得不承认,被她完全吸引了,换句更让我难堪的话,是被她征服了,不过是不彻底的。
我是喜惧交加的,喜是在于遇到了她,觉得自己的生命逐渐完整,不再漂泊,不再是孤独一人;惧在于她使我失去了远行的理由和激情,开始削掉我身上的棱角,逼我去迁就别人,去迁就社会。
这矛盾日益加深,日日夜夜对我的折磨让我几乎要崩溃,这折磨开始让我去恨了,去恨老朱,去恨佐亚,恨老朱介绍我认识佐亚,恨佐亚能够如此深刻的吸引着我。
只是这恨是深埋在心中的,一旦遇到佐亚,所有的恨都泯灭于无形,我心里只是充满爱与柔情。
这潜藏的恨终究是被佐亚侦知了,她什么也不说,只是恋上了我的唇,缠绵纠缠。
我冰冷的心逐渐被她那甜蜜的唇给吻化了,一只手轻缓地在她的身上来回游走,另一只手则是依次解开她上衣的纽扣。
我们两人在相拥相吻中双双倒在了床上。
我在她的身体的激励下开始沸腾,她则在我的身下扭动。在身体的交融中,互相体察对方细微的变化,加深对对方的了解,我的喘气,她的□□,在心有灵犀中达到□□。
风停雨住,又是好天气。
我失去了年少轻狂,开始考虑着找个固定的工作,结婚买房买车,和老朱一样。
我失去了青春远行的闲情逸志,却是由满脸沧桑来替代。
最后,老朱和他的女友要同居,我只好搬了出来。其实,他在使自己快活的同时也想成就我的美事。
当老朱向佐亚提出这个难题时,佐亚就要我先去她姐家住上一段时间,到时再团聚,说是到时会给我一个惊喜。
我只好答应了。
过了几天,她果真带我去见她姐。
我们是下午一点左右到的。我一直要求佐亚讲些关于她姐的事情,但总是给她狡猾一笑给挡了回来。
据她说,人只有长期交往,才能够互相了解,经过第三方的介绍难免会有成见,会为以后的交往中的误会打下基础,因此,这介绍是不确实,是不可信的。见识过了她的固执,我也不好再问了,只能连连点头。
“不过,你千万别打她的主意。她快要结婚了。嗯,你这种人,她是不会感兴趣的,毕竟志趣不合。应该是这样的。”她像是警告我,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有些尴尬,也觉得她可爱。
我向前倾了倾身,揽她入怀,吻了吻她的额头,又用鼻头碰了碰她的鼻头,让她心安。
“好亲密啊。进来吧。一对儿小情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门开了,一个慵懒的女人站在门内,和佐亚酷似,一身粉红色的睡衣,粉红色的兔子拖鞋,打着哈欠招呼我们进去。
佐希带我参观了她的屋子,房屋的特别之处是在于她竟会有个很大的书房,书房尽是琳琅满目的好书。
就是这么一间书房,我对她有了亲近的感觉。
佐亚在这里停留了两天,就离去了。
佐希是个生活极没规律的人,又嗜爱睡觉。每天至少睡十二小时,睡醒了就随便吃些食物,之后就是锻炼身体,洗洗澡,读一个小时书,就开始抱着笔记本电脑打字。她的每一天都是如此。
我通常是在书房里读书的,饿了就在冰箱里寻些食物,随便热热就吃掉,锻炼身体,洗澡,睡觉,这就是我的不规律的规律生活。
我们就像是不同宇宙的生物,没有可以交流的语言;又像是处在不同时空的两个人,不能发现彼此的存在,当然,这只是我刚来时的大体状况而已,有时也会意外的与她有几句简短的交流。
“看书呢。”有次她突然的发问,只是眼神呆滞,不像是对我说的,有点儿像是自言自语,不等我答话,她转身就离开了,只留下满是疑惑的我。
次数多了,我也就习惯了。
有时,我们也能碰巧遇到一块儿吃饭,边吃边说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我觉得这样很无聊,她也觉得无趣,之后交流的机会就更少了。
就在我几乎就要确定这就是她的生活,这就是她的性格,这就是真正的她时,突然她的生活规律改变了。
我对她的成见本来已经形成了个高楼,突然这高楼倒塌了化为粉末。
那天,我正在书房里读书,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冲了进来,嘴里嚷嚷着,手舞足蹈,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近前,说,小说完成了,说完,在我面前不停地卖弄着舞姿,兴奋过后,要拉我出去走走。
在房间里闷了一个多月,我实在是应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了,不然就要发霉了。
原本我还以为她是个特别的女人,经过这次溜达,才彻底打消了这个愚蠢的念头。
我终于发现了她的阴险,也发现了自己的愚蠢,她原来只是缺个提包的。
她的兴致高涨,却把我累得够呛,像我这种长期旅行的人,也难以忍受她疯狂购物的压迫。可是,她只顾着自己的快乐,哪里会顾得上我的痛苦呢,只是蛮横地催我快点走,嫌我力气不够大。
“你的稿费能支付这些东西吗?”我忙里抽闲,善意地提醒她。
“我男朋友付钱,呵呵。”
我不好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