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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终点回首,会发现来时的路短而平坦。从结局看事件的起因和过程,就会觉得当初的喜怒哀乐仿佛是无理取闹,曾经困扰自己的,也是像烟雾飘渺远去。当初所喜爱的姑娘,由于年代久远,关于她的记忆也变得面目全非,斑驳陈杂了。
我所喜爱的姑娘,是老憨。这是我给她的代号。我已经多年没再见到她了,现今所爱恋的,只不过是当初她的可爱,以及对当时美好的延伸。她的相貌,在我脑海中已经是模糊不清了,像是一张褶皱磨损严重的旧照片。
我第一次遇见她,是在体育课上。那时,她的身体正处于猛烈发育的阶段,像是一朵正在盛放的花朵。
那是秋季的某一天,在操场的跑道上,她健步如飞,像是狂奔的鸵鸟,将其他的女生甩在后面。我站在跑道沿上,目光炯炯地盯住她,看她由远到近,再由近到远。
在她临近时,我分明可以感受到她那愈来愈沉重的呼吸,也能够观察到她那日益发育成熟的□□裹在运动服里的颤动。当她远去时,我望着她的背影惊叹,好身材!
对于她,当时的我只是单纯的欣赏,不含邪恶的成分。看到她,我顿时觉得学校里的阴霾都消失不见了,眼前有的只是艳丽和明媚。
夏已残,秋将近。上学是件无聊的事,被人逼着做无聊的事,痛苦难堪,无聊而痛苦,是双重的残害。人在这种状态下生活,心情势必是阴雨连连,发霉腐烂。
我只能自我拯救。幸运的是,有个美丽的姑娘可以来拯救我。只不过现在的她还没有这种意识与高尚的情操。我决定给她写封信,做出最诚挚的邀请。
经过我多天的侦探,知道她是邻班的学生。一向不喜欢在室外过多逗留的我,在课间时,总是最早出去,最晚回来。邻班有我的一个朋友,在那段时间里,他成为我最频繁的交流对象,这让他莫名其妙,也不堪其扰。在交谈时,我总是不太专心,眼睛总是在教室里逡巡,最终定于一。
在那段时间里,我养成了一心两用的好习惯。这为我今后一心多用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在这几年后,我与某一个狂妄自大的家伙比赛,原因是他认为我狂妄自大,一定要痛击我,以示警戒。我欣然接受了这个挑战。我们在同一时间里扎马步﹑玩电动游戏﹑记英语单词,一心三用。最终的结果如我所愿,他为我平了反,向大众坚持宣称我是个极其谦虚低调的人。
当时,我班有一个男生也喜欢她,那是个面目和内在都很愚蠢的家伙。在晚自习结束后,他飞檐走壁,踩着桌子和窗台,第一个冲出了教室,用他肮脏的手,一脸愚蠢的谄媚,将那封无聊的书信递了出去。她接住了!
扔掉!我在心里命令她道。她顺从地将它扔进了垃圾箱,然后转身离开了。嘿嘿!真不愧是我的女人。
不过,这个愚蠢的家伙倒做了好事,让我知道写信对她来说是无用的。
我只能暂且搁置。
学校的图书馆刚刚建立,小具规模,管理方面有漏洞,这就给不安好心的人了可趁之机。
有次,我从图书馆里借出了一本《楚辞》,32开本的,见前言下面有几行字,是用钢笔写的,娟秀可人,掩藏不住的脂粉气。
她感慨道,世上凡俗甚多,英杰寥寥,前者残害后者,后者要么同污合流,要么捐身河底赠鱼虾,可惜!
这个女生实在有趣,我一时兴起,回了几句,屈原走投江,实在不智,人活在这个世上,为国家竭尽全力固然高尚,然而,此身存在的意义,不尽于此。
不久后,她回复道,国家兴亡,关乎千万生灵,岂是儿戏?!巧言饰非,当真不知羞耻为何物!汉奸叛徒!
看后,我觉得她憨直可爱。
我写道,国家灭亡了,百姓仍然存在,灭亡的只是国家这个名号。对老百姓而言,只要吃饱穿暖不受残害,就会额手相庆。屈原本是贵族,他的殉葬,是为了理想,为了自己的阶层,以为国灭就是一切的烟消云散,实在是大谬!只能说他的视野不够广阔,小家子气。国家暂时的灭亡,又算得了什么失败?在现今失败,就要转移战场,争夺未来,他完全可以悉心培养子弟,世代相传,正所谓愚公移山。
这次,她的答复只有寥寥几字:屈原万岁!
我不禁大笑,顺手就写上了最后的答复,对于一个愚蠢的狂热分子,我无可奈何!勿复。
据她后来讲,当初差点儿把书给撕掉,静下心后,就查询借书名单,很轻易找到了我。
她让别人递信给我,周五下午在教学楼的顶层相见。
周五下午放学,学生们陆续离去了。我只身赴险,去会会这个单纯而又愚蠢的狂热分子。也许,明天的报纸上会写,某高中一位男生在学校的顶楼被一个女生残忍杀害,本事件的起因,是两人在屈原的问题上有了分歧。不知道那些无聊的人会如何杜撰,会如何广为流传。唉!
她已等着了,手中攥着一根扫把。
原来是她!我呵呵一笑,她却赌气噘着嘴。
我见势不妙,上前一步劝解道:“为了千年前的死人,犯不着痛打我一顿吧。即使屈原本人来了,也会赞同我的观点,与我痛饮一番。”
她扬手就打在我的小腿上,气恼的说道:“还敢胡说八道!”
为避免受到接二连三的攻击,我弯下腰抱着小腿哎呀呀喊疼。
她很难为情,却又继续装狠,说道:“谁让你胡说八道?!活该!”
我继续装假诈她。
她软了,说:“好了,我带你去医务室。不过,你要等我打扫完教室。”
她说完,就走了下去。我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教室里果然有几个女生在打扫教室。
趁她出去洗墩布,我一本正经的对余下的几位女生说:“你们走吧。她说接下来全包了。”
这些人一听,自然是雀跃离去。
她回来了,见教室里只剩下了她和我,一脸困惑。
我得意的说:“我说你全包了。她们都走了。”
我的话没说完,一根扫把就飞来了。
我迅捷躲开,不料想露馅了。
“哦。你这混蛋一开始就在骗我。”
“你一生气更漂亮了。我想让你更漂亮,才故意惹你生气的。”
“别以为说几句奉承话就能蒙混过关。”
“我仰慕你已久,想趁机表现,希望大美妞能给我个机会。”
她吓得急忙向后一退,见我没有动手动脚的意图,就长舒一口气,说道:“好吧。你全包了。”
得到她的允许,我开始对教室动手动脚了。
她见我果然勤快,不好意思袖手旁观。
一切进入了尾声,只剩下要倒垃圾了。垃圾桶比较大,需要两个人抬着,教室距垃圾坑稍远,这正是我与她聊天的大好机会。
“上个月我准备写信给你,见到我们班的那个男生被惨拒后,就放弃了。没想到,老天助我峰回路转,用这种方式与你相识。”我紧紧地盯住她的双眼,迫得她低眉浅笑,两腮绯红。
过了一会儿,她才不客气的说:“你们这些男生啊,真是没有一点儿志气,整天想着怎么与女生谈情说爱,没有一点儿正事可干,与古代的那些‘英杰’相比,一个是檐下的小麻雀,一个是展翅翱翔九天的大鹏。真是没出息到家了。”
“我与他们不一样。我会成为一位万古流芳的豪杰,像商鞅,像辛弃疾。”
“爱说大话的人,到头来总是一事无成,只增加笑料而已。”她摇摇头,不以为然的说道。
“大谬!王阳明在少年时期就说一定会成为圣人,最终果然成功了。今天和你一起倒垃圾的小子,在多年后,也会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又说道:“你们这些男生,在追女生时,总是费尽心机投其所好,有不尽的巧语花言。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就敢做。”
我一时气愤,就干脆撒手不管,吼道:“你以为自己是海伦!”
她笑着说:“大圣人,帮小女子倒垃圾吧?”
见她服软,我不好意思继续使脾气。
完成一切后,她豪爽的对我说:“我请你吃饭。你喜欢吃什么?”
“客随主便。”
那时刚入夜,有几家灯火照映着路面。小吃大棚里传出锅铲与铁锅摩擦的声音,各种饭菜的香气也阵阵偷偷溜进鼻子里。
那天她喝了不少酒,说在市级的小提琴比赛中得了冠军,也说她父亲准备让她转到更好的学校。
我预想中的鲜花满地,突然成了一池死荷。
一周后,她送我一只猫,说:“我要转学了,这只猫送给你。”
我呆立不动,看着满含等待的她,只是说了句:“不错嘛。在新学校要努力啊。”
我俩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
那天,我本是想向她要联系方式的,然而,却看到了理智在摇头。
那只猫是纯白的,没有一根杂毛。
在上大学时,我带它到了学校,在外租房努力读书。
周末,我经常到火车站,观察骗子、小偷,见的阴暗多了,难免会心灰意冷,愈发觉得所谓的伟大理想只是妄想而已。
缩在自己世界里的我,睹物思人,总免不了想起老憨。
她在我心里掏下一块儿,永远离开了。
那时,我决定写小说,是关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