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幸福的歪脖子树(1 / 1)
小区的销售经理打来电话,遗憾地表示:大国所购买的商品房要推迟到明年3月份交房。
年初选房的时候,那小伙还信誓旦旦地向我们保证:小区4月份就开始封顶,7月份完成配建,8月份开始精装修,10月份,我们就可以拎包入住了,正好赶上婚期。
而现在,便已经是十月。
“老婆,”大国说着:“我们没有新房了。”
“那又怎样,又不是无家可归。”想想,又突然觉得欣慰:“本来我们攒的钱就不多。如果是为了结婚的时候能搬入新房的话,那么,交房后,我们还要装修,还有买家电,买家具。这么一折腾下来,怕是办酒席的钱得跟家里要了。现在好啊,花五六百找家客栈住着,剩下的钱,就可以大办特办了,哈哈。”
“你倒是想得开。”
“当然想得开了,反正我也不是为了房子才跟你结婚,更何况房产证上也没有我的名字。”说到这,我又滔滔不绝地自夸起来:“你啊,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才找到我这么好的老婆。不要你车,不要你房,连聘礼都不要。要知道,浙江人嫁女儿的普遍标准就是:有车有房,车得是二十万以上的进口车,房得是一百八以上的大户型,钻戒得是一克拉的,金链子得是筷子粗的,金手镯得是论斤称的。聘礼少了十万?做丈母娘的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遇见熟人都得绕着走,生怕有人问起:你姑爷哪的?你姑爷干嘛的?你姑爷买房了吗?你姑爷买车了吗?”
“那是我丈母娘好!”大国赶忙插话:“我丈母娘眼光长远,知道我是个潜力股。”
“啊呸!”我说着:“你要真是个潜力股,就把魔兽关了,把你的会议材料写好了先!”
一早起来,大国便坚守着电脑,忘我地陶醉在魔兽的虚拟世界里。昨天白天如此,昨天晚上如此,今天又是如此。要不是售楼经理的一通电话,此刻的他,定是无以自拔的。
“嗯……老婆……”大国一把搂住我的腰,又深深地把脑袋埋入我的怀里,来回摇晃着:“不要这样子嘛,人家难得有休息的时候。”
似乎又回到了昨天争论的话题。
而这样的争论总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
“那不写材料了,我们去看看新房好不好?”
新房在市郊,在一片老民居后头,周围是辽阔的农田,有一丛芦苇,有一片桃林。
我们从侧门上楼,楼梯上一个刷大白的年轻女孩正欢快地唱着《最炫民族风》。
听人唱着,我不自觉地哼哼了起来。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
再一想,我怎么也能这么入俗?这又冷不丁的笑了起来。
“悠悠地唱着最炫民族风,让爱卷走所有的尘埃……巴扎黑!”
紧跟着,大国也唱了起来。一边唱,一边还甩出藏族的经典动作:双手握拳,向下甩去,同时一条腿狠狠剁地:“巴扎黑!”
果然还只是毛坯房,只能看个大概的样子。
可一踏入房门,我们便开始满心憧憬起来:自行车可以锁在楼梯下,门外可以搭个木架子,搁些杂物,再种上一些花花草草。我要用种了常春藤的黄泥墙做电视机背景墙,我要让家里的每一个角落生机盎然。
复式的小户型,前往二楼的楼梯还没有搭好。
大国蹲下身,让我踩着他宽实的肩膀,又小心翼翼地站起,把我高高地架着,好让我爬上二楼。却又故意地打了个冷颤,
“啊!别吓我!”
回想大学时候我们去通宵上网,踩着他的肩膀翻墙去网吧的时候他就喜欢这样。
爬上二楼,看了眼主卧,看了眼洗手间,又看了眼客卧。从客卧的窗户往外看,我竟呆住了。
那展露眼前的便是玉龙雪山,和雪山下的辽阔坝子。这些天,丽江的天空一直阴着,想必雪山那边定是下了一场雪。雪山前所未有的苍茫、巍峨,连绵数十公里雪峰从这头连着那头,像是大地母亲展开了坚实的臂膀,将丽江,将丽江的人们都深深地揽入了怀中。
回去的时候,我们牵手走过尘土飞扬的黄泥地,兴致盎然地畅想着未来的买车计划:“只是代步的话,给我辆□□就可以了。不过,要是能有辆越野车,能开着车去西藏,这就最好不过了。要是有辆房车什么的,哈哈,那就能环游世界了。”
“嗯,不要”大国摇着头:“我喜欢奔驰smart,小小的,多可爱啊。以后买条金毛,周末的时候就带你去郊游。”
“那个只有两座哎?”
“够了啊。”
“那金毛坐那里?”
“塞后备箱啊。”
“那以后要有了孩子呢?”
“塞后备箱啊。”
夜里,大国在倒腾柜子,我在厕所洗衣服。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他在大声朗读:“2007年12月,被评为校级优秀团学干部;2007年6月,获国家二级奖学金”
我没注意,依旧洗着。大国又加大了嗓门:“2007年8月,获西南大学生插花比赛个人组亚军;2008年5月,获云南大学生创业大赛三等奖……”
听着这话,猛然反应过来。我甩了甩手上的泡沫,飞奔上前,一把抢过发哥手中的一叠东西:一份简历,一份信签纸。
谁知他又得意地说道:“老婆,我觉得我好幸福啊。原来你这么在乎我,原来你们宿舍的人这么在乎我,一直在帮我……”
我有些二仗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又匆匆展开信签纸。再一看,便愣了。原是我读书时候随手写下的一些东西。
8年前,初恋中的我们天真烂漫,却也幼稚可笑。那个时候的我,最能耐的就是摔《马哲》,摔《毛概》,摔《邓论》,摔《红楼梦》。大国也摔,摔手机,摔手机,摔手机,或者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分分合合,也终于走到了第8个年头。
信笺纸上写的是一次分手。也是莫名其妙地吵架,莫名其妙地分道扬镳。这期间,一个老乡对我有意。老乡邀我上自习,约我去听《形势与政策》。挡在他面前的不是大国,而是宿舍里的一帮神人。
接电话的时候,洽洽在一边大声叫嚷:陆莲要帮她男朋友占位子,陆莲要和她男朋友一起去。最后还不忘说:你没希望啦,陆莲有男朋友了。
也不知道他是听见了没有。一次见面,老乡又问我:有没有人追你。一旁的老于赶紧插话:谁敢追啊,都已经被追去了。
就是连小猪都说:我希望你和大国在一起。
事到如今,我都已经忘记了那个老乡是谁。如果不是看见了信笺纸,我甚至会忘记了这段往事。看大国还在嘀嘀咕咕地说着姐妹们的好,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群没事干的家伙,害得我就这么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