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1 / 1)
据说,在二号环线的同一个座位坐两轮就会碰到意想不到的人。
林森坐了两轮她碰见了夏炤。
一年多没见,林森的大脑皮层还是准确的蹦出了这张脸所对应的名字。林森招呼了一下,夏炤朝空位上的步子一顿,点了下头停了几秒,就做到林森对面的空位上了。林森抿了下嘴,心想有什么好犹豫的,又不是多熟的人,犯得着思考要不要出于礼貌的站在我边上吗?
今天是周四,下午放学时间,林森在对面人的衣服上挮了一眼,校服是黑色的,光滑的纤维面,右裤腿下方有三条红黄蓝调,夏炤瘦高的穿起来很合身。林森不太喜欢自己的校服,纯棉的显得笨重,不过又想起来纯棉的干净,不会带来过敏啊不正常的反应,双手平放在书包上,食指中指来回敲了几下,心里愉悦了不少。
过一会儿,林森感觉有一束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不用想应该就是夏炤。不过林森不打算抬头回应。什么含情脉脉,互诉情肠,都是言情剧里的情景,她从小就订好了跟他走什么基调,偏偏她即执拗又有一颗七巧玲珑心,所以那些事即使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会任其发生。
夏炤对林森来说应该就是发小了,他们的妈妈是好朋友兼同事,所以夏炤和林森很小就认识了,后来一起上初中还是同一个班,再后来夏炤考上了国立,林森去了师府,就再以没有联系过了。
复兴门站到了,上来一个抱着小孩儿的中年人,夏炤给他们让了个坐,站到的林森前面。头上的灯光好像暗了点,林森恍惚觉得上面的传媒电视随时有种掉下来,把她的脑袋砸烂的可能。
又过了一站,“你要去哪儿?”
林森介意的抬头看了一眼“回家。”
“哪站下?”夏炤的声音还跟从前一样,没有变声,或许是以前变过了,没注意罢了。
“崇文门”
“那你方向错了。”林森能听出头顶上那压抑着轻笑的声音。
林森是要回家的,她现在应该是上外教课,可她今天生着重病,连学校都没去,她妈却要让她去英语课,林森觉得很不爽,想逃课。正好外教只和林森联系,所以林森临时辞了课,准备在外面晃悠2个多小时就回家,家附近是不敢呆了,索性就坐在地铁上转那么一两圈也好。这不,转到第三圈要回家的时候就碰见熟人了。
林森点了点头,算是给他一个回应。不急不躁这让夏炤惊讶不少。
可到也没话往下接,沉闷的过了几站,夏炤就下车了。
林森注视着门的一关一合,心底默默盘算着回家要说的话。
“妈,我回来了。”
“今天,怎么样?”
林森把她想的谎话又回忆了一遍,可终是没这么说,反倒是把实情都告知了。她妈看了她一眼,又落到她她微微偻着的脊骨上,轻叹“不守信用,总归是不好的。”
林森最受不了他妈叹气,有一种瞬间苍老的荒凉。
“今天做的是土豆炖豆角,赶紧吃吧,肉都是肋骨肉。”
林森吃的很郁闷,把油棕色的骨汤倒在米饭里,约么倒了半碗,又把宽豆角横横竖竖整整齐齐的摆到米饭顶上,再剜了几块土豆放到菜突起的顶端,那边妈妈已经把肉从骨头上剃下来了,棕灰色的吸着肉汤,里面的纹理上还有些个棱儿的暗红血丝,林森又把它们依次摆完一圈,又开始闷头吃起来。
林森吃饭讲究是出了名,饭菜要是摆的不好那是一律不吃的。记得她小时候,是她七大姑八大姨家的什么人,但总归是血液里带着点零星关系,又碰巧在北京举行婚礼,他妈怕她在家没饭吃也就叫着她了。可林森却是不顾情面的人,善变的很,前脚她妈嘱咐好歹吃点,后脚桌上的菜愣是一口没动。本来也是没什么事,可来的小孩就她一个,她老家的习俗给新娘子敬酒意为赤子之心,长相守,桌上有道‘仔姜牛蛙’是他们老家的家常菜,那对新人也是不忘本特意从几十里外的池塘连夜打上来的牛蛙,惹得众乡亲一阵好评,但也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地方,林森平生最不喜欢吃牛蛙,桌上有这道菜她绝不动筷子一分一毫,要她喝酒那更是天方夜谭,唯独衬着新娘的脸像她红嫁衣一样一片血色,就那样僵持着,她妈也是坐不住了,站起来拉着她的小手说“这孩从小就对牛蛙过敏,桌上出现这么多,她是有点不习惯。”林森等她妈说完这话,就挣开了她妈妈包裹着她小脑袋的手,下了台子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仿佛就是等待着她妈上台的一句维护。她妈妈也马上下了台,走到最后的那一桌弯腰说了什么,就回来在林森身边坐下,拍了拍她的肩,林森扭头斜了一眼看的不仔细,只是觉得那手指甲上颜色是紫罗兰而绘成的紫色,往下垂,重重的打在心上。
后来夏炤上去喝了那杯酒,虽是要求有血缘,但婚后生活如何的这种事到底是强求不来,糊弄图个话口儿就行。
看着台上背对着她那么小就知道喝酒要有气势的小男孩,又听见她妈赞许的笑声。
心想,要是自己又当如何。
那夜,林森做了个梦,她听到了遥远的敲钟声,钟声沉闷乏力,然而周围的紫罗兰,敲一声钟开一朵花,最后肆意盛开,满嘴清香。梦的最后,走出来一个人,当梦到那个人的时候她已经醒了,林森闭上眼睛,默默补全那人要说的话“看这些都是我种的。”
之后这件事林森就忘记了,不过坐地铁的隐秘之处还是被她提炼公式般记下了。虽说公式总会记得证明过程,可要是猛一想起也要楞那么个七八秒才会记得自己怎么推出的结论,与人家讲起要for instance 时也同样要踌躇几秒才能说的让人信服,久而久之这件事已成了林森心中的隐喻,不便拿来分享。同样林森通过这种事又总结出一个论点,‘不是所有不可说的事都是心底有分量的秘密,可能只是单纯的有个结论而记不得过程罢了。’
要不是之后的一次事,二号线这种代名词多半会石沉大海,捞也捞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