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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凡城再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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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昊天睁开眼睛,看见方格兽蜀江织锦帷幔,他知道自己安全了。

一身绫罗绸缎的平南王妃瞧见自己儿子醒来,松了一口气:“天儿,你总算是醒了。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昏迷不醒还发着高烧。”说罢,探了他的额头,“好在热度已经退下去了。你多休息,母妃让厨房给你做些吃的去。”

“母妃,”张昊天叫住她,“我身边的那位姑娘呢?她是在长安,还是被带进了凡城?”

王妃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躲:“什么姑娘,我看你是烧糊涂了。红衣找到你的时候,你就一个人在破巷子里,哪有什么姑娘。”

王妃的异样自然没有逃过张昊天的眼睛,他受伤后逃往长安,还特意用了带迷香的火折子,就是为了去找尤泽澜,让她不跟着一起到凡城来。

“那个姑娘,她在哪?”

环顾四周,冰冷的墙壁,干枯杂乱的稻草,开在最高处的天窗,还有那一大把铁锁。从没进过衙门的尤泽澜也意识到,她是被关在大牢里。

她不是在小巷里陪着张昊天看星星吗,然后睡着了,再然后醒来,一醒来就在这里。这是什么鬼地方?她是怎么到这来的她现在还在长安吗?

“噼里啪啦”有人开锁的声音,尤泽澜从硬硬的石板床上一跃而起。

一个丫鬟装扮的人,端进一个食盘,身后还跟着两个狱卒。尤泽澜见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看样子,不是要放她出去啊。

“喂,”见丫鬟要走,尤泽澜连忙叫住她,指着食盘中的两个黑馒头道,“给我吃这东西就算了,你至少得给我碗水吧,不然……”

话还没说完,胳膊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鞭子,打人的狱卒骂道:“都到这里了还挑三拣四,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嘶”,尤泽澜倒吸一口凉气,捂住被抽烂的衣袖。她学过一些护身功夫,但显然是对付不来眼前这两个人;再说,她现在连自己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算了,好女不吃眼前亏,她忍!

那狱卒似乎是打得不过瘾,扬起鞭子还要打,身边的那个狱卒拦住他:“你小心点,她怎么说也是王爷送进来的人。王爷不下命令,你敢随便用刑?”

王爷?西王,还是平南王?这大殷朝有多少个王爷,又有多少个王爷她认识?不对,应该说是认识她?会关她的人,应该只有平南王吧。

“嘿嘿,看着小妞长得还算漂亮,多抽几鞭子才过瘾。反正是小伤,王爷察觉了也没事。”

“……”

尤泽澜正想着怎么躲闪,眼前一片白影闪过,狱卒手里的鞭子已被另外一个人拦下。

锦衣华服的平南王世子,狱卒哪有不认识的,慌忙匍匐跪地:“小人参见世子。”

张昊天冷哼一声,把鞭子扔在地上,又走到尤泽澜身边,关心道:“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尤泽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那两个趴在地上的狱卒,问道:“他们叫你世子,而我又救了你,那我现在要教训他们,你没什么意见吧?”

张昊天摇头:“没意见。”

“他们也不会反抗?”

张昊天笑:“他们不敢。”

不敢就好。尤泽澜捡起地上的鞭子,狠狠地抽了几下,“叫你们打我,现在让你们尝尝我的厉害。”

张昊天眼神一冷,拦住尤泽澜:“他们打你了?”

“当然了。”尤泽澜把袖子拉给他看,“你看,我的衣服都被他们打破了,伤口火辣辣的疼呢。”

张昊天下令:“把他们拉下去,立斩。”

那两个狱卒一听,顿时连连磕头:“世子饶命,世子饶命。”

立斩?尤泽澜也愣住了,她不过是想抽他们几鞭子解气而已,“不用了,不用了,立斩倒是不用。我爹说过了,不能乱造杀孽。”

张昊天看着她,女子闪闪的眼睛也正在看他。他突然笑了,对啊,他怎么忘了,眼前的这个姑娘虽然骄傲任性惯了,可心地是善良的。他松口道:“看在澜儿为你们求情的份上,本世子今日就饶了你们,滚出去。”

两个狱卒连滚带爬地出了大牢,那个小丫鬟也跟着出去了。

尤泽澜还在想那声“澜儿”是什么意思,就见张昊天直直地向她倒来。

“哎哎。”尤泽澜绊住他的肩膀,连退几步才勉强扶住他,“你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澜儿。”张昊天靠在她的肩头,有气无力,”我刚醒就来找你,现在估计是撑不住了。”

刚醒就来找她?

牢门外呼啦啦地冲进一大群人,为首的王妃吩咐道:“快把世子扶回房。”

无数丫鬟小厮凑近,有扶的,有抬的,牢房里不一会儿就减少了一大半人。

张昊天出去了,王妃却没有走。尤泽澜被她上下乱转的眼神弄得七上八下,不会还要继续把她关在这里吧?

“喂,我告诉你啊。”尤泽澜硬着头皮说道,“你如果还是把我关在这,张昊天一醒来就又会来找我的,他身受重伤肯定又会昏过去,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啊。”

“大胆。”一个老嬷嬷喝道,“什么你啊我的,王妃面前,岂容你如此放肆。”

王妃?张昊天的娘亲?

尤泽澜见老嬷嬷抬起巴掌就要打人,连忙跳开,“刚刚那两个狱卒用鞭子打了我,张昊天就要立斩他们。要是你敢打我,我就告诉张昊天,让他立斩了你。”

“你这个死丫头……”

“桂嬷嬷。”王妃伸手拦住她,缓缓开口,“小姑娘倒是牙尖嘴利,把她带出去。”

屋子正中的三角青铜香炉正发出袅袅香气,阳刻青铜文字,一只雕得栩栩如生的小老虎正温顺地伏在上面;两边的紫檀雕花木椅油光闪亮;左侧博古架上放着的书籍、玉石、花瓶等等,右侧放着的不是一般人家里的屏风,那屏风是用一整块木板做雕成的,中间镂空刻着奇形怪状的花纹,触地的两脚圆润光滑。

尤泽澜看着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张昊天,终于确定了一件事:的确是平南王把她关起来的。可这是哪里?难道是在滇南的平南王府?从她睡着到醒来,到底过了多少时间?

张昊天再次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坐在床边双手撑腮的女子。尤泽澜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他,见他醒来,便对站在旁边的丫鬟喊道:“他醒了,快去告诉王妃。”

床边站着两个丫鬟,其中一个应声跑了出去。

张昊天挣扎着坐起身,尤泽澜在一边看着也没有要扶的样子。他拉过尤泽澜的胳膊,替她查看鞭伤,“去请大夫,还有找几套干净的衣服送过来。”

剩下那个丫鬟听见了,却没有动。王妃临走时刻吩咐过,要好生“看着”世子旁边的姑娘,“世子,王妃说等世子您醒来,奴婢就带这位姑娘去见她。”

“我才不去。”尤泽澜大叫,“你娘身边有个好可恶的老太婆,她还想教训我呢。”

张昊天握住她的手,因为身上的伤,他的手有点凉;可被他攥在手心的感觉,很温暖。

“你现在在这里,我母妃总是要见你的,逃得了这次逃不了下次。”

那就是怎么都逃不了了?尤泽澜泄气,难道要乖乖地被那恶婆娘打?她才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

张昊天又道:“你先去,我穿好衣服,一会儿就过来。”

好吧。尤泽澜认命地站起身,跟着丫鬟出去了。

尤泽澜不知自己身处什么地方,自然也不明白这地方的构造,只跟着丫鬟七绕八弯到了一个似乎是客厅的房间。

雍容华贵的平南王妃正坐在最上面,盘了一个贵气的朝天髻,戴着一只金玉攒花步摇。粉面含春,不怒自威。她身边站着的便是那个要打她的桂嬷嬷,除此之外,房间两边站满了丫鬟。

这阵势,还真是有点吓人。尤泽澜在心里盘算,这么多丫鬟,她想打也打不过吧,要是待会真动起手来,她岂不是要吃亏?

桂嬷嬷见尤泽澜一进门就斜着眼睛左顾右盼,走到王妃跟前了也不行礼,开口就骂道:“不知好歹的死丫头,见了王妃一点规矩都没有,从没见过大世面吗?”

你才没见过大世面。尤泽澜瞪了她一眼,道:“平南王起兵谋反,我是长安人,我大伯是西王,我凭什么要跪?”

“放肆!”王妃厉声喝道,“王爷起义是为百姓请命,你居然敢诬陷王爷。桂嬷嬷,狠狠地教训她,让她长点见识。”

“是。”桂嬷嬷一脸冷笑,向尤泽澜走去。

这才说了一句话而已,就要打人?那继续待下去可不连命都没了。尤泽澜见势不妙,转身就往外跑。

“拦住她。”

话还没落音,门口就闪出两个带刀侍卫。一左一右,尤泽澜连踏出下一步的勇气都没有。该死的张昊天,怎么还不来?

尤泽澜扯开嗓子,对着门大喊:“救命啊,张昊天快来救我。”

眼前又一片白影,待看清楚时,张昊天已经站在她身前了。伤势未愈,加上又两次用了轻功,张昊天停下身形的瞬间脚步凌乱了一下。

“母妃,尤姑娘是我请来的客人,还请母妃以礼相待。”

王妃肃着脸道:“这丫头出言不逊,不但对母妃不敬,还出言诋毁你父王,难道凭这两点,母妃还不能够教训她吗?”

尤泽澜从张昊天身后探出头来,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你骗人,我到这来一句话都没有说,你就要那个桂嬷嬷教训我。”

张昊天道:“母妃,舍去尤姑娘是孩儿的救命恩人不说。孩儿每次刚醒来,就得来回奔波,母妃难道不想让孩儿安心养病?”

王妃身子一震:“天儿,你是在威胁我?”

张昊天俯首:“孩儿不敢,孩儿只希望母妃能够爱屋及乌,善待孩儿的救命恩人。”

“哼!”王妃冷笑,“母妃何曾亏待过她?满屋子的丫鬟都站在这,你可以一个一个去问,看看尤姑娘有没有出言不逊。”

尤泽澜又探出头:“这些丫鬟都是你的人,当然是帮着你,就算是白的也会说成黑的。”

“你……”

王妃大概是没想到尤泽澜会如此狡辩,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身边的桂嬷嬷见状,连忙道:“世子,老奴可以替王妃作证,尤姑娘说话的确是有些不妥当。”

张昊天笑道:“母妃,尤姑娘性子活泼,说话难免会冲撞一些,若是有什么地方得罪母妃,还请母妃看在孩儿的面子上,不要与她计较。”

王妃长舒一口气,道:“也罢,你刚醒,回去好生歇着,母妃晚点再去看你。”

“是,孩儿告退。”

尤泽澜跟着张昊天出来,回到刚才他休息的地方。她见张昊天唇色惨白,忙扶着他在床上躺好,又从桌上倒了杯热水,喂给他喝。

张昊天半躺在床上,吩咐旁边的丫鬟:“按我刚才说的,去请大夫,拿干净的衣服,再让厨房烧热水。”

那丫鬟犹豫地看了张昊天一眼,道:“之前王妃说过,若是世子想叫大夫,就让奴婢告诉您尤姑娘的伤不碍事。”

张昊天眼中阴晴不定,半晌才道:“叫婉官来。”

须臾片刻,走进一个身形纤瘦的女子,画着明艳的亮妆,穿着轻薄的水红色纱衣。踏着细碎的小步,好像随时都可能被风吹走。

婉官走到张昊天跟前,盈盈下拜:“婉官见过世子,不知世子有什么吩咐?”

张昊天问道:“这丫鬟是你安排到我这的?”

婉官看了一眼床边站着的丫鬟,笑道:“我见她手脚伶俐,模样长得也还算周正,所以就安排给世子您了。怎么,难道世子不满意?”

张昊天笑:“婉官最是体贴我心,我自然是明白婉官的一片心意。只是这丫头张口闭口就是王妃,竟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儿,不如送去给母妃吧。”

那小丫鬟已在簌簌发抖,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放在我面前,碍眼。”

“咚”的一声,那小丫鬟跪在地上,“世子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张昊天抬了抬眼皮,没有说话。

婉官会意,喊道:“来人,把她带下去。”

门外进来两个侍卫,拖着小丫鬟下去了。尤泽澜吐吐舌头,道:“张昊天,你把她赶走了,待会连个指使的丫鬟都没有。”

那婉官仔细瞅了尤泽澜,笑道:“妹妹可是说错了,要多少人想来伺候世子呢。“

张昊天抬手,制止她再说下去,“请大夫,烧热水,再拿几件干净的衣服来。不要让我再说第四遍。”

婉官一愣,随即又笑道:“前几日刚做了一件滚雪细纱的绿草百褶裙,正嫌颜色太亮穿不出去。妹妹若是不嫌弃就先拿去穿着,那鲜嫩亮丽的样色正衬妹妹天真烂漫的气质。”

张昊天点头:“你下去张罗着吧。”

见屋子里的人都走光了,尤泽澜才道:“张昊天,我们这是在哪?”

“凡城。”

凡城?平南王的起义军一路紧逼长安,在梁州城外被西王拦下。平南王攻下凡城,以此为据点,与西王军队对峙而立。

张昊天看懂了尤泽澜脸上的表情,笑道:“不错,三十公里以外就是西王的军营。你想回去?”

回去?可回去之前至少也得把堂哥救出来。尤泽澜开口问道:“关我的那个监牢里好像没有我堂哥,你们把他关在哪了?”

这样说的意思是,她还是想回去的。张昊天的眸子暗了一分,“就跟我在一起,不行吗?”

尤泽澜低下头,不知该怎么回答。若是以前,或许还可以;可是现在,怎么可能跟你在一起?

张昊天拉过她的手,笑道:“不要想这些烦心事了,至少现在,留在我身边,嗯?”

尤泽澜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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