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契约(1 / 1)
一直以为自己很傻。
其实,季子衿,也很傻。
薛文谦不再说话了,只走到了办公桌旁,摸到一个遥控,迟疑了几秒,按下了遥控上的红色按钮。
对面的墙上,便出现了一帧一帧美丽的画面。睡着的子衿,笑着的子衿,吃饭似的子衿,散步时的子衿,弹钢琴时的子衿,举着相机时的子衿。
看的子衿忘了眨眼,这些照片,他什么时候拍的?
“喜欢吗?”
“嗯?”子衿不懂他这么问的意义何在。
“她是我太太,是我一身中最爱的女人,可她,竟然以为我拿她当别人的替身,你说,我到底是有多失败?”他站在子衿的身边,说话的口吻如同一个陌生人。
也许,有些话,只对陌生人,才说得出口。
“我承认,我们的婚姻最开始不是以爱情为前提。我也没想到自己会真的爱上她,并且不能自拔,可是事实就是这样了。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么生活下去。可有一天,我做错了一件事,我伤害了她,还有我们的孩子。”说到这里时,房间里静默了很久了很久,“她离开我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
“子衿,你心里的伤,好了吗?”
“子衿,我想你了。”
“子衿,你还有可能会原谅我吗?”
“这三句话,我每天对着这些照片要问上好几遍,现在,有必要再加上一句了,季子衿,我爱你,你呢?”
说这些话的时候,薛文谦始终故作轻松滴靠坐在办公桌上,眼睛看着幻灯片。
似乎真是在跟那些照片在说话。
子衿关掉幻灯机,同时也关掉了办公室里的所有灯光,一时间,诺大办公室里,安安静静地暗黑一片。
然后走到他身后,轻轻地抱住他,囔囔低语,“我不爱你,你以为你还可以找到我吗?”
失去了方向,就找到方向。
他们彼此,就是彼此的方向。
寻声而去,原来,幸福,就在伸手可及之处。
而他们,已彼此寻找了太久太久。
“好了,放开我,你要工作了。”
很多很多分钟过去之后,站的子衿小腿都有些微微发麻了,她才忍不住皱眉抱怨。
“季子衿,我等了你好久。”
“对了,我那套公寓,是不是你给买下来的?”靠在他肩头,子衿忽地就想起这回事儿。
公寓?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儿~~
薛文谦有些头疼,他俩刚和好,若是为了这种小事就闹的不愉快,那可真叫一个不划算。
子衿的脾气,他清楚得很。
“我只是想让你无论什么时候跟我吵架,都有个落脚的地方。”
……
子衿挺无语的。
——其实还有一个更简便的方法。
他们并不是一定非得吵架到离家出走的。
“买房子这钱,我是一定要还你,还有你帮我哥还的钱,你记得有多少么,我一并还你。”
她一定不知道,那是一笔多么庞大的金额,才敢这么大言不惭。薛文谦忽地就想到一个坏点子,扶起子衿,面向自己,心机深沉。
“反正挺多的,你打算怎么还?要说存款吧,我记得你连自己的生活费,都是你哥给的。要说找工作赚钱吧,你什么工作经验都没有,哪家公司肯要你?”见子衿逐渐耷拉的嘴角,薛文谦淡淡笑了笑,“不如我教你一个方法,保证钱来得快,而且安全有保障。”
“什么方法?”
虽然明知天上不会有白吃的午餐,但听听总是无妨吧。
薛文谦凑近子衿耳廓,“不如你来伺候我,这方面的经验,你还是有的。”
话还没说完了,子衿那一个大耳刮子就已经高高地扬起,停在了那张厚颜无耻的脸皮零点五厘米的地方。
“你,怎么不闪开。”
那人却更无耻的把脸凑到了子衿掌心,那耳光,竟转眼间到变成了子衿给他的抚摸。
“这不是我欠你的么,你的第一次。”
那三个字瞬间让子衿全身的血液尽数流向大脑,小脸涨得通红,过了一会儿,手掌收了回来。
“那就一直欠着。”
子衿细细地说了一句,却听得薛文谦愣了半天。轻轻搂着她,再悠悠的说了一句,像是承若,又像是抱怨的话。
“好好好,我欠你的,一辈子,都欠你的。”
白纸黑字的约法三章赫然,摆到了薛文谦面前。
为促进社会和谐发展,经济稳步快速提高,薛文谦先生、季子衿小姐现作出如下说明:
一、季子衿考研期间,薛文谦先生负责季悠悠(点点大名)同学的日常接送,如遇偶发事件,接受提前请假。
二、为偿还季子砚所欠之巨款,季子衿同学应在周六周日或其他闲暇时间为薛家无偿打工,工作内容不限,但前提必须是于总经理无关的工作。
三、在季子衿偿还完债务之前,为避人闲话,两个不得有身体上接触。
其中第三条,对双方有效。
季子衿对该协议拥有最终解释权。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薛文谦看完这些不伦不类的条例约定,眉头拧巴的电波拉皮都拯救不了了。
头两条他还能接受,最后一挑是几个意思?
还说什么对双方有效,分明就是针对他个人的不平等条约。
“简单来说,是我们俩的行为约束,如果你有意见,随时可以补充。”
子衿扬了扬小脸,装的淡定,实则得意十分。
她到底哪点值得他喜欢?很多人问过薛文谦这个问题,这其中也包括他自己。后来他发现,这个问题其实是有逻辑上的小错误的。
他喜欢她,不是被她身上的某一点吸引,而是因为喜欢她这个人,才会注意到她身上的闪光点。
对于薛文谦来说,季子衿全身上下都是闪闪发光的。
即便是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在他眼里,都是可爱。
龙飞凤舞签上大名的同时,薛文谦问“需不需要我的私人印鉴?”
明知道他这话里酸的很,子衿也丝毫不介意,小心翼翼的叠好收起,正准备找个安全保险的地方存放起来的,却被某人大手一拉,子衿瞬间飞到了他身上。
“你要干嘛?这可是你自己刚签的字,你要是反悔,可算是违约。”
“是啊,我就是违约了,你上面有违约的适用条例吗?”
……
“等等,等我先写好违约条例。”
“薛文谦!”
……
九月,子衿所有的材料都寄去A大时,喻佩还是没有回家。期间,倒是接到过她的两个电话,都是道歉的,从未提起归期。每次通话的最后,才会提起点点,总是问不过几句,就会匆匆挂断电话。这一点,子衿心里对她其实是有些埋怨的。可终究,是季子砚对不起她在先……
所谓对与错,也难得厘清了。
点点也已经不再向一个月前那么思念母亲了,她跟子衿很亲,跟薛文谦也很亲,提起母亲的次数,越来越少。只是偶尔在睡觉时,还会拉着抱着子衿脖子半梦半醒之间问上一句,“姑姑,我都不记得妈妈长什么样子了。”
小孩子总是这样的。
子衿本意是希望喻佩能早点回来的,倒不是想给季子砚一个清静,她只是很心疼喻佩。她需要的是一个全新的家庭,需要的是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人,而不是一段仅剩下回忆的婚姻,和一个负了他的男人。
可喻佩总是说,再等等,再等等他们就能见到面了。
她真的,太执着了。
薛先生之前去了美国谈并购,仔细算来,已经快半个月了。子衿偶尔也看看窗台上那盆白掌,它开得十分的繁盛,一直没见有枯黄衰败的迹象。
薛文谦说,等你那盆白掌开败了,我马上就回来。
送完点点小朋友折还回家的时候,公寓门前多了一位熟人。
出入戴着墨镜,高挑的身材下踩着十几公分的恨天高,你能想象到这位一身劲爆炫酷机车服的“潮女”,是一位年逾六十的祖母级人物吗?
季家姑奶奶,墨镜一摘,子衿便立马举起双手,笑容谄媚,“姑姑,你好。”
被教训一顿是无可厚非的,只是姑姑老人家身子骨竟还一如既往的硬朗,着实出乎子衿意料。不一样儿,子衿便只觉得头上上,手臂上,背上,无一处不是伤痕累累。
“姑姑,再打我就吐血了。”
季明瑶是子衿的姑姑,更是启蒙老师,某种意义上,还充当了母亲的角色。子衿初潮的时候,懵懵懂懂情窦初开的时候,甚至怀孕的时候。
身边,总有她。
“若不是如许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等我死了再去给我守灵?”季明瑶气呼呼的坐上沙发上,瞬间,连同子衿面前那杯水,一同干了。
子衿看了看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瘀伤,一脸凝重,“姑姑,我觉得你最起码还有50年的大寿,给您守灵的任务,恐怕只能交给点点那丫头了。”
“啪。”
躲闪不及,左肩狠狠地再挨了一掌。
“合着你去德国三年,就学会了油腔滑调是吧?”
油腔滑调?好像,是最近才学会的呢?子衿笑了笑,有些不经意,又有些甜腻。习惯会传染,她越来越像他了。
“快跟我说说,你这三年的生活。”
这三年的生活吗?
这需要好好回忆一下。
除却程琳,奈奈子偶尔的陪伴,其实子衿这三年,大多数是在寂寞与挣扎中活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