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1 / 1）
眼看高考还有三个月了，大家都疯了一样的学习，连班主任也有点走火入魔。
这个大课间，何子衿看见班主任把林琳叫到走廊，和颜悦色地对她说了什么，林琳的脸就垮下来了。
何子衿知道林琳最近成绩小有下滑，上次的模拟考退步了几个个名次，这周的几科小测验也是各种不理想。
班主任说到一半，林琳已经是满脸的不耐烦。
“林琳如此烦躁，班主任说的话肯定不轻。”何子衿想。
谈话结束，林琳铁着脸回到座位。何子衿好不容易憋到班主任巡视完毕走人，迫不及待地冲到林琳的位子上。
“不要理那个老女人，一到考完试，最啰嗦的人就是她。”何子衿也不问青红皂白，一上来就使劲安慰。
“嘁，模拟考试而已嘛，又不是真正的高考。七分实力，两分发挥，还有一分看运气，起起伏伏很正常，临场没发挥好嘛。你的名次一直稳定在年级前十，班主任还这么不满足，真是事儿多。”
“我最讨厌这种班主任，看似关心学生成绩，实则关心自己业绩。”
“子衿。”林琳开口了，声音很涩。
林琳还在叨叨说着：“你别理她。她的话不要放在心上。”
“你知道班主任跟我说什么吗？”一直低着头的林琳突然直直看向何子衿。
何子衿一愣，她本以为自己知道的，被林琳这样一问，反而不知道了。
何子衿有些茫然：“她说什么？”
“她说你比我聪明，所以怎么玩都保持着第一。我和你不一样，我不能再和你一起不学习地傻玩儿了。她觉得我是被你影响了成绩才会下滑，所以让我考试前不要和你走太近。”
何子衿顷刻失语，张开一半的嘴还在那里，收不回去。
“我觉得她太罗嗦了，我想和谁玩是我的事儿，她管那么多干嘛。唉，我都懒得理她。”
何子衿根本听不见好友的安慰，她的头像是被人重重敲了一击，脑壳里全是来回震荡的余音，嗡嗡作响。她的大脑被这种声音占据，无法思考，只有不可退去的晕眩。
原来在别人眼里，同样是玩，她玩是玩，人家玩就是被她拖下水。
发现了何子衿的不对劲，林琳皱眉：“子衿，你不会以为我会听她的吧？”
何子衿低头看着地面，幽幽地说：“说不定，班主任说的是对的。”
林琳已经来气，扳着何子衿的肩膀使劲摇了一下：“说什么呢你！”
何子衿把头扭到一边，闷着气不说话。
何子衿
只是沉默，不想反驳，也不想对好友说一句“我没事”。
第二天，两人就和好如初，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这件事谁也没开口再提。
只有林琳自己知道，心里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长久以来，她一直以为自己和何子衿是平起平坐的，何子衿美丽、聪明、有才华。自己漂亮、活泼、有能力。她和她各有所长，各取所需。今时今日，她才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在别人看来，她们是如此天差地别。
“人家何子衿长得比你漂亮，脑子比你聪明，成绩又比你好，关键是家世比你好几百倍！人家就算天天趴在桌子上睡觉不学习都轻轻松松甩你好几条街！林琳我真搞不通你是怎么想的，什么都不如人家，还舔着脸和人家玩，人家玩得起，你玩得起吗？！你自己不努力学习，以后没人会帮你！记住，你和人家不一样！还不赶紧去班里学习去！”班主任咆哮声在她耳边挥之不去。
林琳变得开始喜欢比较。
这种比较是暗暗的。刚认识的人见了她和何子衿，都会夸一句“两位大美女”，但她会注意对方的眼睛在谁身上停留多一点。
同学一起聚会，林琳会比较谁更受欢迎，被邀聊天更多。
两人一起逛街，林琳不愿意再和何子衿买一样的衣服。一件东西，如果何子衿决定入手，无论林琳有多喜欢都不会跟着再买。
林琳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事儿，藏在心里，不说出来。别人当着她和何子衿的面开个简单的玩笑，林琳也会先顾自咬着嘴唇一阵，不说话，像是在揣摩其中意味。
何子衿是何等敏感的人，不久她就觉察到端倪。
午休时分，她问林琳：
“林琳，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啊，我有什么心事？”林琳装作没心没肺地答。
“你看起来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注视着好友的一举一动。
“临近高考，压力大啊。”林琳看着走廊外还在滴水的屋檐，一只胳膊撑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上敲着铅笔。像是无聊之极，又像是心事重重。
刚下过雨，此刻仍是阴侧侧的天气，一如林琳脸上的表情。
何子衿盯着她看了三秒，找不出破绽，只得转过头继续翻手中的课本，在心里对自己说：她想说的时候会告诉她的。
林琳知道何子衿没有看自己了，于是轮到她转过头打量何子衿。
有时太钦赏她的气质，都忘了那份气质大多还是出自她排列绝佳的五官。林琳顺着她光洁的额头看下去：笔直挺拔的鼻尖，两只柳叶一样的眼睛对称地分布在鼻子两边，细细的睫毛掩盖了精明的目光，薄薄的嘴唇透着鲜艳的血色，即使在这样一个阴天，也明丽的不像话。
林琳摸摸自己的鼻子，又往下碰碰自己的嘴，她有一双惹人注意的大眼睛，可是鼻子太塌，嘴巴过大。
一种名叫嫉妒的感情在她心中油然而生。
如果自己也能，也能有那样的美丽的话……
何子衿见好友半天没动静，抬头看过去，在空中触到林琳冤毒的眼神，吓了一跳。
林琳赶紧收回视线，已经晚了，但这实在是个聪明的女字，低头之间，她已经理好神态，再抬头，她带着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指了指膝上摊开的习题本，对何子衿怨声诉苦道：“好他妈难啊。”
何子衿这才看到她腿上打开的本子，呼出一口气。是了，不是因为繁重的学业，还会是因为什么呢？离中考只剩十天不到，这该死的压力，好像要把每个人都逼疯了。
何子衿和温熤城的关系依旧是别别扭扭的。
何子衿的脑子里还是不断地冒出一些分手的灵感和想法。
高考前两个月，林琳的注意力开始被另一件事吸引。
林琳恋爱了。
林琳开始并没有觉得李毅杰有多吸引人，中等个子，中等成绩，也没有在体育上特别擅长，也没有其他才艺特别突出，唯一看得到的优点是长得还算干净；另一个优点从外表看不出来，却是林琳在和他一点一点的相处中感受到的。
这个男生很温柔。
一点不开心，他都能从她的脸上找出来，及时问：“怎么了？”
林琳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出去玩，他首先作好所有介绍，又在接下来的活动中不断将她拉入他们的话题，绝不让林琳有半分孤立感和无聊。
礼物只在生日才有？那多没意思。李毅杰送林琳礼物的频率平均是一星期一个，大多不贵重，但全都是林琳心仪的东西，有的不过随口提了一次，李毅杰过几天就会包好放在她的手心，他是真的留意她说的每一句话。
更不用说她感冒，他嘘寒问暖绝不怠慢，倒水喂药上岗准时，柔言细语哄得林琳都要觉得生个病真值。
“他真的很会关心人。”林琳对何子衿说。
“那很好啊。”何子衿微笑说。
可是……
林琳在心里另开了个头，分明写着不、甘、心。
可是……他不是个好看的男孩子。
林琳和何子衿一样，是视觉动物，从一开始。
虽然李毅杰让她觉得幸福，但在她心中，这是一道越不过去的坎。
但她不能说。她知道这样的想法很肤浅，甚至缺德，说出来未免太不讲良心。无法改变的是，她又实在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虽然她也知道长得好看一点用处也没有。
林琳叹气。
“子衿，你为什么一直不找男朋友？”
“没有喜欢的人呗。”何子衿兀自翻手上的书，头也不抬地答，心里却砰砰砰地跳。
课桌里的手机正在嗡嗡震动——那是温熤城的短信到了。
何子衿在想，如果让林琳知道温熤城的话，也没什么不好。
林琳看着她那个样子，隐约觉出一股高傲，心里泛一起一股酸意，下意识脱口而出了一句话：“要多帅才配得上你，呵？”
何子衿立即放下手中书本，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这段时间来，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林琳身上才变化已经很明显了。
比如，她越来越尖锐的语气；比如，她不再叫她“小衿衿”。
“林琳，你最近心情不好吗？”
林琳已经在后悔自己一时失口，此刻不得不强行掩饰尴尬，就势蛮混道：“有点烦。”
何子衿看着她，等她下文。
林琳沉默着，想话怎么圆。
“也没什么，恋爱中的人心情不太稳定吧。”最后她说。
何子衿并不是那种追根刨底的人，她看得出林琳心中有事，却又不想说，也不执着追问。
这是她一贯的风格：如果一个人想说，他自然会说，毋须追问。
很多年后，何子衿想，如果她早知道她们的关系已经在悄悄变质，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头修正；然而在当时，她只觉得一切顺其自然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