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六十八章 期限（1 / 1）
暮文的“好心情”持续了一路，原本枯燥乏味、凄然阴冷的旅途，却因为他的出现，让明心的脸上渐渐有了明媚的笑容。
即使仍旧不相信他，甚至不认同他的行事方式，可不得不承认，她依然喜欢和他在一起。美好的时光总是白驹过隙，即便十几日的行程，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她仍旧觉得太短太短。
二人直到京郊才发生了第一次争执。
“暮文，你不用进城了，我明日带白雪一起回去。”让他在马车上委屈一晚，想来没什么大不了。
“为什么不现在吹笛引白雪上车，我们直接返程？”暮文闲闲的靠着车壁，淡淡问道。
“我想，看看我爹。”她确实想远远的看看凌风怀，然而，更重要的是见见尉迟澄，三月之期已经过了快两个月，她若取金羽令，日子恐怕不够，她得和尉迟澄好好谈谈。
“一起进城。”暮文的声音完全没有商量余地。
“金羽令到底是什么？让你这般紧张。竟如此担心我不守信吗？”虽然一路都回避着，却不代表未曾发生，心中的刺原本有多少现在依旧是多少，不增不减。
暮文漆黑的双眸深了几许，轻轻笑了笑：“金羽令可谓是陈曦的龙脉，我自然会紧张。”
明心压下心中的黯然，别过头看向窗外，自是没有留意到暮文面上的笑容渐渐含了淡淡的无奈、凄凉。
良久后，暮文终是提出易容，明心知道他决定的事情说什么也无法改变，便冷冷的答应。最终，二人扮成了一对出游回京的年轻夫妇，不紧不慢的入了城。
明心原以为就是演上一演，谁知暮文带她入城后，并没有去客栈，而是住进了一户老宅。当他们踏入院子，还真有一个伶俐的小丫鬟出来喊道：“少爷、少奶奶回来了。”
那一刻，明心脸上的笑容已经分不清是嘲讽还是钦佩了。
二人从进了宅子便不曾有过交谈，即使是同桌而食，也仅传来偶尔的碗筷之声。
天已黑尽，明心去了易容，就出了老宅。原本以为暮文会跟踪她，几经确认没有后，她才避开人群，从一条冷清的巷子，翻进凌府。
如今她轻功卓越，耳目更是极佳，很快就摆脱了凌府的暗卫，潜到了凌风怀书房附近。她清楚，这个时候，爹肯定在书房。
敛住气息，明心躲在离书房最近的一颗树上，将将透过窗户可以望到书房内的情形。
“什么事？”凌风怀执着画笔正在描一副花卉。
明心唇边噙着甜笑，三年来，爹倒不曾有多大变化，还是风度翩翩呢。
“太上皇遣人过来。”凌周低头道。
“速请。”凌风怀搁下笔，步入堂中。
不一会儿，一个蓝袍内侍随凌周来到书房后，凌周关了所有的门窗后，退了出来。
明心疑惑，据她所知，爹如今虽然依旧位列三公，不是已经慢慢远离朝政了吗，怎么看这阵势似乎还在为太上皇做些什么。
过了片刻，屋内传来凌公和内侍的对话。
“花公公请坐。”
“太上皇遣咱家来同凌公交代一件事。”
“花公公请讲。”
“太上皇让咱家告诉凌公，上次的事情，失败了。”
“失败？衡州四怪怎么可能会失败？太上皇到底要除了什么人，他们四老联手都不是对手？”
凌公平静的声音突然充满震惊。而躲在树上的明心更是呆若木鸡。
“接应的暗部赶过去时，四老已经毙命，横尸雪中。凌公，莫要伤怀啊。”
“这人到底是谁？花公公可否告知一二？”凌公疑惑的声音里竟含了一丝恨意。
“抱歉，凌公，咱家也不甚清楚。”
“……”
到了后面，这位花公公和凌公又在讨论一些杂事，明心一看时候不早，匆匆离开了凌府。
寻了一处无人的地方，明心掰断了早已准备好的短香。她一面等待鬼魅，一面忧心忡忡的想着爹和那位花姓内侍对话的内容。
太上皇显然是发现了暮文在江南的动作，可为何行动的不是尉迟澄？而且爹和四怪似乎有些交情，怎么会这样？
“皇后娘娘，属下来迟。”鬼魅声音传来，仍不见人影。
“可不可以麻烦你，让我现在入宫。我得见见他。”明心恳求道，完全没有身在高位的自觉。
“您并非让属下接您回宫的？”鬼魅很快抓住了明心的心思。
“是，我只是要见见，皇上。”明心肯定的点点头。
鎏金掐丝珐琅香炉里渺渺轻烟，数盏祥龙烛台灯火辉煌，让这死寂沉沉的御书房多了少许生机。
空荡荡的大殿里，只尉迟澄一人端坐在龙椅上批阅着奏折，他并没有着龙袍，依旧一身简简单单面料极好的素袍。紫玉冠将万千黑发高高束起，面若中秋之月，色若春晓之花。
瞧着他清淡的眉头微微隆起，时而停笔，时而疾书。扮成宫女端着盅汤的明心，唇边不自觉的挂起了浅浅的微笑。
“话说，这么飘香四溢的老火汤，你都无动于衷？”明心上前对着尉迟澄笑吟吟说道。
尉迟澄豁然抬头，眼中的冷厉在看到明心的一刻凝滞，接着双眸里闪过些许莫名的情绪，很快便归于了冷漠：“长高了呢？”
“那必须的！”明心扬了扬眉。
尉迟澄又上下打量一番：“嗯，较以前倒是有点看头了。”
明心翘着小嘴，得意一笑：“那是！”
忆尘居第一次见他，他就嫌弃她没甚看头，如今自然比三年前丰满了。她也观察了一番尉迟澄，倒是越发俊朗了，淡淡秀气的五官渐渐有了棱角，多了几分气势和成熟。然而，眼神较过去更加冷漠，疏离。
尉迟澄合上奏折，一脸困惑的望了会儿明心，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啊？什么原来如此？”明心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都长这些了，自然是没空长脑子了。难怪还是这般……蠢笨！”尉迟澄淡淡总结，无情的陈述着一个事实。
明心瞪目叉腰，正要反驳，突然忆起今夜来见他的目的，立即变得和颜悦色，低眉顺眼：“皇上，您还真是慧眼识猪呢！”
“这么看来……以后诛九族的圣旨到你这里都要改个字了，当猪九族。”尉迟澄说道猪字，明显顿了顿。
心下一凛，明心突然意识到了尉迟澄已今非昔比，如今他绝非三年前那个低调的宣王了。轻声道：“你不是答应过我……”
“呵，那是你不欺君的前提下。”尉迟澄冷冷打断。
明心傻眼，站在一侧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尉迟澄如果真的要治她的罪，就不会让鬼魅传话给她了。明心弯了弯双眸，摇尾乞怜：“您看，这不是您让我回宫，我就回宫了么。您肚子里能撑天能撑地，自然不会计较这点小事。”
“小事？”谁知尉迟澄的声音更冷。
还有完没完，好好说话会死吗？会死吗？
明心砰的一声把汤盅拍在案上，一脸怒气：“那你到底想怎样？”
“皇上~~~”
“皇上！”
“皇上。”
……
不想，这巨大的一声，惊动了守候的内侍和侍卫，纷纷迅速前来护驾，唯恐自己是最后一个。
尉迟澄扶额，平声道：“没事，都下去。把殿门给朕关上。”
一众人等都诧异的看着如冰雕般的明心，皆心里纳闷皇上什么时候对宫女有了兴致？一个个识趣的连忙退下，自然不忘轻轻关了殿门。
一时，殿内突然安静了下来，明心眼睛看看窗户，又扫了扫周遭的摆设，视线最终落在脚前的汉白玉阶梯上，默默的再无举动。
“我瞧你今日并非打算回宫吧？”良久，尉迟澄淡淡出声。用的是我而不是朕。
明心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尉迟澄直截了当问道：“说吧，又想怎么样？”
明心抬头望着尉迟澄，恳求道：“我想把白雪带回鹤山，看看我外公和娘，然后再回宫。恐怕会拖延些日子，你能不能先不告诉我爹，我不在宫里的事？”
“可以。”
虽然尉迟澄一口答应，明心却发现他眼里的神情有点怪异，似乎压根就不相信她的鬼话。明心连忙转移话题：“你是如何发现我的怪病？”
尉迟澄冷笑道：“平日里怕凌公发现纰漏，几次见碧素的时候都比较匆忙。凌公有次突然问我，你嗜睡的毛病好了没有。我便回去问碧素，原来她竟早早查过古籍，一清二楚。若非如此，你们主仆还真打算瞒我一辈子，是不是呢？”
明心心虚的笑了笑：“没有没有……怎么会呢。”
“不会吗？”尉迟澄清浅一笑：“过来。”
“啊？”明心一怔。
“朕让你近前来。”
切，果然做了皇上，很是威风呢！
明心只好乖乖的顺着尉迟澄的手势上了玉阶，走到他身前。
在她还莫名奇怪尉迟澄要做什么的时候，只觉脖子一紧，头很快的被他拉到面前，但见他眉目含笑，如积雪融化后的暖日。
情况不妙，明心正欲挣扎，唇上一阵刺骨的疼痛就猝然传来，然后脖子上的禁锢瞬间撤去。接着她听到尉迟澄的声音又恢复了疏离，冷淡道：“最迟明年中秋，你若笨到连日子都算不清，大可以不用回来了。”
“……”天！他竟咬她！
疼痛让明心眼里升起了一阵雾气，小手摸了摸下唇一瞧，鲜血啊鲜血。
皇宫果然是吃人的地方，任谁都成了变/态啊变/态。
明心泪奔，她真真是前途忐忑啊命运多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