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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顺着地脉中地气的流动一路深入蓬莱,到了那时蓬莱天灾的宫殿前。
雷声大作,乌云蔽天,如同末日一般地摧毁这一方洞天...
蓬莱公主巽芳于殿前苦苦支撑,那人与风晴雪望得出神,心中已弥起几分悲怮...
“怎么还不回来...等不到你了..”那人抬眸望了望天雷落劈之处,叹了口气...
“...那里便是出口了...晴雪...”那人向风晴雪伸手,她迟疑了片刻便将手交与他了...
百里屠苏在后攥紧了手,却又是微结了个印,那人大概是不会御剑的,由他煞力所驱倒也可以勉强为之,百里屠苏虽也不会御剑,但控剑却是可以的,只要将灵力混着意识抻成一条细线缚于剑上,亦可以在天地之中随意穿行...
反正他已化为荒魂,这副躯体也不过是灵力所聚所生的罢了...
百里屠苏将灵力缠于那人背上的焚寂中,身形渐渐消暝,意识却渐渐清明。
如此做是第一次,那人也觉焚寂中缠了熟悉的气息,当下在心中轻唤一声:“屠苏?”
“……嗯。”那人松了口气,伸手揽了晴雪,“走吧...”当即催动煞气,焚寂红光闪动,百里屠苏亦觉得煞力涌动,眨眼间便是离开了雷云之海,到了一处河边...
不远处是一片树林,百里屠苏将灵力又重聚起来,如此一散一聚,倒有些像焦冥...
那人与风晴雪在树林寻方向,那人问风晴雪可要吃些什么喝些水,晴雪诧异那人怎如少恭一般事事周到,百里屠苏却知道,那些干粮与水,是他劝那人带上的...
莫是故意做给他看气他的罢...可百里屠苏偏又觉得瞧着心烦,风晴雪接过干粮啃了几口,又喝了几口水,百里屠苏望得更是心烦,索性甩了那人远远地...
可走了没多远,百里屠苏还是折了回来,那人故意与他置气,他就非得吃这一套?
可百里屠苏偏就吃这一套,直至那人与风晴雪进榣山,百里屠苏自然驻步,而后便泄恨似得将霄河插入泥土中,又抽出来,再没入泥土中...如此反复...
百里屠苏曾想过干脆进入榣山,而这念头在出现的一瞬已被斩断...
再次抽出埋在土中的霄河,带出一小捧深色的泥土,百里屠苏甩干净剑上的泥土,剑尖在地上划着,细细的写了‘百里屠苏’四字,而又挥剑划去...
将霄河弃于原地,百里屠苏就近找了棵树,随手折了一枝树枝,依着记忆中‘一击杀熊’的轨迹转身一划,树枝落在地上,被一双白净靴子踩过...
“百里少侠。”百里屠苏后退一步,背抵上粗糙平滑干燥的树干,硬且刺痛...
“先生来无影去无踪....”“少侠说笑了...”欧阳少恭又逼近一步,“先前并未找到与少侠独处的机会,如今有了,自然是来了,少侠又何必惧怕在下呢。”
“有事传音便好,为何要...”百里屠苏只觉头皮忽地炸起来,脚下准备绕过身后之树,欧阳少恭却伸手扯住他,“少侠何苦急着避开在下,况且少侠当真不顾那人安危?”
欧阳少管感到面前之人倏然一僵,唇边勾起淡淡笑意,“又何苦逃呢,百里少侠。”
“为何不逃。”“为何要逃?”“为何不逃。”“为何要逃?”“为何不逃。”欧阳少恭凝视了百里屠苏半晌,忽地拂袖轻笑:“……少侠果真有趣。”
“……”“百里少侠...我如何舍得,舍得将你化作焦冥呢...”
百里屠苏沉默,抬步绕过欧阳少恭,将霄河拾起,收回剑鞘中...
“哦...对了...差点将正事忘了。”欧阳少恭收起笑容,自百里屠苏身后开口,“待我重建蓬莱,建立属于我的永恒国度,少侠可愿,与在下一同做那永恒国度的王?”
百里屠苏手中的霄河脱手而出,身后却已无欧阳少恭的身影,树林上空只闻淡淡的笑声,“这样,在下给百里少侠两月时间,两月之后,蓬莱重建,还望少侠前来...”
欧阳少恭什么心思,百里屠苏算是明了了,可欧阳少恭语气中不容拒绝之意,百里屠苏又觉得甚是无奈,蓬莱之战他定是要去,斩欧阳少恭于剑下的誓言他并未忘记...
百里屠苏叹了口气,倚着榣山入口的一棵树滑坐下来,长长的衣摆散散地铺在地上,连同铺在地上的还有散开的发,丝丝缕缕与落叶纠缠在一起,甚是好看。
碧蓝的天望得久了,百里屠苏竟觉得有些困,想着那人大概还要一会儿才出来,便阖上眸睡了。
只是未想到,再醒来时,已是深夜了,百里屠苏并未身处树林,而是在温暖的屋中...
刚睡醒的脑子有些混混沌沌,那人凑过来学着以往百里屠苏的语气问了句,“醒了?”百里屠苏睁着泛着水汽的眸,却回了句,“好像。”好像?那人一下笑出声...
百里屠苏怔怔的望他,而后亦勾了勾嘴角,“不气了?”
“气。气死了。”那人收了笑容,咬了咬唇,“屠苏...真是...太过分了...可是...从榣山出来...望见屠苏安静睡着之时,心中又在想为何要故意气你,屠苏大概...很伤心罢...”
百里屠苏不可置否的笑笑,却是伸手抚了抚那人不知不觉间皱起的眉,“对不起。”
“一直都让屠苏道歉,其实,我也很过分啊...”百里屠苏摇了摇头,“莫再说这些。”
“悭臾都与你说了什么?”百里屠苏顿了顿,引开了话题,那人无辜地望他,“悭臾不允我说...”
“无妨。”到也差不到哪里去罢,只是那人心中是否同他一般苦涩万千,“悭臾所说,莫要过于上心。”
“屠苏...”那人去桌边捧了一灯烛火,如豆的火光浅泛的跳跃着,“解封...或”
“不许。”那人手一抖,烛火滑落而下,一声轻响后,整个世界都漆黑一片。
黑暗中,那人依旧清晰地望见百里屠苏眸中厚厚的冷意,“不会有那一日。”
真不会有那一日吗...那人苦涩地勾了勾嘴角,还欲开口,百里屠苏已用一个吻堵住了所有的话...
冰凉的手顺着光滑的脖颈滑入衣中...
其实昨晚没发生什么。
那人将月灵花送与欧阳少恭后便在青玉坛暂住下来了,而后便听百里屠苏口述他所认识的青玉坛...
道家七十二洞天福地中,青玉坛便算其一,并不如天墉城那样安分的坐落于昆仑山上,衡山一路仙力所设的机关难缠至极,更有趣的是,青玉坛分做上下二层,上层永为黑夜,下层则永为白昼,若自高处向下俯瞰,形似太极,意指阴阳相辅,化生万物,在青玉坛中,要知时辰,还需细细算过才能知了。
那人大概无法想象如此情形,愣愣的点了几轮头,百里屠苏抬眸望着屋檐边落下的雨水,伸手接了半捧,却又任雨水自指缝渗走...
原来已住了快半月了,还有四十余日,就要面对他不愿面对的结局了...
百里屠苏起身,寻了方向便抬步,那人慌忙起身,在后跟上,“要去哪儿?”
屋外泠泠的雨声掩不住百里屠苏的脚步声,“向先生讨药。时日已够,莫要再等了。”
可再行几步,百里屠苏又停住了脚步,“那仙芝漱魂丹,切不可与娘...休宁大人服用。”
“那不是起死回生之药么...”百里屠苏回眸望他,“那是食人骨肉的邪药!”
那人满目疑惑,百里屠苏攥紧了手,手心淋淋漓漓一片疼痛...
屋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没完没了,不见休止。
“屠苏,我正要去给你送药...”长廊尽头,明黄色的身影一尘不染,语气却是古怪异常的...
那人眼眸一亮,绕过百里屠苏,迎上那抹明黄色的身影,“少恭...多谢。”
百里屠苏转身,僵硬得望着那人接过欧阳少恭手中形似胭脂的小盒,闭上了眼。
他在祭坛上守了五日,望着娘聚起,又散开,再聚起,再散开...
然后下雨了,世界模糊了,他花了整整五日,来回忆幼时的事...
不吃不喝也不觉饥渴,只是觉得心好像忽然空出一个深渊,再也填不上的深渊。
就像渤海之东的归墟,所有人都在里面,娘、小蝉、三水哥、一淼哥……
而他,挂在悬崖边,没有掉下去,却只是挂在那里,无论怎么用力,都上不去...
“屠苏!”百里屠苏倏然睁眼,那人一脸担忧的望着他,“....屠苏...”
“...怎么了。”一开口,嗓音却是低沉黯哑的...
“你哭了...”哭了?
百里屠苏茫然地举起手,滚烫的泪落进手心,烫的他手心发麻....
不到半日,乌蒙灵谷便是到了,依旧保持着那年惨案发生时那样,一丝改变都未有...
物是人非。
那人自稀薄记忆中旧时的小径一路小跑,所有的屋舍,一人都未有...一切如初...
明明已知是那样,还是不甘心的一间间屋舍翻过去,喊着稀薄记忆中那为数不多的名字...
无一回应。
那人站在了冰炎洞入口前,百里屠苏随着他看完了屋舍,最后也同他站在了这...
“屠苏...我快能见到娘了...”“……”百里屠苏皱紧了眉,“仙芝漱魂丹...”
“我想一试。”那人扭头望他,“最坏的结局,不过是娘未活过来,我,已准备好了”
百里屠苏苦笑,最坏的结局?给予了希望,结果是绝望,这莫不是最坏的结局?
“一定会成功的。”那人对他扬了扬嘴角,而后便进了冰炎洞。
直到天边吞噬了最后一丝光线,那人才扶着韩休宁出来,眸中浸满了笑意...
百里屠苏闭眼,面对着女娲石像,也面对着韩休宁,右臂在身前缓缓划过一个半圆,随后弓腰行礼,心中浸满了三个字。
‘对不起’
那人依旧连续七、八日不吃不喝不睡地守着同样‘不吃不喝不睡’的韩休宁了...
百里屠苏望了望窗缝..被钉死的窗户还是漆黑的。
原来已在乌蒙灵谷待了快一日了,“睡一觉可好?”
那人依旧摇了摇头,目光紧盯着韩休宁,“屠苏若是困就去睡吧...我守着娘。”
百里屠苏盯了那人半晌,却是倏地起身,以手为刀击向那人颈后,而后打开了门...
‘对不起’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