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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屠苏持着瓷杯恍神，屋子的门开了又合，百里屠苏抬眸，皱了眉。
那人的神情同百里屠苏所想一般落寞，却又并未那么落寞。
百里屠苏垂眸，执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冷茶凑到那人眼前。
“……”
“...寡亲缘情缘...”那人沉沉的盯着那杯冷茶，却迟迟未接过。
百里屠苏执杯的手也未收回，两人如同定住了一般，时间也如同定住了一般。
那人恍然，伸手要去接，百里屠苏直冲冲的收回手，杯中冷茶洒了一桌。
四周再无声息，那人怔了一会儿，伸手扯了扯百里屠苏的衣角，“……你”
百里屠苏饶过两人间的桌子，还未来得及开口，那人却突然环住了他的腰，将头磕在他肩上...
百里屠苏垂眸，拉开那人的手。
“若是因为你我同是百里屠苏而找我寻慰藉，着实无用。”
“...不...不是...”“……”百里屠苏本想告与那人欧阳少恭看得见他的事，见那人如此，只能道一句，“莫再信与少恭。”
“少恭他....”那人皱了皱眉，“少恭他不会骗我的。”
“……”百里屠苏闭了闭眸，“……随你如何罢。”
欧阳少恭可真是厉害，那人丝毫不疑心于欧阳先生，倒是开始疑他了...
罢了，又何苦这样，命便是命，百里屠苏能改变的，只有运罢了。
“...你为何不信少恭。”“……”百里屠苏挑眉，“...你又为何要信与欧阳先生。”
“少恭视我为知己，我为何不信少恭。”“既是如此，无话可说。”
百里屠苏挣开那人不知何时又环上的手，几步离开屋子。
连衣角也没摸到的那人有些怅然。
那人有一瞬认为百里屠苏赌了气，这念头想想连自己都能逗笑。
百里屠苏无事可做，却不愿现在回去面对冥顽不灵的人，只能往江都城的市街上乱逛，自醒来开始至今欧阳先生都没有再传声与他，先生的心思他从前未猜透，现在也是。
百里屠苏眼中有所谓的“正”与“邪”，并不需要他人的干涉，修仙的初衷本就不纯，他身负煞气，更不便与他人过多接触。
瑾娘所测的命数，到底是百里屠苏的命数，还是欧阳少恭的命数？
亦或都是……
百里屠苏对于自己是韩云溪还是百里屠苏已全不在意，韩云溪在当年已死，他却还是活了下来，以另一种逆天的方式，那他便不再是韩云溪，而是百里屠苏。
屠绝鬼气，苏醒人魂，复活族人的心，就这样浓缩在‘屠苏’二字中。
犹记梦中太子长琴曾说过，一切生灵的运命轨迹自其诞生起就已刻在命盘之上。
他的命便是散为荒魂，命由天，不由他，逆天之举，就算是欧阳先生也做不到。
“几位师兄是来找屠苏的吧？他就在花满楼，我带你们去！”
百里屠苏抬眸，先是望见了方兰生，然后是天墉城醒目的道服。
目光扫过天墉城一行人，百里屠苏叹了口气，这世界已不是原来的，又怎能……
又怎能看得见芙蕖，又怎能看得见师兄？
必是去抓那人的，百里屠苏摇了摇头，运起腾翔之术赶回花满楼。
百里屠苏赶到之时陵端一行人还未到花满楼，也顾不得什么，即使只能扭转运，何尝不能一试？
刚行进内楼后院，迎面撞上那人，百里屠苏轻皱眉，不由分说便拉了那人躲进卧房，也不知进的是谁的卧房。
这大白日的，倒也不怕惊了一对鸳鸯。
“……？？”“天墉城来人了...”百里屠苏松开拉他的手，行至桌前倒了杯茶，这花满楼倒是处处都有布茶...
那人静默半晌，眼中神色颇为复杂：“我...没有杀肇临师弟...”
屋外依稀听见陵端的呼声，不过只叫嚣了一会儿，便再无声息。
“...连你也不信我吗...我没有”“胡闹。”百里屠苏掐断那人的话。
“……你莫是忘了。”百里屠苏轻抚杯沿，“我亦是百里屠苏。”
那人忽地撞进百里屠苏怀里，冷茶泼了一地。
众人告别瑾娘，自江都启程去往铁柱观。
本应先去甘泉村的，不过这行程路线，百里屠苏也多少看明了了。
欧阳少恭并未同行，百里屠苏若是未猜错，到自闲山庄便再会遇见欧阳先生。
赶路途中百里屠苏算是重走一回当年的路，让他深觉厌烦的却有两个，一个是聒噪的方兰生，一个是有事没事便传音与他的欧阳先生。
欧阳少恭何时变得如此闲百里屠苏并不知晓，却很厌烦。
如此心机之人，如此反常地接近于他，百里屠苏若是再信，便活该落此下场。
赶路这几日，灵力有明显的衰弱，百里屠苏并非不懂，灵力散尽，他便真的要灰飞烟灭，挫骨扬灰。
只是不知能撑到何时。
撑一时又有何意义，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百里屠苏灵力的衰减，试图输与灵力与他，却被毅然拒绝。
赶到铁柱观之时陵端果然追来，那人被逼入铁柱观禁地。
百里屠苏在与那人一同入禁地之前终于见到了这个世界的师兄，并不是他记忆中冷峻的师兄，可那关系却是一样。
百里屠苏的灵力不足以助那人压制煞气，风晴雪与陵端相斗，打斗间法术飞舞，举了明火。
百里屠苏只觉一瞬体内一片灼热，煞气竟也有些控制不住。
集中精神控制煞气，待回神过来，那人已然跃入水中去战噬月玄帝，百里屠苏欲跟，欧阳少恭正不巧的传音过来。
“少侠何以煞气如此不稳？”“……干先生何事。”
“少侠与在下是知音，亦是半身，如何不干我事？”“……”
百里屠苏扶住额头，血色时不时闪现于墨色的瞳中。
欧阳少恭亦是静默，后语气颇冷的开口，“少侠莫不是对那人上心了。”
百里屠苏有一瞬的失神，再后便一心压制煞气，并不理会欧阳少恭的传音。
“少侠如此护那人，不是上心了是什么。”“休要乱说，关那人何事。”
百里屠苏运起心法，黑发也染上几分赤红之色，强行将煞气压下，此时风晴雪已带了陵越出水，百里屠苏几下跃入水中，隔着水便开始寻那人的身影。
风晴雪的嘴角抽了抽，担心之色又添几分，那个灵也追下去，若是帮了那人风晴雪不会担心，若是害了那人，风晴雪怕是会悔一辈子。
可是又有何办法呢，但愿那个灵能帮苏苏吧。
“陵越师兄，我们就在这里，等苏苏出来吧。”
双脚踏到实地，湖底不大的方寸之地，竟满是鲜血，不知是那人的，还是噬月玄帝的。
那人与焚寂的气息百里屠苏隐约能感应到方位，湖底黑雾弥漫，百里屠苏心中担心，却也只能亦步亦趋，好在湖底不大，走了不到半里，便看到那人染血的身影。
噬月玄帝奄奄一息，那人身上的煞气却大盛，相比噬月玄帝已将内丹强行化入那人体内。
“小子...可惜我看不到你众叛亲离的那一日。”
那人捂住胸口，焚寂剑几近脱手而出，噬月玄帝仰天大笑几声，赤红的瞳布满凶戾。
“……”
笑声戛然而止，噬月玄帝化为万千光点散尽，再无半点声息。
百里屠苏将手负于身后，暗自握紧，远远唤了那人一声。
“百里屠苏。”
“唔……你...怎么...”那人紧皱着眉，连声音也有些颤抖。
百里屠苏望了一眼那人发红的眼，体内的煞气似也被勾动，竟有些压制不住。
再如此下去恐怕他体内的煞气亦会一并发作，到那时他与那人就真要葬身这茫茫湖底了。
“……我…已快控制…控制不住煞气了……”那人闭上眼，喘息声都变得粗重起来，好似破烂的风箱，“……你…若不快走……”
“……”百里屠苏并不远离，似是未听到那人的警告一般，反倒是行到那人身前，右手执起焚寂。
焚寂剑‘嗡’地一声轻响，随着百里屠苏落下的手，剑刃没入土中半寸。
霎时湖底煞气奔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