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Part1（1 / 1）
百里屠苏醒来时眼前是一片蓝澄澄的天，几朵白云点缀其间。
闭上黑眸少时又睁开，百里屠苏伸手去遮那晃眼的蓝，记忆一点一点涌入脑中...
他...不是散为天地间的一缕荒魂了么...
他枕在晴雪的膝上，说着痴惘的话，晴雪的眼泪落在他脸上，还有耳畔努力抑制却依旧清晰的哭声...
一切的一切，似在昨日...
百里屠苏缓缓坐起身，身上还穿着那日蓬莱大战时的衣服，一丝也未损坏...
欧阳少恭...百里屠苏下意思攥紧手，他没有散作荒魂，那么欧阳先生...
【即便不为救人，也定要将欧阳少恭斩于剑下。】
斩于...剑下...百里屠苏忽的回过神，面前是一条官道，而他，竟是从杂草茂盛的草丛中醒来的，草屑有些粘在手心，刺刺的，痒痒的。
罢了...
欧阳先生的魂魄已非常残破，大概无法再渡魂害人罢...
百里屠苏正要站起身，面前官道却传来喋喋不休的谈话声，听着十分聒噪。
“哎！襄铃你多大了？襄铃？襄铃！”透过茂密树丛的间隙，百里屠苏望见了渐入视线的四人，而这话便是一位蓝衣男子说的。
襄铃...百里屠苏一怔，而蓝衣男子身边的橙衣姑娘则撅着嘴开口...
“呆瓜，我可是妖！”
“襄铃...襄铃你就告诉我吧！小襄铃？小襄铃！”蓝衣男子一下揽上橙衣姑娘的手臂，“你看我都叫你小襄铃了，襄铃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你几岁？嗯？”
橙衣姑娘一瞪水眸，“呆瓜！你好烦呀！”说着甩开被缠住的手，便向稍前的两人跑去，“不理你了！我找屠苏哥哥去！”
“哎...襄铃！”蓝衣男子气得皱了皱鼻子，低声道，“哼...天天就是找那个木头脸，真不知道那个木头脸到底哪里好了。”
屠苏...哥哥...百里屠苏望向走在稍前的那两人，其中一人长发及腰，身后背着黑布包裹的...百里屠苏伸手摸向身后...空空如也...
焚寂怎会在那人身上，而那人...似乎也叫百里屠苏？
欧阳先生曾说过，百里屠苏这个名字极为特殊，应该不会有恰好同名同姓之人...
那么...这又是怎么一回事...百里屠苏盯着只露出剑柄的焚寂，世上不会有如此之巧的事，这之中定有什么他未参透到的谜...
当务之急不是摸清这个谜，而是...取回焚寂...
再过三日便是朔月了，他体内的煞气没有封印压制，如若焚寂不在身边，后果不堪设想...
既是下了决心，百里屠苏几下起身，掩着草丛跟上已近消失的四人...
这一路无声无息的跟着，那方兰生果真聒噪得很，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方兰生都使百里屠苏感到烦躁。
日头微西时四人不再赶路，襄铃自发的去找果子，方兰生在附近的林中拾了些干柴，颇为熟练地升起火，背着焚寂的那人坐在火堆不远处，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之前与他并行的蓝衣女子不知在捣鼓什么，“苏苏，赶了一天路，你饿了吧？”
躲在不远处树后的百里屠苏垂了眸，思绪摇摇晃晃，似是飘回了从前，却又浮回来...
那人望着火堆，跳跃的火焰在他眼底印下明黄的光团。
“苏苏，我烤了虫子，很好吃的。”风晴雪小心翼翼地护着那些焦黑的虫尸，递到那人面前，“苏苏，快尝尝，很好吃的。苏苏？苏苏！”
“晴雪。”那人眨了眨睁得干涩的眸，浅淡的唇微动，“这世上...真没有...”
“没有的！”护着虫子的手胡乱收回，焦黑的虫尸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
四周再次寂静下来，只剩方兰生执着树枝拨动火焰的细微爆裂声。
树后的百里屠苏抬起灿若星光的眼眸，这下便对上了，风晴雪，方兰生，襄铃，百里屠苏，还有....欧阳少恭....红玉...他是否可以认为这是另一个世界，那么...师尊...师兄...亦或是...
无论怎样，这都不该是他所知的那个世界了...
这个世界，应该是属于那人。
百里屠苏面无表情地倚在树后，掩饰好自身的气息。
就算是如此，依然要取回焚寂。
“屠苏哥哥！襄铃回来了！襄铃摘了好多果子呢！”襄铃用衣裙兜着五彩斑斓的果子跑到火堆前，将果子放好后盘腿坐下，“屠苏哥哥！来，吃果子，这种果子又大又甜！”
那人望了一眼还沾着水珠的果子，抿唇摇头，“我不饿。”
就这会儿功夫，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百里屠苏倚在树后闭目小憩，看似睡着了一般。
不知是顾忌什么，四人只是无声地围着火堆，或是添柴，或是烤果子，那人则是唤来了阿翔，有神又无神地喂着阿翔五花肉...
百里屠苏自树后望了一眼那颇为肥硕的海东青，眼底浮上一丝情绪，又很快沉下去。
就算以手为哨，也唤不回昔日的海东青了。
百里屠苏抚着干涩的唇，随手在身边拾了片落叶，手指翻转，细细抚着边缘。
抚了一遍又一遍，却迟迟不肯凑到嘴边。
四周除了寂静，便只有时不时传出的虫鸣。
襄铃与方兰生吃饱喝足了，早早地找了个地方睡下，唯有风晴雪仍坐在那人身旁，与他一同发呆。
“晴雪，你不用管我。”那人没由的开口，“你去睡吧。”
风晴雪一愣，笑着摇了摇头，“我陪着你。”
“去睡吧，我守夜。”那人无奈，唇边只好勾起浅浅的笑。
“苏苏...”风晴雪张了张嘴，终是妥协了，“好吧，苏苏你要小心。”
“嗯。”那人的目光又沉回那团明黄，深秋的夜格外地寒冷，连绵不绝的风吹得火焰忽明忽暗。
百里屠苏自树后走出，半含着绿叶吹着断断续续的曲子。
“谁！”那人的目光冷冽地移过来，略带迟疑地落在百里屠苏身上。
这一声轻和惊醒了离那人最近的风晴雪，“唔……苏苏……怎么了？”
百里屠苏停住脚步，曲子戛然而止，目光轻瞟了风晴雪一眼，却发现风晴雪只是四处警戒张望，好似看不见仅隔十步的他。
那人的目光沉浸下来，半晌也未开口，只是摇头再让风晴雪睡下。
他果然已散作荒魂了，幽都之人都看不见他的身影了，百里屠苏抿了抿唇，那为何那人会看得见？就因他也是...百里屠苏？
“阁下为何而来。”“为焚寂。”“是来夺焚寂的。”
夺...？百里屠苏皱了皱眉，“是。”
那人一时无话，只是额间红痣渐渐显出，给本就白皙的面孔平添了几分妖媚。
若是另一个百里屠苏，是否也有煞气...百里屠苏沉了沉眸，体内的煞气却有涌起之势...
那人似是感到百里屠苏体内的煞气，眉眼间染上一丝疑惑，却也迟疑不敢动手，只是暗暗握紧焚寂剑柄。
百里屠苏盯着那人眉心的红痣，取焚寂之心突地去了七八分。
他不是恶人，若是为了自身的煞气而使无辜生灵凋亡，百里屠苏是一万个不愿的。
会与欧阳先生一战，也是这个原因。
不仅是为了晴雪，更是为了那万千无辜生灵，所以百里屠苏解开了体内的封印。
蓬莱一战，百里屠苏庆幸胜了，即使是散为荒魂也是毫无遗憾的。
如今已为荒魂的百里屠苏记忆破碎而零散，若不是瞧见那人眉心的红痣，几乎快忘尽自己的初衷，险些做了回恶人。
“....罢了。”百里屠苏转身，叶笛之声断断续续地飘摇而出，是与之前不同的曲子。
那人还未反映过来为何突然就罢了，下意识伸手便抓住了百里屠苏的手腕。
“...阁下。”“……”百里屠苏侧眸望着那人的衣角不语，笛声却不停。
静默……
“阁下吹的可是...榣山遗韵。”笛声幽幽而止，百里屠苏望着被抓住的手腕，竟意外地并未做什么，任由那人抓着。
那人抓了半刻，后知后觉地松开，百里屠苏收回目光，步伐不快也不慢地融入了夜色中。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