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散落在天涯(1 / 1)
自从误闯冬阳家,接下来两日就不停接到皓皓和冬阳的电话与微信的强大攻势,试图修复我和鸽子紧张的关系,这样的尝试在我强大防的守策略中无疾而终,我的策略很简单,就是以静制动,他们问我打死也不说。想到鸽子同样也被这般如此烦恼,心里稍有宽慰。然后就出差西安了,就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对这件事不予理会。
早晨到的西安,按惯例我上午在酒店安顿下来,下午去拜访客户做个安排,第二、三天干完活到了周末,到时我可以立马回北京也可以逛逛古墓或者会会朋友或者爬爬华山。我的出差办公之旅无非就是搞好开头,做好结尾,剩下的都是费时不费脑的单调重复。于是我开始准备自己的事儿,我想把这些空暇的时间安排地满满的,就不会有心思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
第一天下午,拜访客户后早早回来,给东北老妹去了个电话,老妹恰巧有空,就回母校找她去了。不知道是我对女人的评价一贯不怎么好,还是竟然学长眼光独到,我没有感觉到这位老妹的一丝温柔,相反我觉得她是位汉子,比我爷们,见了面开口就是:“唉呀妈呀,学长,我还以为你是跟我们家曾茹一样高大威猛呢,你看我还叫你学长呢,我觉得叫老了,我得叫你老弟,帅哥老弟,瞧你这韩国欧巴的脸,这模特的身材,好看是好看就怕是不中用,俩个你也打不过一个我呀,吼吼吼。”说完抡起袖子要跟我练,我吓得把礼物交给她就以工作为由匆匆道别,以至于竟然学长问我把礼物交给老妹的时候,老妹是什么样的心情,我丝毫回答不上来。
后来我仔细想了想,我把礼物交给老妹,老妹什么心情我怎么会知道呢,我又不是老妹肚子里的蛔虫。竟然学长问我问得如此激动出格,想必也是爱得相当投入了。
那几日工作的时候,微信群里的一些留在西安的同学们邀我周末聚聚,大家知道我在西安,也很热情,约我周六下午在回民街那一带吃饭,因为都是昔日的老同学,一起挂过科逃过课互相带过饭,轻松又随意地约好了时间地点人物。
一边期待周日的聚会,一边浮想出几年前分别时茫然的眼神,那时青涩单纯懵懂,一面是不尽人意的成绩和低迷的就业率,一面是从学生变社会人的恐惧,我们顶着那样的压力,步步为营,为了自己的梦想,也为了那渐渐分担到肩上的责任,我们散落在天涯。
并不想伤感,只是对于我,西安是一座带有太多记忆的城市,她好像有不可思议的恐怖魔力,会发出生命的牵引,唤醒沉睡的人们,在灵魂深处。太阳已经倾斜,春日的风依旧凛冽,只是这样的肃杀散发迷人的香气。于是不知怎么来到了兴庆宫公园坐下,坐着的石凳几年前我也坐过,紧邻着的位置应该还有胡莹才算得上是回到过去,很显然胡莹不在这坐着,回到过去是不可能的。湖面很漂亮,我喜欢看着斜阳在嬉皮的小波浪尖尖上荡漾的闪耀,遍地的花盆里此刻素雅安静,但我知道什么时候一片片鲜红如血,什么时候一片片鹅黄如袍,草地也是熟悉的故人,我依然记得与胡莹一起蹲在前方树下的草地里摆弄心形时傻笑的模样,那些影子,曾经拉得很长。
我和胡莹都临近毕业的某一天,在交大的樱花树下,走着走着靠的很近,我低垂着脑袋,只闻花香不看花,你轻轻地把手交到我的手上,一路汗涔涔的想挣脱,胡莹掏出了另一种与樱花不一样香味的手绢笑着帮我擦了擦手,又牵起我的手走着。
“并不是你的忧郁清纯,也不是你的长相外貌,而是你的才华和心性,让我死心塌地跟着你。”胡莹笑得灿烂,妆容淡极。
“毕业以后,我们去同一个城市,不要太繁华,靠海就好,不要太清冷,有你就好。”胡莹边说着边憧憬着,笑得那么任性,低头那么娇羞。
我并不想给大家一种我与胡莹有一段美好的爱恋的错觉或是猜测,同是一片风景,由于原因种种,你看到的风景与我看到的风景完全不同,就如我描述的风景你看来是如此美妙,而我想表达的故事却承受着生命不可承受之轻。我不曾爱过,但胡莹却动了情。天空不曾留下鸟的痕迹,但我已经飞过。引用这句话不是有意歪曲泰戈尔先生的本意,而是胡莹曾经这么满心期待地对我说起,而我不知怎地就时时想起,只是现在早已失去本意。此刻大概是一个曾经无所谓的欺骗者对一个纯情温柔的女生不负责任而愧疚不已。我把这样一段一个毫无感情注入单纯试探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女性的苦痛经历埋藏在心底,不敢启封,因为每每想到胡莹笑的时候我的内心都是万虫钻心般伤痛,曾经是,现在是,以后还是。可是后来呢,我的愧疚之痛终于再也隐忍不了地毒发了,当我向胡莹坦白的时候,她的悲伤之痛没有解药。
此时,我的心口绞痛,先是趴在石凳,后来就瘫软在地上了,虽是春天了,北方的寒冷依旧厉害,一直想起来却始终起不来。索性躺着不动弹好了,想着自己又不是老大爷老太太,来往的行人总该扶我一把,可是真的没人扶我起来,慢慢地心口反而不那么疼,也干脆不去想怎样起来,躺着看行人熙熙攘攘,想着大概这些普普通通的男男女女,心底多少也藏着这样那样的苦痛经历,他们或许因为生活与爱人各奔东西,或许因为逃避父母漂泊在外,或许因为债务缠身而游荡度日,或许因为欲望而不能回头,他们可以是高高在上的主任,可以是吟游诗人,可以是四处出差的工薪阶层,可以是愤世嫉俗的地痞流氓……而我,就是这样千千万万中的一个,如风儿吹落的柳絮,不会有人关心它承载着怎样的故事在飘荡。
“你还好吗?”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生,衣服名贵也很干净,脸很俊俏又白又净的,发型花哨却不失清爽利索,他伸出一只长长的手,一个敞开的大手掌显得格外有力。
我一边看了看他确认不是坏人,一边看了看自己确认不是好人,心想我和他不是一路人大概不会有太多的交集,本来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冷冷地说道:“你走吧,我没事,谢谢!”
他笑了笑,一巴掌打到我伸出的左手掌心,也不知道是他一把拉起,还是我被他这么一打受了惊吓,腾地一跃而起。
一时语塞,愣愣地看着这位年轻人,倒是他先开了口:“小贱人,躺地上舒服么?”
一股子气腾地冒出来,我想他是欺负错人了,尽管如此,我还是暖暖地笑了笑说:“我就喜欢别人对我粗口。”
他见我笑了笑,又听我如此说,掩饰不住的喜悦从眉毛从眼角溢出,欣喜地凑到我的耳朵前轻轻地对我说:“我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是圈子里的,哈哈,晚上我和两个伙伴约好了在酒店一起玩,你要不要一块儿来,哥哥我还准备了皮鞭和蜡烛,看你一脸……”
我听得不耐烦就没有让他说下去,冷笑一声说到:“好!晚上我带我叔叔一块来,他还有手铐哦!”我也是个变脸能手,一刻还毅然决然地冷酷,一刻又是一脸□□的笑,他也跟着我笑个不停,只是过了一会儿,他止了笑凝神看着我小心地问到:“你叔叔也是圈子里的?他是什么人?”
我很镇定地对他说:“他是个人民警察,今晚当班,告诉我你们在哪个酒店哪间房呗。”那小子看了我一眼,愤愤而去。
我的心情大概也被这样的糟糕搭讪拯救了,也没心思去想胡莹的事儿了,更没心思去想胸口疼不疼的问题了,仔细想来我还是受益者,心情也应该是极好了。晚上吃了一碗羊肉泡馍,又去买了一棵石榴,回到酒店躺床上吃着石榴看着电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小白,我知道你在骗我,你不可能不喜欢我的,我能感受到你是喜欢我的,你不要离开我好吗?”胡莹的眼睛里流出晶莹的泪珠,沿着眼脸流下来。
“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我的错,是我一直在骗你,我很害怕自己是个同性恋,我不相信自己是,于是我那么努力地去爱你。可是你知道的,我努力了,依然对你没感觉。”我近乎吼叫地对胡莹讲。
“牵你的手的时候,你明明心跳的很快,望着你的时候,你明明也会脸红,你也同样会送我礼物,同样会说爱我,我不信你对我没有爱意!”胡莹近乎吼叫地对我讲。
“你错了,那都是用来骗我自己的,可是当有一天,我受不了这样的煎熬,我向一个叫蓝子歆的男孩倾诉的时候,我是那么释放、那么痛快,那个男孩活泼可爱,他跟我视频的时候,那双迷人的眼睛像是会安慰人的精灵,我的心被他融化了,我才知道爱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我才确认了我喜欢的是男生而不是女生!”我张牙舞爪地对胡莹吼道。
“你骗人,可是为什么你又拖着行李箱来到南通呢?”胡莹张牙舞爪,长长的手指甲隔空抓挠着我的脸,我的心,于是我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漆黑的宾馆里,点着昏暗的蜡烛,窗前无人剪烛像是燃烧了千年。我再也不能动弹,我的手脚被三摄氏度冰凉的铁手铐铐起来了,我的衣服被扒光了,胸口是模糊的抓痕,蜡烛液体和血液的混合物裹满了我的身体,胡莹用鞭子抽打着我,恶狠狠地。
“莹莹,我来这里就是来跪在你面前认罪,我的箱子里装着数不清的蜡烛手铐和皮鞭,就是为了让你狠狠地打。我求你快鞭笞我吧,你的鞭子触及我的肌肤的时候,我就异常舒服,感觉我的身体里正在释放出自由的精灵,我正在慢慢地被你解救着呢。”
胡莹笑地很浪,像是吃了催情的药,鞭打地更加来劲,我也是更加酸爽,像是吃了催情的药,胡莹又问:“我解救了你,你怎样解救我呢?”
画面又到了漆黑里点着蜡烛的海平面,我依旧拖着行李箱,只是我在岸上吹着海风摄氏三度,胡莹□□裸地坐在一朵儿浪花上轻轻摇曳,胡莹不停地笑着,响彻了整个海面,你轻轻地呼唤我:“小白,你快游过来,快游过来……”我舞动着双臂,看着你远去的地方,始终抓不到你,慢慢得你变成一个小红点,小红点慢慢变大,突然从海里蹦跶出来,变成一轮红日,我回头时,再也看不到海岸线。
一阵惶恐,我从梦中醒来,我拼命挥舞着手臂,大叫:“胡莹!”看着漆黑的房间,我并没有开灯,只是低垂着头,抱着双膝,眼泪就掉下来。
那年毕业季,胡莹去了一个不繁华但却靠海的南通,我去那里的时候很清冷,我想把胡莹找出来正式道个歉,可是她始终不愿意见我,直到现在。
我的大学同学对我和胡莹这一段恋情是了解的,只是不了解背后的故事。当周末与同学聚会,大家谈着各自的理想,各自的经历,大家也谈到胡莹,感慨时光如水时,不免悲叹流落在天涯各处的兄弟姐们,竟越来越珍惜相聚的缘分。不免伤怀,也不曾想到,同学们竟然同我一样,能够喝到如此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