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江湖风雨（1 / 1）
八十七
这年初冬，叶英接到消息，雪魔王遗风屠自贡城叛入恶人谷。第二年春，昆仑派与恶人谷结怨，少林发英雄贴讨伐恶人谷。而此时，叶英和紫枢已经在从苍山洱海前往南海的路上了。
“发生什么了？”紫枢看叶英一路上都心情沉重，实在是忍不住了。
叶英便将叶晖写给他的信给她看，紫枢大略扫了一下，问：“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叶英说，“我知道得太少，要做决定不能只看这一点消息。”
“那你要回去？”
叶英沉默了。这件事事关重大，必须慎重决定，作为庄主的他不在，藏剑自然是不会轻举妄动，但是他总是要决断的。回去是最好的选择，可是紫枢还要去南海……
“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去也没问题。”紫枢拍拍他的手。
叶英凝视她半晌，皱了皱眉：“可是……”
“本来这次去就是要给你找些材料铸剑，你都看到材料了便不是惊喜了。何况看你忧心忡忡的样子，我怎么会开心？”
天人交战了一会儿，叶英抬手将紫枢揽到自己怀里，没说话，而紫枢也已经知道他下定了决心。“到下一个镇子你就出发吧，从这里回去也要好久的时间，小心些。”
“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就差最后这么点儿距离，怎么能前功尽弃？放心，我能保护好自己，也会时时与你传信。叶冬冬就跟在我身边，你就在山庄等我们，保证今年年底就能回去。”
“说话算话。”
“嗯。”
于是紫枢这便同叶英分道扬镳了，她继续南下，叶英则回藏剑山庄主持大局。
恶人谷如其名，是恶人聚集之地。里头的恶人犯了事，或被追杀，或被通缉，或不容于正道，通通投入了这个蛮荒逍遥地，依仗昆仑地利，无视一切，为所欲为，却无人能将他们如何。中原各门派早就想收拾这些人了，借昆仑派与之结怨之机，少林广发英雄帖，邀几大门派一同进攻，意图将他们一举剿灭，遏制住他们势力继续扩大的势头。叶英回去之后同几个兄弟合计了一下，又听了听江湖风声，大多数门派都赞同这个意见，纷纷派了人去。叶英觉得藏剑在发展阶段，名声还是比较重要的。藏剑弟子日后也是要行走江湖的，如果这一次藏剑不出力反而落了口舌，以后再想扭转形象就不容易了。这次行动虽然危险，但是也是个锻炼的机会，当下便应了英雄帖，点了弟子前往长安与其他几个门派会合。
基本收到帖子的大门派都派了人，万花谷也不例外，而陆待晴也在此列。
楚灵均的部下都知道他们的头儿最近很暴躁，动不动就摔杯子砸碗。前些天炊事房的人因为做的饭难吃而被主帅给打了板子，整整一营的人因为训练偷了一刻钟的懒而被罚去绕城跑圈圈扫大街推粪车，还有因为莫名其妙原因被主帅叫去插旗的，现在全都躺在医营里。这会儿楚灵均的部下是人人自危，全都绕着他走，结果他因为找不到差错没有借口收拾人而愈发暴躁了……
这天躺医营里的几个将官聊天聊到他了，一个个都感叹主帅像是上了弦的弩机，一碰就发射强力弩|箭。
“将军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啊，本来好好的，结果现在动不动就发火，一发火就天崩地裂，瞧瞧我这都躺了多久了。”
“啥时候开始的啊？”
“大概……哦，秃驴发英雄帖要去打那恶人谷之后吧。”
“……”
“将军是不想他们打还是……”
几个人好像嗅到了什么，异口同声地闭了嘴，难道老大的相好在那儿？
“报告将军，今日万花弟子已经来到长安。”
楚灵均正烦躁地处理事务，听到这句话把手中的册子一摔：“可算是来了！”然后就这么气势汹汹地掀了帐子大步流星地抛下一案子的文书跑出了神策驻地。副将抱着新文书在他背后大叫：“将军你要去哪儿！还有事呢！”
楚灵均头也不回：“自个儿看着办！”随后就没了踪影。
副将郁闷死了，众兵将高兴死了。
陆待晴刚刚在营帐里坐下就有师弟跑过来：“师兄，外面有人找。”
“说我不在。”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楚灵均就在长安，肯定是他。而且他的来意他也一清二楚，不就是劝他不要去恶人谷吗？他们就这个问题吵了快一个月，他还在万花谷的时候他就恨不得过来把他砍了，哼，他现在才不要见他！
“可……”师弟为难的声音刚起了个头，而后一个压抑着怒气的男声响起：“难道你是被谁假扮了吗！”
被吓了一跳，陆待晴直接蹦了起来：“你怎么不早点儿说他来了！”
师弟摆着一张哭脸：“我来不及说他就在我后头……”
陆待晴怒瞪他一眼，小师弟一缩脖子赶紧溜了。楚灵均走了进来，站到陆待晴面前，一脸寒霜。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这样肃杀的气场陆待晴有些发怯，但还是外强中干地吼道：“谁准你进来的！”
楚灵均冷笑一声：“我是长安戍卫军的长官，皇宫我都能进去，你区区万花驻地我还进不来了？”
陆待晴龇牙咧嘴地瞪着他，可是两人一比就跟发狂的小狗跟冷静的狮子一样。
“你来干什么！如果还要说去昆仑的事情，我还是那句话，我肯定会去的！”还是先露了怯，他梗着脖子大声为自己壮胆。
“不许去！”
“这是师门任务，我要去。”
“跟你师傅请假。”
“这任务完成我就出师了，我就要去！”
“换一个。”出师任务什么的挑个简单的不好吗？
“我不！”
“你不能去。”
“凭什么！”
楚灵均捂着额头，头疼不已：“太危险了。”
“危险我就不能去吗？我偏要！”
“你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样不行！”
“我就要去！还有，我去不去、危不危险关你什么事？”
“我答应紫枢照顾你的。”
“姐姐要是知道了也会支持我的！”
“你先把她的支持给我看，她同意了我就同意。”
“……总之我要去，我才不要听你的。”
“阿晴，真的很危险。恶人谷能在江湖上横行不是没有理由的，那些人的实力不是你一个小孩子可以对付的，而且要是能除掉早就除掉了，还会等他们坐大吗？你听我劝，这次别去。你就听我这一次，以后我都听你的。”
“那你听我这一次以后我就全听你的。”
“不要跟我叫板！”
“是你才不要干涉我！”
“陆待晴！”楚灵均真的有些怒了。
“什么！”陆待晴红着眼睛吼回去。
“你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然后把你绑回去让你哪儿也去不了！”
“你来啊！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你是不是非要跟我对着干？！”
“是又怎么样！”
“你还在叛逆期吗？！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不听！我是为你好你知不知道！”
“那是你这次的要求太无理！”
“我是担心你！这次太危险，叫你不要去！”
“你叫我不去我就不去吗？！我凭什么管我！”
“凭老子瞎了眼了喜欢你！犯贱想为你操那份心！”
陆待晴一呆，眼睛就红了。楚灵均吼得脸红脖子粗，瞪着他老牛一样地喘粗气。
“我……师兄师姐会保护我的……”
“……！算了算了，你丫爱去哪儿去哪儿！什么恶人谷什么昆仑，就算去地狱老子也不会管你！再也不管了！我TM脑子进水了才会喜欢上你这种脑子里全是豆腐的小屁孩儿！冥顽不灵、自以为是、把好心当做驴肝肺的败类！算老子当初瞎了眼了！从今以后你爱怎样怎样，就算求老子老子也再不会管你这些破事！”楚灵均大骂了一通，一脚踢在陆待晴放在地上的包裹上，里面的点心果脯滚了一地，最后留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傻了一样地看着他掀帘而去，又听到他的大喝：“滚滚滚！全TM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陆待晴低头看着一地的点心，心底空荡荡的。这些本来打算给楚灵均的，可是他好像不需要了……他拿了一个没落到地上的咬了一口，甜得发腻，混着眼泪却苦得受不了。
“阿晴，没事吧？”
陆待晴可怜巴巴地抬头，满脸都是水渍：“师姐，我是不是错了……”他一说话，嘴巴里的点心渣子就掉下来。
女万花走到他身边摸摸他的头：“不哭不哭。”她算是看着陆待晴长大的，成天嘻嘻哈哈不知愁是何物的孩子终于也知道情的滋味了，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他是不是不会再喜欢我了……他是不是……不要我了……”陆待晴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下雨似的。
“楚将军说的气话，他那么喜欢你。”全万花谷的人都知道他是怎么宠你的好么！因为这点事就始乱终弃简直就是渣攻，作者不会允许的！
“可是刚刚他骂我，他说他瞎了眼，他不会再喜欢我了。”
“阿晴，别乱想，回头道个歉，好好解释一下就会好的。楚将军不会那样的人。”
陆待晴点了点头，把点心全部捡起来包好，打算全部拿去扔了，然而师姐却说：“你把脏的那部分切了，全部扔了太可惜，回头还是送给楚将军吧。”
“好……”
楚灵均杀神一样从城外走回神策营，找了一路的茬。巡逻的一小队士兵没能躲过他，被他叫住了：“你们，站住！平日里就是这么巡逻的？这个样子？精神呢？这样也能戍卫京城吗？一群蠢货！滚去打扫西市！”
“是！”
“没吃饭吗！”
“是！！”
百姓们看平日趾高气扬的神策兵缩头乌龟一样地溜走了，全都解气极了，但是看楚灵均的样子还是把幸灾乐祸的表情收了回去。
大约是有人回去通风报信了，走进神策营的时候愣是一个人都没见着，楚灵均心头憋着火，看到桌案上堆的一堆文书，大怒：“副将呢！叫他给老子滚进来！”
副将是滚进来的：“将军。”
劈头盖脸一堆纸：“一群废物！这些都不处理，想累死本将军吗？！我平日里怎么待你们的？你们就这样回报我？这么简单的东西不会自己做决定吗？！”
副将战战兢兢地说：“可将军您昨日说我们是废物，就不要我们处理这些事情了……”
“我这么说你们就这么信了！真当自己是废物？！有没有点儿自尊！”
“是，将军，是末将的错……”
“你个蠢货，老子看着就烦死了！滚！”
然后副将又滚了出去。
“滚回来！”
骨碌骨碌。
“还有几个人呢？叫过来，去燕来楼陪老子喝酒！”
副将：“他们全都在医营躺着……”
楚灵均眼睛一眯：“那你怎么还在这儿？”
副将哭了：“末将……末将这就去躺着……”
“你都去躺了谁TM陪老子喝酒，有没有点儿脑子！”
“……是。”将军难伺候的时候太难伺候了！
傍晚。长安城有宵禁，陆待晴不敢太晚，就挑这个时候来到了神策的驻地。他看到空荡荡的大门不禁有些疑惑，他去过洛阳，天策府的门前总是有卫兵的，可神策这儿怎么就没有呢？
“喂，你在这儿鬼鬼祟祟地干什么！”旁边墙头突然跳下个人，凶神恶煞的。
“我、我找人。”
“找谁？”
“楚灵均。”
那人眉头一拧，神色复杂：“将军不在。”
“那请问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好像是喝酒去了吧。”
“哦……那能不能麻烦你等他回来帮我把这个转交了？”陆待晴把点心包袱递给那个士兵。
“……”他一点也不想去见将军，真的。
“拜托你行不行？”
“不行，将军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打扰。你赶紧走吧。”对不起你了小兄弟，我不想去扫大街也不想去推粪车更不想被|操|练到死。
陆待晴有些失望，随后又说：“那我能在这儿等吗？”
士兵嘴角抽了抽：“随便。”然后重新爬上墙头，不知藏到了哪里，府前又恢复了空无一人的状态。
陆待晴找了个地方坐下，望着神策营发呆，一直等到净街鼓响起。一百零八声之后街上就不再允许有行人了，城门也会关闭，而今晚还有事，他只能离开。随后几天他每天都来，楚灵均要么在当值，要么在喝酒，要么在睡觉，他回回都无功而返，最后确定他是真的不想见他了。而楚灵均是真的不知道他来找他，因为没有人敢到他面前说话。总之到他们从长安启程楚灵均都没有再见陆待晴一面，陆待晴就这样满怀愁绪地挥别了这座威严的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