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瞿塘定情（1 / 1）
七十七
九月，瞿塘的天气仍是热得让人心烧得慌，烈日高悬在一丝云也没有的湛蓝天空中，还好两岸的崖壁高绝，距离又进，这才只留下一线酷晒之地，尽管如此，坐在岸边也是汗如雨下。叶英此刻就顶着紫枢编的一顶草帽，衣冠整齐地坐在岸上看她在江中游水。
他们是在最热的时候来到瞿塘峡的，因为她晕船，所以从巴陵过来一路坐的马车。两个人都被晒得不行，早上天蒙蒙亮就起来赶路，午时不到就找地方住下歇脚，到酉时后半太阳西斜了才又继续赶车，总之一天能用的时间随温度升高而逐渐减少，花了数倍的时间才到瞿塘峡。而游峡谷又怎么可能不坐船，到了夔门，紫枢一咬牙，大义凛然地先在船上住几天适应一下，这才起航顺流而下。
瞿塘峡以“雄”著称，两岸断崖壁立，高达数百丈，而宽不过几十丈，形同门户，称“夔门”，赞曰，夔门天下雄。左边是赤甲山，右边是白盐山，无论何时都有或明或暗的银辉。白帝城就是观夔门的最佳地点。两人在山上住了一夜，迎着第一缕霞光醒来。长江浩荡东泄，波涛汹涌，在峡中奔腾呼啸，声如震雷。两岸悬崖如刀劈斧削，上面有古人留下的悬棺，猿啼如泣，声声不绝。所见所闻俱让人心中涌出一股豪情。
下山的那会儿太阳正晒得猛，紫枢就去摘了些树枝过来为叶英编了个草帽，她行军多年，编帽子草鞋什么的不在话下，谈不上好，总算是能用。为他戴上的时候还说在刘皇叔面前编草简直是班门弄斧。叶英心想刘备不过在此托孤，又不是葬在此，若他有灵，怕是也不会回这伤心地重游。而紫枢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儿，突然一笑。
“笑什么？”
“好想将你画下来叫天下人看看，你这模样可还有君子风范？”
叶英不语，伸手在她眉心一弹，接着走山路，而她便在后头亦步亦趋。
十六里长的峡谷游了三天也算举世罕见，第三天尤其热，紫枢把自己泡进凉凉的江水中，叶英却仍坐在岸上，就算要他去江中的滟滪堆上坐他也不愿意。紫枢从水中爬起来，坐在江心招呼他，而叶英只叫她快回来。见他固执成这个模样她也就不再劝他，自顾自地在水里。
“阿英，你看我找到了好东西。”紫枢从水里出来就迫不及待地来的了叶英身边，她浑身上下都在滴水，手里也捧着一个淌水的物事，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翡翠。一端白一端青，中间的渐变非常自然。
叶英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把自己的外衫脱下来把她裹上，夏衣本来就薄，这么湿透了几乎就是透明的，让人见了可怎么了得！他把翡翠接过来随手一放，塞了个小包裹给她：“换衣服。”
紫枢挑挑眉：“知道了。”然后躲到了石头背后，原本这地方也挺偏僻，只要叶英转过去不看就行，可他硬要她躲得远远的她也没办法。
从巨石后面绕出来的时候叶英正拿着那翡翠仔细地看着，紫枢凑上去：“是好东西吧？”
叶英见的好东西多了，自然分得出好坏，他点头道：“能值些钱，不过也不多。”
紫枢把翡翠拿过来抱进怀里：“我可没打算去卖，留着自己玩儿。”
虽然不知道石头有什么好玩儿的，叶英也没多言，牵了她的手说：“该回去了。”
“好。”
他们在山中寻到了一处小屋，应该是猎人的歇脚站，床铺被褥锅灶一应俱全，紫枢想在山中多待些日子，所以他们就没有去市集里，就将就着这屋子住了下来。暂居山中的日子还是很不错的，空气清新，鸟儿清脆的鸣叫传遍树林，松鼠在林间蹿来蹿去，有的时候还能看到猴儿敏捷地跳跃，只要给它些野果它就不会来骚扰，甚至还会回礼。树林里到处都是好东西，根本不担心找不到吃的。
紫枢将手中的石头放到地上，提着从长江里抓来的几条鱼，拎了个水罐，垮了一个小篮子，再带上叶英，两人一同朝树林深处走去，那里有一条小溪，把食材清理了就可以回来做饭了。
“走吧。”她对他笑笑，叶英接过她手中的水罐和鱼，“等会儿我们回来烤鱼吃。”
叶英点头：“你会烤鱼？”
紫枢挠挠脸颊：“烤东西的法子大概都差不多吧……”她只在军营里看过军汉们烤，自己当然没动过手。
叶英自然是一问三不知，但是他还是很担心：“烤坏了怎么办？”
紫枢晃了晃手中的篮子：“采些蘑菇回去煮汤。山里的东西都是好东西，这些不起眼的菌类采回去煮煮，少放些盐就会很鲜，应该能填饱肚子。”
“……唔。”叶英点了点头。然后紫枢就一路采着蘑菇到了山溪边。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叶英刚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就被紫枢推到了一边，她则蹲在溪边一撩袖子就开始料理几条鱼。叶英看着她直接将鱼砸死了，拿起一块石头开始刮鱼鳞，随后剖腹，将内脏什么的全都抠出来扔了，整个过程血腥残暴，溪水都染得一丝丝的血红，看得他眉头一跳一跳的。
紫枢似乎注意到叶英此刻的表情了，她正打算对第二条鱼下手，却猛地回头。叶英被看得一怔。紫枢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我也不知道对不对，大概是这样吧……要不别看了，去捡点儿柴，咱们回头得用。”
“……什么样的？”叶英扶了扶腰间的剑。
“呃，干的树枝就行了。”从前她在军队的时候军汉们都是去砍几棵树，抡起斧头噼里啪啦砍成柴火，她当然不打算让叶英的一身剑术浪费在砍柴上，而且拿着名剑砍树的人都该去死。
叶英严肃地点点头，转身去了林中。紫枢看了会儿，手起石落，又一条鱼被砸死了，动作熟练了几分自然就快了不少。叶英还在捡柴，紫枢就已经提着被清理干净的鱼、装满水的罐子和洗好的一篮蘑菇找到了他，看看他手里抱着的一小捆，她想了想觉得不够，于是又一路捡回去，终于觉得差不多了。
在屋外的草地里清理出一块空地来，紫枢挑了几根看着结实些的棍子搭成了烤架，弄了个小火堆，就直接把鱼架上去烤了。“这样就可以了吧。”紫枢看着这有模有样的心头依然有些悬，随后蹲在那里仰头看叶英。
叶英站在她旁边，表情有些严肃，眸子映着燃烧的火苗显得格外地漂亮，一张脸也被衬得如白玉一般，美中不足的就是左颊上有些灰，估计是捡柴的时候弄上的。紫枢抿唇笑，随后站起来伸手在他脸上一抹，原本是打算抹掉灰的，可她忘了她的手可比他的脸脏多了，这下直接画上了黑黑的一条。
“噗……”丝毫没有悔过之心的紫枢竟笑出声来，叶英看着她，目露疑惑，然后伸手摸了摸脸颊，一看，指尖是黑的。
“对不起。”紫枢毫无诚意地道歉。
“紫枢……”叶英有些无语。
紫枢盯着他的脸又笑了两声，又抬起手，这回在他右颊上一摸，画出一条与左边对称的黑条。叶英俯视这她没有动作，紫枢看他没反应，更加得寸进尺，两手并用往他脸上一抹……
“噗哈哈……”叶英脸上一边三条又黑又粗的胡须，再配上极为严肃正经的表情，真是让她笑得肚子疼。
叶英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笑，紫枢发现她一个人笑得有些过了，赶紧绷着脸看着他。他此刻是想发火又发不出，烦不胜烦却不得不陪她玩儿下去的表情，紫枢心头一片柔软，踮起脚在他嘴角亲了一口，然后就跑回屋子里了。
嘴角的触感还在，那位置略有些酥麻，叶英抚着唇角看着屋子，里头传来紫枢的声音：“别让它烤糊了，我煮汤了。”叶英听完，嘴唇弧度由180°变成了170°。
屋里头的紫枢回忆了一下军中厨子做饭的方法，直接在锅里倒了水，盖上盖子开始生火，等水开了直接就把蘑菇倒了进去，又蹲下来往灶膛里吹气，试图将火烧得旺些，结果被烟呛得一口接一口得咳嗽。正当她感叹做饭真难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你个瓜娃子！在外头生火不怕整起山火吗？这是啷个天嘛！”（这是什么天气）
紫枢听了个半懂不懂的，丢下手头的竹管子就奔了出去。烤鱼的火堆已经灭了，鱼也滚在了地上，叶英面前站了个壮汉，背着弓箭，后面拖着一头野猪……
“要煮饭就好好煮饭，在外头生个火，黑老子一跳！山火起了灭不脱啷个办！”（在外面生火，吓了我一跳，起了山火扑不灭怎么办）壮汉指着叶英的鼻子骂了一通两个人都听不懂的话，搞得叶英和紫枢面面相觑。
“这位大哥……”还是紫枢先打断了这个猎户模样壮汉的话，“您能不能说慢一点？我们听不太明白。”
“……”
七十八
壮汉还是能听懂紫枢的话的，被她这么一噎，眼睛都瞪圆了：“搞愣个大半天结果在对牛弹琴！”（说这么久结果是在对牛弹琴）
对牛弹琴四个字倒是听懂了，紫枢和叶英对望一眼，都挺尴尬的。然后连蒙带猜地回答了壮汉的一系列问题，最后他哈哈大笑：“整得你们没得饭吃是我的错，你们走我屋头去吃嘛，看你们住这深山老林的也不安全。”打量了两人一圈儿，最后露出个鄙视的表情。的确，叶英这身板这模样怎么看都不会被认为是江湖高手，连他都被划在“无力自保”行列，紫枢就更不在壮汉的考虑之列了。
“打扰了。”叶英冲壮汉行礼。
壮汉又发出大笑：“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酸溜溜的。”随后扛起野猪在前面领路。
壮汉是个猎户，姓刘，叫刘铁，家就在山中的一个村子里，已经成亲了，有个三岁的儿子。村子叫大溪村，有六十多户人家，他们在山中开了梯田种地，种了桑树，男耕女织，农闲时期偶尔上山打猎。
这些就是一路上叶英和紫枢了解到的全部内容，壮汉慢些说话就基本能听懂，说快了就完全不明白，还好基本交流是无碍的。再绕过一个小山头就看到山坳里的灯火，房屋散落在两边的山上，小路蜿蜒，四通八达。
“那就是我家。”刘铁指了指他家屋子，门前有个小院儿，围了圈儿篱笆，栽了棵桑树，烟囱里冒着炊烟。
“我回来了！”他推开门进去，叶英和紫枢紧随其后，看到院子里有两个低矮的茅草棚子，看着在院子踱步的鸡猜到大约是鸡舍，有个小孩儿背对着他们用叶子喂兔子，听到声音立刻转过身，高兴地扑过来：“爹！”而屋里也传来女子响亮的回应：“晓得啦！”
刘铁把野猪往地上一放，喘了口气抱着儿子亲了两口才冲身后的两人说：“进来坐嘛。”
“呀，来客了？”出现在门口的素衣妇人看着多出来的叶英和紫枢不由一愣。
叶英礼貌地说：“打扰了。”紫枢也矮身福了福。
刘铁上前去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妇人瞪了他一眼，立刻对着叶英和紫枢笑：“你们进来坐吧，饭好得差不多了，我再杀只鸡。”
“不用……”
叶英还没说完就被刘铁打断：“客人当然要好好招待，一只鸡嘛。”
可算是见识了川渝人民的热情，不过即便多了只鸡这顿饭也是普通的农家饭，比起藏剑山庄的饭食还是差远了，但刘铁娘子的手艺很不错，把野菜也烧得很好吃，紫枢和叶英凑合弄的几顿饭同这个完全不能比，放下筷子之后紫枢觉得自己有必要请教一下。刘铁娘子很爽快地答应了，她就跟着她进了厨房。叶英也要跟着去，被刘铁一拉：“婆娘的事你跟着去做啥子，未必还离不得？走，咱去过男人的生活。”
“……”
他可算是见识了什么叫“男人的生活”，就是带着点儿茶一块儿坐在村口的大树下开座谈会，还摆出象棋，吆五喝六地杀几盘。叶英本就沉默，再加上他们的话都听不怎么懂，就干脆站在那儿抱剑观花了。紫枢从刘铁家里出来发现叶英不见了正要找，刘铁娘子嘴一撇：“莫找了，肯定是遭我们家那口子带去村口了。姐姐带你去。”（不要找了，肯定是被我家那位带去村口了）
没有纠结于称呼，若是在意这个，全天下的人见着她也得叫声祖宗。紫枢跟着刘铁娘子走在田间小路上，此刻的村庄迷茫着闲适的宁静，“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老人在屋门口坐着，小孩儿在山野里疯跑，一派祥和。
快到村口的时候就听见那边传来的声音，绕过一个小弯儿，紫枢就看着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叶英站在树下一动不动。他好像不是站在村野中，而是在西子湖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能看到江南最美的风景。他超然世外一般地独自盛开，不管外界是怎样的，他依然是他，不会因任何东西而改变，这便是藏剑的风骨啊。
刘铁娘子以为两人是夫妻，所以只准备了一间房，里头一张窄窄的床，两个人并排躺上去都翻不了身。山里人家都睡得很早，戍时灯就灭得差不多了，只有偶尔的几声犬吠。叶英和紫枢也躺到了床上，大热天的靠那么紧换做一般人大概会热出一身痱子，然紫枢的体温本身就很低，摸上去冰冰凉凉的，是天然的冰箱，叶英一贯很少出汗，所以他们倒是躺得自在。
紫枢有些睡不着，她听着身旁叶英的呼吸声便知道他也没睡着，便唤了他一声：“阿英。”
“嗯？”
得到了回应却不知道要说什么，紫枢睁着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瞪着天花板：“我躺得难受。”
叶英没答话，不一会儿，她听到黑暗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挨着自己的手臂被抽了出去，然后从她的后颈绕过去，垫在了她的脑袋底下。犹疑又不自在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样呢？”
紫枢调整了下姿势，变成侧躺枕着他的肩膀：“嗯，好多了。”血液流过血管的声音就像一波波冲击海岸的浪，黑暗里听着涛声还有他胸膛里传出的咚咚的心跳声，真是无比安心。紫枢舒服地闭上眼睛。
“阿英，你说如果我们能一直在一起，那以后会不会变成刘铁和刘铁娘子这样？”
“哪样？”
“我说不出来，只是看了就觉得好。”
叶英回忆了一下这对夫妻，发觉紫枢的要求真的好低。他斟酌了一会儿，说：“我们会更好。”
“更好又是什么样？”虽然看不见，但叶英知道紫枢一定是看着自己这方在说这句话。
“……现在这样不好吗？”
紫枢想了想：“挺好。”
“那大概就是比现在更好吧。”
紫枢听完叶英的话想笑又不敢笑，叶英果然是个不会说话的，不过要是真的说出一堆甜言蜜语，她也得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你是不是想变成他们那样？”沉默了一会儿，叶英突然问。
紫枢眨眨眼，觉得这个问题好难回答。她只是觉得他们夫妻之间的气氛看着让人喜欢，然而如果把那两张脸换成她和叶英，那简直违和。可是也不能直接否定。犹豫了好大一会儿紫枢才说：“差不多吧。”
叶英那头又不吭气了，紫枢感觉叶英的心跳好像加快了，她疑惑地抬起脑袋，谁知被他直接搂进了怀里：“那我们还缺了些步骤。”
“什么？”紫枢半趴在他身上听得一头雾水。
“他们是夫妻，我们……还不是。”
紫枢好像猜到了什么，可是她不敢去想。隔了很久，久到紫枢以为叶英睡着了，他突然由平躺改为侧躺，摸索着轻轻吻了她的额头，在她耳边说：“紫枢，我们回去成亲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叶英觉得心脏几乎要跳出来，每一下都震得那么明显，连声音都清晰可闻。
成…成亲……
紫枢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虽然仍旧是伸手不见五指，她还是拼命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叶英的脸。
“阿、阿英，你、你你知不知道你说了什么？”不仅脑子转不过来，舌头也打结了。
“嗯。”
“我、我是剑魂……我……”
他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将头发撩到了她的耳后，动作生疏，略带僵硬。然后紫枢彻底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这些和我想娶你没关系。”反倒是叶英平静了下来，心跳也趋于平缓，只是脸上的热度没能消退，他聚精会神地等待着紫枢的回答。
紫枢从他的怀里挣出去，慢慢撑起身子。虽然知道他从来不开玩笑，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再问了一遍。“你当真？”
“当真。”
“阿英，你……你真的想清楚了？我是剑魂，我没法给你生孩子……我什么都不会，也没法帮你打理偌大的山庄……我…我容不得背叛和欺骗，所以……你这辈子就只能有我一个……说不定，说不定我死的时候都会带着你一块儿……”
紫枢的声音有些飘忽颤抖，叶英感觉到脸上滴了些什么东西。他看不到她，想抬起手摸她的脸，而刚刚碰到她的脸她就扭过去不让他碰。
“我不会允许你后悔，若是你娶了我却后悔了，我会杀了你。所以，想清楚。”紫枢坐起来想要下床，不过手腕被他一拉又倒回床上，旋即被叶英翻身压倒，连带嘴巴也被封住了，唇上一片灼热。紫枢被烫得一缩，叶英不依不挠地托住她的后脑更加深入地吻着她。铺天盖地的侵略性气息让她有些眩晕，挣扎了一会儿就软了下来。感觉到她呼吸都困难了叶英才放缓了动作，浅浅地啄她已经变热的嘴唇。
“相信我。”叶英伸手轻抚她的脸颊，抹掉先前渗出的眼泪。
话不多，很简单的三个字，紫枢却觉得心里胀得满满的。任由他亲吻自己的眼睛，她伸手抱住他，话语有些哽咽：“等我攒够了嫁妆……”
这便是答应了，叶英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