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神剑(五)(1 / 1)
傅青岩已经穿好了衣服,他坐在床边,看着小二一桶水一桶水地往里面提。
小二干脆利落地把热水倒好后退了出去,正要关上门却听到客人问他,“和我一起的那个人呢?”
“他在楼下,做什么小的就不知道了。”
傅青岩挑了挑眉,“没事了,你走吧。”他还以为会和穆杏林一起沐浴的,有些可惜。
正踩进浴桶中,门就被推开了,穆杏林反身关上门,瞥了傅青岩一眼,“疼吗?”
傅青岩揉了揉腰,“还好。”他看到穆杏林手上端了什么,“给我做的早饭吗?”
穆杏林把东西放下,似笑非笑,“我问的是其他地方疼不疼。还有,这是让客栈厨子做的粥,少糖。”
傅青岩:……
“杏林真是无情……”他转过身来靠在浴桶边上,调笑的话说出来没多久就怔住,“我是做错什么了吗?”这个早上,穆杏林的行为好像就是在表达什么。
穆杏林走过来,“总算发现了。今天就不赶路了,让你歇息一天,下次挑好时间再来‘勾引’我。”
傅青岩装出委屈的样子,“我知道错了。”明明穆杏林如果觉得今天必须要出行,昨晚肯定是会推开他的。吃的一干二净了,现在还这样。
傅青岩这样想着却忍不住微微笑起来,仰头吻了一下低头在试水温的穆杏林,“喜欢我的表现吗?”
穆杏林勾住他下巴吻了回去,目光落在他身体的红痕上,吻毕,开口道,“傅先生既大胆又坦然,穆大夫觉得很满意,所以不退货了。”
傅青岩把湿淋淋的手都缠了上去,唇边笑意悠然,“只是这样?”
穆杏林咬了一下他的唇,“只是这样,乘水温还没凉掉快洗吧,傅先生。”
傅青岩心中满到要溢出来的幸福感哪可以用言语来表达,从昨夜到现在,穆杏林的表现、语言,他怎么能发现不了对方心情,他真的是对自己很满意,满意自己坦然到无所顾忌的欢喜之意。傅青岩敏锐地感觉到,穆杏林安定下来的安宁气息,整个人仿佛停泊靠岸的孤舟,再也……不会离开了。
“对了,衣服。”
虽然昨晚都用床褥擦干净了,但是之前穿过的衣服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穆杏林把旁边挂着的布巾递给他,“这边是买不到了,你要穿我的吗?”
“好啊。”傅青岩回答得很快,仿佛完全没有考虑过一样。
穆杏林把一套黑衣连带里衣和因为今天冷多拿出来的一件衣服都放到了凳子上,然后拿过傅青岩手中的布巾,帮他擦拭起背部来,傅青岩身子一僵,但没有反抗。
擦到尾椎的时候,傅青岩难得地脸红了一下,压住穆杏林的手,“帮我把衣服拿过来吧。”
穆杏林没戳破他心思,不过却是伸手把人腿一捞,抱起来往床上一放,然后才把衣物给他拿了过去。
犹如昨晚的晕眩,虽是有过亲密接触,但是在光下完全展露还是没有过的——傅青岩不合时宜地口干舌燥起来。
穆杏林的目光也是大杀器!傅青岩假装自然地把衣服穿好,心中却忿忿不平起来,明知道他自制力不好,大早上还一次又一次地来挑战他。如果只是唇和唇、或者亲亲下巴啊额头啊之类的接触他倒可以自制,因为这类他只会觉得温情,可若是像第一次又或者刚才穆杏林回吻过来的那种‘深入’一点的,他会躁动的好吗?
尤其还在昨夜过后,现在连手碰到自己身体,他也会把持不住好吗?!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穆杏林颇觉得好笑地弯下腰来,在人唇上点到为止地吻了一下,安抚道,“来喝粥吧,傅先生。”
傅青岩维持了下自己的形象,“好的,穆大夫。”一副冷静睿智的样子。
心中在无人知晓地警告着:只要控制自己在非好时机的场合下不要心上人亲了自己一下,就想把手缠上去就行了。
两人一人喝粥一人吃饭,用过早饭后,开了窗欣赏雨后的风景。
今日的骤冷其实已经是冬日的宣告了。傅青岩与穆杏林并肩站着,望着远处雨后十分清晰的山水,“要入冬了。”
“嗯。”穆杏林露出习惯的温雅笑容,转头看他,“等到剑的事情处理好,我们就找个地方买个宅子,闲暇时分出来游玩江湖,只要不是很麻烦的热闹,去瞧上一瞧也不是不可以。”
傅青岩十指与他相握,温声回答,“好。”
他看着穆杏林的面容,心中安宁得仿佛远离喧嚣的净土。
穆杏林,完完全全都是我的。
……
山脚下别的不多,住宿的地方倒是不少,光是客栈就有两家。穆杏林跟傅青岩踏入客栈,刹时就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敌意。
两人不以为意要了个房间,从众多为神剑而来的江湖人士中穿行过。
初时到山脚下还有点不适应的就是屿山时不时的炸响,次数比惊雷还要频繁,夜晚休息时很难入眠。
傅青岩拍了拍床板,“需要我帮你捂耳朵吗?”笑得不怀好意。
穆杏林把玉枕丢一边,拿起特地要来的绵软的布枕,把枕巾套好,然后往傅青岩脸上糊去。
傅青岩把布枕抱在怀中,笑着看着穆杏林的举动,耳边又是忽然炸响的轰隆声,傅青岩停了笑意放下布枕,去窗边开启了一条缝瞧去。
屿山随着轰隆声震了震,山体上滚落巨石沙块,随后就安静了下来,现象诡异。
穆杏林来到他身后,声音平静,“你做好准备了吗?”
什么准备?傅青岩回过头来,对上穆杏林湛黑的眼眸,了然于心,笑了笑,轻轻点头。
手掌心出现一柄已封好鞘的长剑,鞘身通体乌黑,上有朱砂符画。穆杏林把剑置于他手掌,这一剑是傅青岩后来放在他这的,他保管至今,现在物归原主。
傅青岩抚过,身上久违地展露了一点气势。
谁挡在穆杏林的面前,他就杀谁。
或许是命中注定,又或许是契机正好,屿山震鸣了月半的动静天明那刻突然安静了下来,就像个被安抚了的孩子,终于听话了。有心人怎能不心动,天际还没大亮,从客栈中就越出数道黑影。
穆杏林点了蜡烛坐在桌边,外边的动静丝毫不能惊扰到他,静坐了一会,他起身来到床边,傅青岩还在疲惫且又安心地沉睡着,他伸出手抚摸着,从发丝到脸,安睡着的傅青岩微微皱起眉,在下一刻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没有清醒过来,而是蹭了蹭那只手,唇角弯起一个安心的弧度。
穆杏林没有叫醒他,手掌顺着发丝抚着,像在安抚一只静静睡着的幼兽。
烛光无声地晃了晃,穆杏林循着看去,眼中浓沉墨黑一片。
到达屿山时他就有意去找那个人,可是周围的客栈还是民宿找了个遍,也没有她。
若是卷进了这个麻烦中,却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人呢?
若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过回去的机会呢?
他自嘲笑了笑,那不是正好吗,反正不回去了。他以一个已死的人回去?以诸多亡魂中不知在哪偷生的万花弟子身份回去?他们都认为他死了。的确,他的确是死了,死过一回。
况且……
穆杏林手指停在熟睡那人的眉角之上,况且……
如果有回去的机会……如果能……带上这个人……
“杏林……”熟睡的人呢喃地张了张唇,将眉角上的手抓在掌中,紧紧握着。明明是一个肆意又自信的人,却越活越幼稚,又黏人,就像新生了一次,把自己……看得这么重。
抬起另一只手,拂去他额头上的发丝。
“……杏林?”熟睡的人有了清醒的迹象,睁开眼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旁边的人,手正被自己紧紧握着。
穆杏林弯唇,“还不快点起来,别人都出动了。”虽是这么说,穆杏林手中却给人把被子拉好。那天休息了一天傅青岩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可是到晚上傅青岩就开始莫名出症状了,又是出冷汗又是呕吐,穆杏林给用离经安抚到睡着。第二天早上是好过一点,但昨天骑马折腾得到晚上就精神不足,一躺下就沉沉睡着了。
傅青岩抓起穆杏林的手往唇边一送,“起来了。”
下楼用早饭的时候,大堂里除了还在拨算盘的掌柜,空无一人。见到客人下来,掌柜连忙喊了小二出来。
两人吃完早饭结了所有帐,往屿山走去。
迎面遇上几个从屿山下来垂头丧气的人,穆杏林心知那是鹬蚌相争后的败者。
傅青岩今天大概是真的完全恢复了,他持剑与穆杏林并肩走着,从青石路走到蜿蜒的山路。
“到时先静观其变,不用抢剑。我们的目的不是这个,但谁找上门就揍了。”
穆杏林缓缓说道,转头俯瞰一眼山下的景象,他还是来看看她有没有在这些人里面。
傅青岩应道,“我明白,不过你最好不要出手,如果我真的不济再出手也不迟。”
他们都知道离经的不凡定会惹出麻烦,先出手显然不明智,很有可能对手就变成了全部的人。
“嗯。”
昨日观察过发生动静的地方,此刻越近,人声越杂。
傅青岩挡在穆杏林的前方慢慢靠近,就见山壁上炸开了一个丈高的口子,还没有人往里走,就在门口互相拦阻了起来。
穆杏林将手指停在腰间的白笛上,黑眸在人群中寻找着。
一个大汉被人一掌击飞到傅青岩脚下,傅青岩没看他一眼,依旧注意着前面的动静,手中长剑已经微微出鞘。
大汉狼狈地爬起来,身上有数道刀痕,他唾了一口,骂骂咧咧地捂着生疼的伤口往来时路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