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一章(1 / 1)
“沈水清!你信不信我马上炒了你!你给我出去!”尹恒拿起文件夹,实在是不想再看她一眼。
“尹总......”水清一副泪眼汪汪、我见犹怜的样子,从玻璃窗前经过的人看着水清一反常态,暗自伤神,看她肩膀一抖一抖的,纤纤玉手又这样挡在鼻翼上,不明所以的人没准儿还会以为是尹总欺负了她似的,可是再转念一想,这种场景发生在公司其他女同事身上都有可能被认为是被尹总骂惨了的样子,可是如果是沈水清......那怎么可能?
尹恒挑眉看她。
“不管怎么说,我二十一岁就进了尹悦,当初跟着尹总您上刀山、下火海,什么狼窝虎穴没见过,什么流氓色胚没遇上,可我依然把我青春中最宝贵的七年都献给了尹悦,尹总难道就连我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都不能允许吗?”说完,又是一副悲怆异常的样子。
尹恒一阵冷笑道:“这关系到我姑姑和姑父未来晚年是否幸福安康,又关系到我表弟这未来一辈子的婚姻家庭幸福,从而便关系到我的家庭未来的日子是否平静,这是一个小小的请求吗?”要是让沈水清做姑姑的儿媳妇,只怕姑姑连死的心都得有了。
“尹总,你小瞧我!”沈水清一阵厉色。
“错!是我太瞧得起你了,因为你绝对有这个本事。”尹恒继续拿起文件夹,“上次夏伊的代表来,你分明就是故意让代表难堪,也是故意给公关部设了难题。”
“我也没错啊,那个地中海分明就是个老色鬼,天天盯着人家胸部看,人家是女孩子嘛!我不用名誉啊?”沈水清开始在尹恒办公桌前踱步,继续不平道,“公关部那个更不像话啦,那个陆辛眉老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就给那个地中海抛了两个媚眼,就说我们的广告方案不行,他改两次三次我也就算了,他居然让我们改了二十次,我们部门天天加班,结果就加了整整两个月,有一个还因为过度劳累差点过劳死,我的人要出了事,我就不能善罢甘休。”
尹恒轻叹一声,沈水清护短在尹悦那是出了名的,所以他们部门的人也向来是最团结的,工作效率亦是最高的,沈水清容不得自己和自己的人受了一丁点委屈,她真的就是一个如此睚眦必报的人。虽然高层忌惮她,但自己始终还是站在惜才的角度护着她,不仅是因为她的才能,亦也是对她的补偿。
可依她的个性,她怎么可能和冯健启真正做到白头夫妻,又怎么可能和姑姑姑父没有一丝争执呢?她要真嫁了过去,冯家又怎么可能平静地生活?
“为什么一定是冯健启?”
尹恒倒是从没见过沈水清脸上这害羞的表情,说是少女怀春,那也是不为过的了。早些年她被同事玩笑,虽露出害羞表情,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装的,可是现如今看着她脸上的羞赧之态,眼睛里甚至泛出的那一点点光芒,叫人一看实在不相信会是装的。
她安静地坐了下来:“尹总还记得那一次应酬吗?”
他怎么可能忘记?那时候她实习期结束后成为尹悦的正式员工,那时候的他血气方刚,刚为集团签下了几个大单,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有个大集团指明说是要见他才能签单,那时候她作为他的秘书,跟着他一起去了应酬,尹悦总共四人去了,两男两女,对方亦是四个人,三男一女,酒席甚欢,酒过三巡,大家便喝高了,只是没想到对方竟下了药,迷晕了他们,将两个女士带上酒店给□□了,后来醒过来之时,另一个女助理哭着喊着要自杀,都只是刚出来的女学生,哪里受得起这种打击,若要报案,必定见报上新闻,这两个女生的名誉尽毁,尹悦的声誉也会损毁无几,那父辈二十年苦苦拼下来的尹悦从此也就基本败了;若是不报案......那男经理和那个哭着喊着要自杀的女助理都说千万不能报案,尹恒良心上、道义上、法律上只觉得灼着自己的心,可唯独沈水清面无表情地说:“我要报案,我要让这些罪人得到法律的裁判,否则我绝不甘心。”那男的骂她置公司二十年的心血不管不顾,那女的骂她不知廉耻,要是爆了出来,她还不如去死了算了。”
“我不会把公司说出来的,我也不会把你说出来的,我只是要让他们知道,欠了我沈水清的,我就要他们加倍还回来!”
尹恒想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早上沈水清脸上的残酷与坚决,伤痕累累的脸上唯独那双眸子,仿佛都能渗出血来!
“我只是要让他们知道,欠了我沈水清的,我就要他们加倍还回来!”
自那以后,他几乎每晚做恶梦,梦中总是会出现沈水清讲这句话的那副面无表情、残酷冷血的样子,他每每都被惊醒!
他在心底里笃定沈水清当时的这句话就是冲着他讲的!她就是故意讲给他听的!她要让他永远都记得他欠了沈水清!
至少当时他是这样笃定的。
他当时心神疲惫,一个多月后才开始慢慢解脱了出来,睡觉才不开始做恶梦了。不过都是后话了。
在那之后的一个月内,全城报道这件事,出于对受害者的保护,用化名,图片上都打了马赛克,声音也经过了处理,后来疑犯被捕,沈水清指认,嫌犯锒铛入狱,被判七年。
两个月后,沈水清回来上班,当时尹恒对外借口是沈水清在美国学习两个月,今回公司复职,只是不再让她当秘书,而是让她进了广告部。
另一个女生在尹恒给了她一笔钱后就离开了,那个男经理两年前也正式退休了,而这件事就成为了他们两人藏在心底最底下的秘密,谁都不愿意轻易去打破它。
只是从那以后,沈水清的性子便慢慢变了。
“知道我在后来的那一个月发生了什么吗?”她从不曾告诉过他,他也不曾问过她,他自是不知。“你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出国散散心,可是我没有出国,我把你给我的那几十万在北方老家盖了一个小学,四层高,二十间教室,一列列崭新的课桌椅,黑板、讲台全都是新的,一楼还有一个篮球场,我还记得那地板还是橡胶的呢,我就是怕孩子摔着碰着,本来还想建一个足球场呢,结果钱不够了,呵呵。后来干脆就用剩下的钱买了新书包、新笔盒、新课本,我就不喜欢看着他们用着从城里孩子捐来的课本用,脏兮兮的、字写得还这么难看,我们老家那些孩子写的字比他们的好看千百倍呢。”水清咧嘴笑了笑,满是自豪之情溢于言表,尹恒把抽纸递给她,她直接抽了两张,也不顾及形象地就对着鼻子抽鼻涕,然后丢到垃圾桶里。
尹恒又再给她倒了杯水,她接过,说道,“谢谢。后来开学了,学校专门从一个军官学院请了三个军官过来给孩子们军训,要训五天,我心疼得不行,有时就在楼上看他们训练,其中有一个军官孩子们都特别喜欢,因为啊,哈哈哈......”她又笑了起来,待她笑够了,她才继续道,“他带的是五六年级的孩子,总共三十二个人,女孩子有二十个,男孩子有十二个,都是青春期的孩子,很多东西也都懵懵懂懂,有一次休息,有一个胆大的女生就问他‘教官,你能告诉我们男生和女生有什么不同吗?’这一问的呀,全炸开了锅,什么问题都问了出来,他羞得只是红着脸,磕磕巴巴一句话也说不清楚,当时觉得好笑极了。孩子们也喜欢跟他玩,晚上的时候他就带着他们躺在草丛上,给孩子们指星星看,告诉他们这个是什么星,那个又是什么星,我也躺在离他们不远处,只是没想到有一晚居然就睡了过去,呵呵,结果第二天天还蒙蒙亮,他就坐在我旁边睡着了,孩子们也不在草丛上,我叫醒他,他结果憨憨笑说是怕我一个人在草丛太危险,本来是要保护我的,结果却睡着了。我问他为什么不叫醒我,他说难得看我睡得这么香,他说他看见我每天都在楼上看他们军训,又知道是我投资学校的,就更不敢叫醒我了,说建一个学校不容易,不能扔下故乡的恩人不管。”她又抽了两张纸巾出来,又是一抽鼻涕,再丢进垃圾桶里,“我又笑他干吗不抱我回去,你知道他说什么吗?”沈水清看向尹恒。
尹恒眯眼,回想着以自己对他的了解,只是说了句:“男女授受不亲。”
“哈哈,”水清摇摇头,“他说怕别人看到他送我回去,怕会毁了我的名誉。”又是一串泪珠掉了下来,她抬手去抹,“五天,说快不快,说慢却也真不觉得慢,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只是记得他那张黝黑的脸,还有那一口整齐的白牙,只是我还能看到他两眉之间的痣,我跟他说这叫‘双龙戏珠’,我说他将来会有大作为,他也只是憨笑,一路护送我回去,再是去操场给孩子们训操。直到上次无意之中看到他在抄我的车牌,我认出了他,他比以前白了一些,也比以前帅了许多,可他却是认不出我了。”
尹恒抬起头来打量她,他记得刚来尹悦的她一头黑色马尾,一身正统西装,性格虽然开朗活泼,但比起现在的大大咧咧、暗藏心机根本不值一提,所以无论是外表还是性格上,如今的她与七年前的她已经是有了天壤之别了,“你这些年来,变化得比较大,他很难会联想到当年的你。”
沈水清抬手摸了摸自己染成了酒红色的短发,再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一身名牌服装,随即笑道:“可不是吗?有时候看着以前的照片,还真想不到会是自己原来的样子。”
尹恒微蹙眉,停了几秒才道:“你先回去,我再想想,只是你必须清楚我姑姑可是一张利嘴,她的脾性与你相比,甚至更躁一些。”
“呵呵,好。谢谢提醒。”随即便又抽了张纸巾抹了抹眼睛下睑的泪水,站起身后便径直往外推开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