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追忆篇（四）（1 / 1）
——依旧七川视角——
我没有把想离开天道众的想法告诉任何人，甚至连八重都瞒着，因为我亲眼目睹过试图逃跑的人被活活打死的场景。
来到天道众已经有5个年头，这里的行事方式我再清楚不过，说实话带着八重逃走几乎是不可能的，这里的人除了死，否则谁都不能离开。
但是并非完全不可能……其实很简单，在某一次的任务中装死就可以了。但是时机很难把握，这个任务一定要不容易，而且需要他们不可能找的到“尸体”才行。
于是我耐心的等待起时机。
直到那一天，我终于等来了这样一个任务。
是刺杀一位幕府高官，这位高官周围有不少高手保护，并且这次伏击的地点在山上的悬崖附近，正好可以假装尸体掉下了悬崖。
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八重并不在总部，那是我已经是分队长了，而八重是我分队的副队长，被派出做任务去了。
于是我打算带着八重去出这个任务，然后装死，离开这里。
谁知道……
八重没有回来，回来的只有八重死了这个消息。
我问尸体在哪里？我记得那时我的声音异常的冷静。
因为我觉得他们在骗人，开什么玩笑，八重怎么可能死。
尸体已经用化尸水处理了，死不留尸这是我们的规矩。他们回答。
骗人……
你们在骗我……
我发了疯似的跑到八重出事的地方，除了地上一摊焦黑的痕迹什么都没有……
八重死了吗？
当然没有……
八重身上有一块特殊的石头，那石头是当初父亲给他的生日礼物，曾经一次那东西不小心沾上了化尸水，但是什么事都没有……但是，那块石头不见了……
八重出事是昨晚的事情，这里荒无人烟基本不会有人路过，即便是路过也无法在一摊尸水中把那东西拿出来，毕竟还有没有反应完的化尸水。
所以直觉和现实告诉我，被化掉的不是八重的尸体，死掉的人不是八重。
然而我却丝毫不觉得高兴，反而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紧紧的掐着心脏……
八重没有死，那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呢？事实仿佛就在我眼前，那就是我的好弟弟用了我想到的那种脱身办法逃走了。
自己一个人逃走了。
留下我自己一个人。
或许这种行为就叫做“背叛”吧……
“姐，你知道吗？地球上有个地方叫私塾，是教人们知识的地方，有种职业叫老师，是专门教导他人的，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一定很威风吧！”
“姐！今天看了一本关于武士的书，我跟你说啊，武士是个很麻烦的东西呢……”
“姐姐！你看，这个叫冰淇淋！！据说味道冰冰的甜甜的！”
“姐，要是咱们没有来着就好了，咱们就能去吃冰淇淋了！”
……
这下你可以去看看那些你没有见过的事物了……
我突然想了很多以前不曾想到过的事情，八重是不是一直都在恨着我，那时我并没有经过他的允许就擅自带他来到这里，或许那时让他选的话，即使是死，也不想一辈子过这种被束缚的日子吧……
他一定很恨我吧，所以这么狠心的丢下我……
然后我笑了，笑的很大声。
八重一直是我活下去的理由，我心里也一直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照顾好八重，那么如今，我失去了这个理由，今后又该以什么样的姿态活下去？
我的脑子被这个问题填的慢慢的，以至于第二天我甚至感受不到刀穿过身体的痛苦。
天道众的命令是绝对的，不会因为你弟弟死了或是因为你被最爱的人背叛所以可以不去出任务。
这个任务果然很棘手，当我的刀刺穿那位官员的胸口时，地上已经躺满了尸体，唯一还在喘气的就只有我。
但是我也很快不能喘气了……
身上不知道被砍了多少刀，失血过多的我早已经看不清前方，我重重的倒在地上。
不久，天上下雨了，雨滴冲刷着满地的鲜血，也冲刷着我快维持不住意识……
快死了吧我……还是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我曾杀过人，自然想过那些人死后是什么感觉。
母亲曾经骗小时的我说人死了会住在月亮上，小时候我便没有信过，如今也更不可能相信。
按照某位科学家说的，宇宙中的质量是守恒的，能量是守恒的，你觉得消失不见的东西其实是转变成了其他的东西。而人死后，尸体会化作各种物质重归大地，那么意识思想呢？某位科学家又说了，那看似与物质相差甚多的思想其实是以物质的形式储存在我们的大脑中，人死以后，这些物质便无法再转变为思想，会随着尸体一起消失。也就是说，人死了之后，什么就不会再想，不会再有任何感觉。
其实挺好……
我的意识渐渐远去，在它消失前唯一的想法就只有，就这样死了也挺好……
然而再次睁开的眼睛和身上的疼痛告诉我，我并没有死。
身下的榻榻米，和房间内水果的香味都告诉我这里不是天道众的地方。唯一熟悉的是身旁的那把一直跟在我身边的父亲留给我的刀。
醒来的时候身边坐着一个男人，长长的浅黄色头发柔顺的披在身上，大大的杏眼带着慈祥的笑意正看着我，五官柔和而俊美……若不是看到他有喉结我真的会认为他是个女孩子……
“你醒了？”男人看到我醒了，好像很高兴。
“……”我看着他，觉得他的眉眼之中，有些妈妈的感觉……“嗯……”
“太好了~你伤的很重呢，要好好休息。”男人说着，端起身侧的一个碗，“先喝点水吧。”
看着递到嘴边的碗，我稍稍弓起身子凑了上去。
“能活下来真是万幸呢，”男人笑着看着我喝水，“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的眼神看着我有些不自然，我尝试说话，声带颤动时伴随着刺痛……看来我好像昏迷了很久啊……“这是哪里？……”果然声音很沙哑……
男人楞了一下，然后笑着回答，“这里是松下私塾，我是这里老师，吉田松阳。”
“松下……私塾……”我喃喃的念着。
私塾吗？八重说这里是教人知识的地方……
“对哦，你安心养伤吧，”男人宽大的手掌抚上我的头，我竟然没有条件反射的躲开，“这里很安全的，你放心。”
安全？什么意思……我打量这个男人，应该是觉得我遇到了危险吧才会满身是血的倒在那种地方吧，觉得有人要杀我之类的……搞不好也知道我也是个危险人物了吧……
不过……天道众那些人应该不会找到这里吧……如果发现没有我的尸体，他们一定会把这附近翻个底朝天的！到时候收留我的他……下场不用想也知道！
似乎是察觉到我眼中的担忧，男人揉了揉我的头发，“和你一起的那些人，我已经把他们火化了，因为人数实在太多，没有来得及一一埋葬。”
“？！……”这时我察觉到，这个男人，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放心留下这里吧，等到身体好了就和我的学生们一起上课吧~你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好孩子呢。”
感受到脑袋上面的手撤离的瞬间，我的心里竟然有一些失落……名叫吉田松阳的男人依旧笑着，好像……阳光一样……
“现在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那笑容让我有些恍惚。
“源……七川……”我颤抖的回答着。
“七川啊~真是个不错的名字~”他站起身，“好好休息吧，我会按时叫人送饭来的。”说完他便离开了。
这里是长州，这个松下私塾距离我的任务地点很近。松下私塾在这里很有名，那位吉田松阳老师更是当地最有名望的学者，许多人都慕名把孩子送过来学习，然而这些孩子都是男孩子，此时的日本女人依旧是男人的附属品。名叫高杉晋助的紫头发男孩子家里很有钱却是个恋师狂人，白色卷毛男孩坂田银时最爱甜食和挖鼻屎但是是他发现了我把我带回来的，还有肉球是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事物……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桂小太郎告诉我的。
是的，桂小太郎。吉田松阳每天都按时派人给我送吃的，而其中来的次数最多的就是桂小太郎。柔顺的长发绑成马尾，大大的黑眼睛十分有神……又是一个不看到喉结都不知道是男孩子的人……而且是个话很多的人……每次来送饭都会叽里呱啦说个不停……而看到我不说话也没什么反应，他说的就更来劲了……
来到松下私塾的日子我大部分都在睡觉，其次就是对着窗口发呆，自从最初醒来之后再也没有发过声音。而吉田松阳似乎是出门办事了，只是差人每日给我送饭。
这一天我又开始望着窗外发呆。
来到这里的生活与我曾经经历的那些好不一样，一时间我有些不大习惯。这些人，虽然有些人看我不爽，但是始终都没有恶意。
好不习惯，不用杀人，不用出任务的日子。
没有八重的日子……
被八重丢下之后的日子……
突然觉得或许那时我死了会更好的吧……或许……死了会更好……
有了这个想法的我突然站起身，身上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我拿起父亲留下的刀，向门边走去。
然而有人却先我一步的打开门，来人便是吉田松阳。
他看到我手里拿着刀，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然后便严肃的拉着我回到屋子里坐了下来。
“你还没有完全康复，不能随意走动。”他对我说。
“我已经没事了……”
“不行，你不能走。”他的严肃的看着我，“不能走。”
“这你管不着。”说着，我又站起身，但是又被他按了下来。
“怎么管不着，你的命是我救的，我不能看着你白白断送了它。”
这人难道是会读心术吗？！怎么知道我想些什么？！我惊讶的睁大了双眼，“你怎么……知道……”
“哎……”他叹了口气，“就那么不想活下去吗？……”
“是……”我低下头，“已经没有了……我活下去的理由……”
“再找到不就好了？”
“找不到的……”
“你怎么知道找不到？”
“那你怎么知道能找到？”我抬起头看着他，他听到我的话之后苦笑了一下。
“我并不知道你能不能找到那个理由，也不敢保证你接着活下去就能找的到，”他的头再次抚上我头顶，“可是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活在这种没有理由的情况下的……”
我惊讶的看着他的脸，头顶传来的温度莫名其妙的让我觉得很安心。
“很多人都说不清他们为什么活着，人们所经历的每一天并不需要什么理由的支撑……”
他的话，每个字都轻轻处处的印在我的脑子里。
“不过你似乎很执着于理由啊……”他恢复了以往的笑容。
我看着的他，有些发愣，也对他接下来想说的话，很是期待……
“那么，‘我想让你活下去’，这个理由可以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救我，为什么让我留下……又为什么，希望我活下去？
“哈哈，大概是因为七川酱很可爱吧，你看啊，我这个私塾里都是男孩子，偶尔来个性别不一样的看着更舒服些~~就是这样~~那么，这个理由可以吗？”
“……”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现在不能回答的话就好好想想~”他笑着站起身，走到门边时留下一句，“既然已经能走动了，明天就一起来上课吧。”
我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听到了门被关上的声音。
我再一次望向了窗外，长州正值夏季，树上的蝉叫的很欢腾。
脑子慢慢的都是吉田松阳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送饭的人来了。
今天送饭的那个叫坂田银时的银发天然卷。
他有些不爽的走进来，把餐盘放到我面前，“喂，吃饭了呆子。”
据说是他最先发现了我……我直直的看着他的那双深红色死鱼眼，似乎让他有些不自在，“喂，你要干嘛呆子。”
话说他好像一直叫我呆子来着……说实话这个称呼我很是不喜欢……
“源七川。”我开口说道。
“啊？！”他听到我说话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我叫源七川，不叫呆子。”我有些不满的接着说。
他愣了一会，是窗外叫个不停的蝉声让他回过了神。
“切，谁管你啊呆子。”说着，他起身离开了。
看着面前的饭菜，我拿起筷子夹了口米饭放到嘴里。
很软，很香，仔细咀嚼还有些发甜。
窗外的蝉声一天都没有听过。
第二天我起的很早，因为要上课，和大家一起。
我决定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