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四十九章 时过境迁（1 / 1）

李洛登基后三年，御驾亲征，平定西北叛乱，满朝文武震惊，周边邻国震慑。

时年十六岁的天子，迷上了征战，又五年后，疆域拓宽不少，兵强马壮。少年天子暂时回京休息，而后，暂停了常年的征战，开始朝内的管理，结束了内阁管理内政的时限。

徐慕青和桑宁一下子卸下了很大的担子，却忽然不知所措，和前线归来的段至铭聚在一起，好久都没有人开口。

最后，还是徐慕青先问了句，“我们的皇帝在战场上表现如何，真如军报所说？”

段至铭苦笑了，思成一生没上战场，却是洛儿在十六那样的年纪，一直厮杀到了如今，“战报如何说我却没去看，但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倒是你们，怎么劝住他的？”段至铭接口问了句，这两位主持朝政也很久了，周旋其中恐怕非常难，竟有心力阻住洛儿。就这几年表现，李洛和早年他看到的一样，比思成更加强硬，并且嗜血，这是没想到的事。以那样小的年纪，就让朝里很多元老对他忌惮颇深，看来宫里传闻不假。新皇的确比先帝残忍，性子也更残酷。当然，这只是相比于思成的温柔与宽容大度，并非真的到了暴虐的地步。

徐慕青摇摇头看着窗外，他哪有这办法，管得住皇上，有的话在他要御驾亲征时便阻住了。

段至铭看看桑宁，猛地心头跳出一个答案，还未开口，就被桑宁截断了，“没有。”他顿了顿才说，“是默儿入京了，你家儿子接来的。”

段至铭惊呆了，起身就要回府，听桑宁接着说，“恐怕现在已经出京了。”段至铭才重新坐了下来，也是，这里哪里是久待之地，炎儿才多大年纪，想出这法子恐怕已经用尽人力，哪里还能留他在府里。

徐慕青只是静静看着窗外，思绪飘回了八年前，那一年，李洛满十三，被立为太子。时隔不久，太子出宫遇刺，皇帝盛怒加重了病情，她，桑采薇进宫去见李思成。

就是那一晚，整个世界颠倒。

那晚李洛告诉娘亲，他已能管理朝政，桑采薇却是不肯信。

“洛儿，别说我不信，就算你当真可以，可是你如今的年纪，做起来得有多辛苦？”桑采薇抱着儿子忍不住红了眼眶，转头对李思成说，“你是皇帝，不可以逃避这个责任，儿子需要你。”

李思成只是看着她，咬紧了牙，他之前也想过，可是如今是确定了，她是没打算让他从这皇位上下来，无论儿子多大了，她都不会应允他的退位。

“不，娘亲，洛儿不止需要父亲，也需要你，你可以跟父亲一起走，儿子顶得住。”李洛也看出来母亲心意，看父亲模样恐怕已难受得说不出话。若母亲打定主意死在这里，他和父亲无论如何也不会选这条路。此刻即便如母亲所言，让母亲假死，外面那些朝臣必不会放过，一定要确定让母亲真死才肯罢休，绝逃不过那些人的耳目。

但若父皇驾崩，整个皇宫会因毫无准备陷入慌乱，趁乱送母亲出宫绝对可行。

废了许多口舌，桑采薇不再纠缠于儿子年幼，只说，“即便如此，仓促之下，如何安排得当？”

李思成一直沉默至今，看儿子劝说，此刻才苦笑开口，“恐怕徐爱卿已安排好一切。”他说时拿出药粉。徐慕青预料到了这件事，于是在入宫之后做了不少安排，故而他才能给出这第二个选择。

于是太子出门喊太医，说是女医师以换心血的办法为父皇医治，出了点意外。而后整个皇宫如愿变成一锅粥，皇上突然驾崩，朝臣急匆匆从宫门外直接赶回去。

有人当着皇帝尸体就问，那名害死皇上的骗子呢，此事是否和段大人有关？

“尸体已运到停尸房，陈大人感兴趣不妨去查，不过这医治办法是我与父皇同意之后才施针，莫非陈大人是说我有意加害父皇？”

那位大人一时无语，倒不敢造次，只说，“那女医师害死皇上，不知太子殿下准备如何处置？”

“人已死，陈大人是觉得，我应该将她五马分尸？”看那位大人表情恐怕正有此意，李洛勾起了笑，“我问了太医院王大夫，他告诉我此法的确可医治我父皇，只是成功率不高，而且施救者必死无疑。我为什么要对一个舍命救我父皇，只是不慎失败的人，做这种惩处？陈大人其实更愿意代我父皇去死是吗？”

这番话说得一干人等没了脾气，各自忙去了，恐怕还是有人会去查尸首，段至铭正着急要赶去，就在出门后被徐慕青拉住了。

宫内一片忙乱，各处要去通告，敲钟，把一切换成白色，后宫女眷哭作一团。

却有人忙里偷闲，徐大人带了个宫女要出宫门，宫门守卫惊到了，“徐大人这是？”

“紫阳殿里的宫女，方才找太子殿下求了来，两位兄弟通融则个。”徐慕青抛了玉石金银给他们，贼兮兮笑着，搂紧了身侧穿着宽大斗篷的宫女。两人对视一眼，还在犹豫，打后方来了人。

“慕青，你怎么这么胡闹！”却是段至铭追上来了，“皇上驾崩，你却还想着这档子事！”

徐慕青叹口气，“段兄你是知道的，我看上这姑娘许久了，如今皇上走了，这紫阳殿的宫女还不知是何下场，若是也去了……太子殿下宽厚，许了我，我不趁乱带她走，那不是更添乱吗？”

段至铭闻言轻轻无奈摇头，但看表情是允了，看他往外走了，对守卫说，“这事莫要乱讲，今日已经够乱了，别再给大家添堵。”说罢也随着徐慕青往外走去。

两名守卫自也清楚，这事荒唐是真，值得拿来嚼舌根，但今日却不适合，各位大人只听个开头恐怕就要骂，这种小事也拿来惹心烦。

因而也就没人知道，在皇上驾崩这日，徐大人曾从宫中带走一名女子。许久之后重查，即便发现，也已经来不及了。

出门上了马车，跑了一会，女子才把斗篷帽子打下，赫然是桑采薇。段至铭松了口气，看慕青正盯着她发痴，轻咳了一声。

不过，皇上驾崩，皇后自然成了皇太后，符月这个贵妃娘娘却也做了小太后，因李洛认了她做娘亲。其他才人秀女皆入皇家尼姑庵出了家，毕竟是皇上的女人，哪怕没有以后了，可也不能放归让他们另嫁他人。至于宫女，却都仍旧留下了，按照宫规调岗而已，到岁数了还是放归。

但徐慕青看着窗外，想起的却是那一日，把她搂在怀中的感觉。因要打掩护，她也不敢乱动，紧紧抓着他胸前衣服。当时，若不是情势紧张，恐怕他会忍不住亲她几下，好在忍住了，否则这之后见到先皇陛下时，恐怕会被好好教训。而因他的确说的是真话，让这出戏，在段至铭看来，百分百的真实。

至于停尸房里的尸体，不过是以当日死去的宫女，换上了桑采薇入宫的衣裳。宫里多的是死了之后查不出死因也没有伤口的尸体，只要在该有伤口的地方做上伤口，便一劳永逸了。

那些大人毕竟没人见过桑采薇，也不可能认识这宫里那么多的宫女，便没有露馅，即便很久后想明这一层，也是太迟了。

皇帝大殓过后，阁老府里闹腾了半日，而后府里少了个丫头，京里少了不少当值的兵士。而将军府里，也少了一位丫鬟以及她的儿子。

这之后三年，李洛登基后虽则在宫里，但许多政令实际是从外地传书回来。而他登基之后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任命段至铭为大将军，前去西北平叛。

李洛有时候会想起，十二岁那年他爹开始装病时，他问过他爹的问题，“爹，等我做了皇帝，你不怕我留住我娘吗？”他爹那时候没了权势，他若耍点小聪明，绊住他娘不是问题。

“你有这个本事？那我很期待。”李思成只是笑。

李洛勾唇，“即便我娘舍不下你，若我杀了你呢？”

李思成看着儿子眼里的狠厉，竟不怀疑他是当真的，还是笑着说，“你大可以试试，那时你便知道，你娘最爱的人，是我。”

对于父亲这样的自信，李洛很不理解，不过，倒也有几分信。他娘很爱他不假，但恐怕他爹讲的也是真的。只是他爹还真的把所有一切权利都交给了他，只带了少数亲信做随从，是为了方便传信。他不明白，虽则他没有兄弟，可是弑父在皇家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父亲为什么这么信他？

只是，李洛却也发现，自己真也没有这么打算，虽然渴望父母留在身边，虽然羡慕弟弟可以陪伴在他们身侧，可是，因为这样，却也意识到自己在这里的责任和重要性，反而有种自豪和自我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