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章 起死回生(1 / 1)
桑采薇的丧葬很简单,子椒陪着绕后宫走了一圈,就出了宫门,一直往皇家的坟场而去。来送的人不多,符月哭得晕了过去,倒是皇后娘娘来了一回,也算是稀奇。
这之后,符月要了子椒和凌湘过去,也喊了小福子跟着她,替了三个宫人。子椒本不愿意,但是符月先找皇后要了人,她也没有说不要的权利。这之后,偶尔皇上会来这里,符月把她带在身边,她也算能见到皇上。若说以前还存着万一的侥幸会有一日得承圣恩,如今子椒可彻底断了这个念想。不论那人是多么高高在上,多么英俊潇洒,她都寒了心。每次见他来时言笑晏晏,同符月说话谈天,子椒都冷冷瞪他。
皇上倒也没有因此少来符月这里,子椒暗自计算,他很有规律的过来,估计后宫中人都是这样,他不偏不倚地在做他应该做的事。可是为何,那样对她的小主,子椒犹自把桑采薇放在自己心底里。
皇上也没想到她的决绝,赐她那碟莲心,本为着给她第二个选择,没想到她真会这样选。其实,他也有心疼,但好似也不及那晚看到她指尖之时,她毕竟是解脱了。早也好,晚也好,只要在这宫里,他无论宠幸她也好,冷落她也罢,哪怕以朋友之谊相交,她终究不会快乐。
即使嫁给至铭,他也从她的选择里知道,她不会幸福。有个东西,不知道的时候还会觉得生活过得如何都尚可忍受,而一旦看清,就会顾不上周遭一切,满心里都是难耐。他从未奢望她会爱他,他差点是她的灭门仇人,因为总想着有一天会送她离宫,逗过她好几次,之后出了点意外,他真的勾动了情绪吃了她的醋,又贪恋上她的知心,终究是给她招来了祸端。最终,她给了他这样一份成全,他给不了她的唯一,她给了他。
段至铭从这件事后,又休了一个月的长假,在酒楼里一连喝了好多天的酒,被家里拖回去关起来之后,又在家里喝了个天翻地覆。段大将军一生戎马,这儿子少时还听话懂事,循规蹈矩,也算是门楣生光,忽然变成这样子,真不知造了什么孽,也不知该骂那个没进门的媳妇,还是自己儿子。只是看儿子这颓废样子,知道他心里苦,有什么话也骂不出来了,只可叹英雄难过美人关。
这之后段至铭回宫复职,第一天还带着满身酒气去的,差当得一塌糊涂,皇上找他聊了一会,也没人知道说了什么,段大人之后倒不太喝醉了。只是这之后,段大人却忽然来了兴致,常往花楼里跑,开始胡天胡地喝花酒。段大将军打也不是,骂也不是,这早几年也没见他这么爱去烟花之地,知道他是伤了心,也不敢劝。
冬雪冷得彻骨的那天,大年已经过了,街上天天晚上热热闹闹的都是灯会。段大人照旧在晚上出门去了胭脂巷,想寻一家花楼喝酒,就看到芸屏坊聚了好多人,才知道是新来了个清倌,弹的一手好琴。段至铭进了门,老鸨看到他眼睛里发光,赶紧带了他去最好的位置,一边说,“正打算去通知您,您可巧就来了,我们家红幡是不是好福气,今晚就指着铭少爷啦!”
段至铭只是笑,这里面倒是暖融融的,刚才受的寒都祛了,“那要看妈妈的女儿可不可人了。”
满屋子的人,那台上遮了轻纱,不一会有人从屏风后面出来,丫鬟捧了琴,便弹起了曲,一曲终了,就开始叫价。老鸨穿梭在恩客中间,有人叫价便收钱,有钱的来得多,肯一掷千金的却不多,看过去段至铭那边时,男子还是笑着,出价已喊到了三千。
“铭少爷不喜欢我们家红幡?”老鸨靠过去问了声,看到男子拿出一个匣子来,打开来,光华耀眼,“我听说这南海珍珠是珍珠里最好的,不知妈妈看着可是?”老鸨早看呆了去,整栋楼里也静悄悄没了叫价的声音。
段至铭哈哈大笑,把盒子盖上塞进老鸨手里,“是不是该带我去红幡姑娘房间了?”
此后便好像定下来,那个红幡只是个清倌,卖艺不卖身,段至铭却日日去捧她的场,每日里去她那里听曲。他这一掷千金的派头,整个京师都闻了讯,也没人敢去找红幡,即便他不去,老鸨也替他守着人。而段至铭在宫里恢复了以前的性子,时常寻着皇上聊天,还经常带了女人的东西去给皇上瞧。开始还是琴谱诗词,后来竟荒唐到带了丝绢去。说来皇上以前还是太子时,也和他一起去过青楼,如今想来已经太遥远。这后宫里的女人比那外面的更多了几倍,只是见的人经历的事看过的事不同,便也有了很大差异。皇上倒也没怪罪他,经常同他说说笑笑,宫里传出来了,大臣们也只当皇帝陛下转了性,也没真的去劝诫过。
倒是皇后娘娘有一次不经意问起,皇帝可是觉得宫外的青楼女子有新意,想要弄进宫里来,她可以安排。这事有点悖理,但如果皇上偶尔任性,倒也没太多人会说什么。皇上只是笑,说有了皇后这么贴心的妻子,他哪里还需要那么多新意。
这样也有三个月后段大将军真的看不过去了,只是逛窑子喝花酒也罢了,这势头莫不是要弄个青楼女子进家门,想到此前那一出,段老爷子狠狠把儿子训了一通。两父子闹了个不合,架越吵越多,却也只弄得儿子越来越少回家,经常得便睡在了红楼里。
从段至铭认识红幡大半年后,又一次父子吵完架,段至铭来了气,一下子替红幡赎了身,连带她的丫鬟,买了城北一座府邸,雇了家丁看门护院,彻底来了个金屋藏娇。那个宅子并不大,至少比不得将军府,但也有三进院子,红幡住进去后,段至铭便也有大半时间住了进去。只是这终究没法明媒正娶,便是纳妾,家里也容不得,只是这样不明不白地住下了。
这次段将军再容不下,一口气上告到皇上那里,要皇上帮自家孽子指门亲。皇上和至铭情同兄弟,虽也知道老将军是为了强逼至铭娶妻,但终究也看不过去他这样自暴自弃,于是还是将梁尚书的千金指婚给了段至铭。
段至铭倒也没反对,好像也认了这门亲,毕竟他也已是二十四,他的兄弟比他小的都大多当了爹了。段大将军看事不宜迟,赶忙得过礼敲定了日子,就在这年的金秋十月。只是段至铭仍旧是每天往城北的金屋里跑,气得大将军直呼家门不幸。
眼看着好事近了,将军府设了三天宴席,请了亲朋好友官场同僚,皇上也许诺会来观礼,排场非常气派。毕竟梁尚书也是皇上的老丈人,他大女儿成了皇后,三女儿嫁进将军府,也算是门当户对。
挑好的吉时在亥时,好在大宴宾客三天,府里府外也是灯火通明,还在施粥送米,席上都在等皇上驾到也没人离去。皇上准时到了,看他们拜过了天地父母,送入洞房,皇帝陛下本来要走,被至铭拉住了一定要他喝几杯。推迟不过,皇上坐上席陪新郎官喝了几杯,至铭却已是喝了一天,许是喝多了,拉了皇上要去看看他那个红颜知己。
出了门上了马,夜里跑在空旷的大道上,段至铭和皇上都大笑起来,心情可想而知得好。下了马要进门,将军府的随从拼死也要拉少爷回去,今天新婚大喜的日子,新郎官怎么能在外面,让梁府的小姐,新任的段夫人怎么想。皇上劝了他回去,自己还是要进门去见识,好像也喝多了一般。小贵子劝说,“皇上,这已经转更时分,明日还要早朝……”
“那不是还有两个时辰,你们别跟进来,来两个近侍。”皇上兴致仿佛极好,小贵子便没有再敢扫兴。带了两个武功极好的近侍,在看到有灯光的小院的时候,皇上也阻止了他们继续跟随,“不叫你们不许来扫兴,否则诛你们九族。”两个近侍从没见皇上这么不讲理,倒也不敢顶撞,乖乖站在了院外当起了看门狗。
皇上自己推开门,房里就两名女子,一位穿红衣的躺在软榻上小憩,身边坐了位丫鬟正把头枕在自己手心里,撑着头看着软榻边开着的窗外。听得声响,两人都站了起来,皇上虽一身便装,还是看得出暗绣的龙纹。她们还没反映过来要如何行礼,皇上已经自己冲了过去,抱住了愣在那里的丫鬟。
“红幡先行告退。”红衣的女子走出去关上了门,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发呆。这近一年的时间过得好快,可也好慢,她等到了她等的人,可是自己呢?
“我好想你。”拉着女子的手,皇帝陛下表现得不像个帝王。
“皇上……”女子有几分窘迫,轻声唤了声。
“叫我思成。”再次抱住了身前的人,他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把她交给至铭照顾,这不是第一次,在宫里也有过,可是这次很害怕。他知道至铭也在赌,赌时间过去,谁会先妥协。或许她会移情别恋,爱上至铭;或许他会放弃自我,选择只做一个皇帝;或许至铭会不再爱她,娶妻生子。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打赌,而他又赢了一次。
“思成。”桑采薇轻声叫了一声,他们真的太久没见,从那晚他挣扎是否要临幸她,到今夜,已经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