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杜莲番外(上)(1 / 1)
啪嗒!
啪嗒……啪嗒!
一滴,又一滴,咸涩的、带着淡淡温度的透明水珠,惴惴自空中坠落,打在花坛薄薄的一层浮土上,留下花朵绽放般美丽的痕迹。
掩盖在城市浮土泥灰下、静静沉睡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黑色石子,因为水珠轻轻的敲打,露出了光滑圆润的一角。
啪嗒!
又一滴温热的液体,顺着石块平滑的身躯滚落,渗入到城市花坛贫瘠的泥土中。沉睡了上千年的古老意识,在这重遇天光的时刻,突然从无穷无尽的酣眠中睁开了眼。
它……醒了。
细微的、来自灵魂的震颤,从深远的意识底端层层翻涌,直到整个身躯都因为久违的力量,不住颤抖。意识彻底苏醒的那一刻,新生的无上愉悦,伴随着填斥内心的空洞与茫然,让初生的生命战栗着、迷茫着、骚动着,奋力破开了生命的禁锢。
一阵肉眼难辨的细微抖动后,被水滴打湿的平滑石身上,缓缓爬上了蛛网状密集的裂缝。
啪嚓啪嚓——细碎如泡沫碎裂的轻响,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伴随着裂纹的延伸,一片片干硬的黑色外壳碎片簌簌自石块表面崩裂,露出被包裹在壳下不知几多岁月的乳白色内核。
阳光、空气、色彩、温度、气味、声音……来自城市、乃至于世界的信息,在黑色外壳崩解的那一刻,争先恐后,一拥而上。无穷尽的信息洪流冲撞着初初醒转的柔嫩意识,剔透纯净的半透明内核在剧烈的冲击下,不自觉颤抖着,滚动着,蜷成一团,直到又一滴温热的泪珠,携着沉重的情感,坠落在扭曲痉挛的内核表面,被狂乱无措地吸收、消化……
混乱狂躁的脑海里,突然闯入了一个声音,不紧不慢地悄声诉说着,属于一个女人的不甘与希望。于是,被无数黑白色块与线条满满堆砌的视界里,终于多了一团不一样的颜色。
阴郁的苍蓝,裹着代表希望的浅金边框。那是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
好奇着、试探着、犹疑着,它伸出细细的意识枝条,触摸上那团偶然吸入的意识碎片。温暖与酸涩很快从枝条末端传递而来,意识融合的刹那,前所未有的复杂体验撞击着他的神魂。千篇一律的信息不再虚无驳杂,空白如纸的意识不再茫然柔弱,黑白驳杂的世界不再灰暗单调,它懵懵懂懂间,终于凝聚了自己最初的执念。
想要找到她——
不止一次这样想着,终于,它成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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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何时出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不知为何诞生、却又确实存在着,他,或许就是其中之一。
喜爱雨露阳光,渴望开花结果——就像每一株其他植物一样,他有着属于花草的本能。但是,在这之上,拥有自我意识,没有固定形状,能够任意变换形体,通过触碰更可以读取一切生物的想法……这样的植物,根本违背自然的本意。
但是,即便如此,他依然存在着。
于他而言,那便是唯一的真实。
相比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他更在意一个女人。
凌乱破碎的记忆告诉他,她叫文韵。除此以外,关于她的事,他几乎什么也不知道。因为诞生之初的意识太过脆弱,他甚至已经忘记了为什么要寻找她。
唯一确定的是,只要想到她,他的心底总会涌起浓浓的喜悦与亲近,就好像,很久以前,他与她曾是一体。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与她一起孕育后代。生命太过无聊,偶尔产生的这个联想不止一次让他在阳光下愉快地抖动拟态的冬青叶片,以至于到了后来,每天这样畅想一番不知不觉成为了习惯。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与她再有交集。
——如果可以的话。
可惜,连妄想的资格也不被允许拥有,与生俱来的本能让他清楚地知道,从诞生到生长成熟、花期到来而可以脱离根茎自由行动为止,至少需要一千年。
一千年……于他漫长的生命而言,那似乎只是短短一瞬间,但是,在这一瞬间,如文韵这样的人类,一代又一代,一代又一代,诞生,死亡,无尽交替,待他终于长成,她早已成为一捧飞灰。
所以,到最后,他也只能怀抱着再见她一次、碰她一下的期望,向每一个经过的人伸出枝桠,在花坛中静静地生长……
这样在幻想与现实的夹缝下交替生长的日子持续着,直到五年后的一天,他随风拂动的叶片触碰到一个裹着纯黑斗篷的男人。
一如往常,在接触的刹那,属于男人的记忆一下涌入他的脑中。
人、无数的人,年老的,年幼的,男的,女的,国内的,国外的,穿着古装的,打扮时尚的……一张张面孔从他眼前飞快闪过,直到最后,所有的画面定格为一个黑发黑眸的美丽女人。她穿着纯黑的袍子,系着铃铛,漂浮在薄薄雨雾中,像从画上走下的仕女,古色古香,韵味悠长,一双深邃的眼眸里,仿佛孕育了整个宇宙……
“你看够了吗?”
在他心神都差点被那双眼睛攫取的那一刻,男人淡淡出声。眼前的场景很快消失,他颤动着叶片,对上了一双泥泞的纯黑色眼睛。
“看够了的话,我们来做一场交易吧。”
眼睛的主人这样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只生着铜锈的铃铛……
第二天,他获得了梦寐以求的自由身体。代价是,为了长成而需要的、近千年的生命。
“行商人”——黑斗篷男人取走了他千年的生命,作为交换,他得以提早成熟,被装进包裹,以100元的、近乎儿戏的价格卖给了他心心念念的那人。
“你叫嗝、什么……名字呀?”
如愿以偿通过血液获取了关于她一切的信息后,他化作了她所喜欢的样子。对面涕泗横流的女人几乎是瞬间止住了哭泣。她瞪着一双漂亮的琥珀色杏眼,好奇而贪婪地端详着他的外貌,而他,享受着她惊艳的目光,在无与伦比的喜悦中向她微笑。
“您好,主人,我叫杜莲。”——“独恋”您的杜莲。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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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有读心的能力在,一开始与文韵的相处依然磕磕碰碰,有着许多不如意。而这其中最明显的问题,源于文韵对他的态度。
作为一个寂寞的大龄单身女性,她享受着被英俊的男人呵护迷恋的感觉,但,作为一个早已在社会的打磨下失去勇气与激情的女人,她也在隐隐抗拒着将他当作平等的恋爱对象看待。
——不是人的话,便没有在一起的可能。既然没有可能在一起,不过是露水姻缘,那么,爱上他只会是自我折磨。
从重逢的第一天起,这样的念头几次在文韵脑中闪现——在她被他迷人的微笑惊艳的时候,在她被他高超的厨艺俘获的时候,在她因为区区一碗醒酒汤感动的时候……
这是一场角斗。她在有意无意克制着她对他的感情,而他,在瓦解她的防备的同时,还必须一点点摸索让她爱上他的办法。
如果没有读取思想的能力的话,这或许会是场艰苦卓绝的战斗吧。而事实上,只是几次装作无意的触碰之后,一个近乎完美的猎捕计划已然在案。收敛了骨子里贪婪善妒的天性,他穿起温柔体贴的伪装,开始耐心地布下一个又一个陷阱,等待着心底的人一点点陷落下去,直到最后,再也挣脱不开……
一开始的诱哄非常成功。
文韵已经29岁了。她用她的实际行动告诉他,女人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有性生活,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只不过是一句“睡起来不会太硌”而已,就让她自动自发联想了许多糟糕的东西,到后来甚至兴致大起,特意去浴室洗了个澡。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文韵如此急色的样子。妄想中的她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月亮,他喜欢月亮不比喜欢太阳差多少。在被文韵的表情迷惑的同时,他开始不由自主地默念她的名字。
文、韵……
他渴望着呼唤她的名字,就像真正的恋人会做的那样,而不是一句简单的“主人”。
——那让他觉得自己可有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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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文韵共度的第一晚,因为他的暗示,文韵张罗了很久。尽管文艺片并没有起到想象中的效果,在酒精的催化下,她依然壮起了胆子,踮起脚尖想要吻他。
送到嘴边的美餐自然没有白白放过的道理。他这样想着,半推半就,却在即将触碰到文韵双唇的那一刻,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之前并没有接吻的经验!
即使从无数人的回忆中早已提炼出接吻的所有步骤,他却并未亲自实行过。不论是舌头要以怎样的频率舔舐对方舌面,牙齿啃咬对方嘴唇时应该用怎样的力度,还是换气的方法,亲吻的角度……他什么也不知道,也因此,他无法保证,他给予文韵的第一个吻,会是令她满意的。
这样的不完美简直令他难以忍受。
恰在此刻,因为过度紧张,文韵打碎了助兴用的香薰蜡烛。
感觉到慌乱的女人正一步步向玻璃碎裂的地方走,他抓住时间,上前一步,在用身体阻挡文韵的同时,故意踩上了地上的玻璃渣。
因为他的伤口,如他所料想的那样,最后的亲吻不了了之。当文韵带着医药箱回到卧室时,他清楚地察觉到,她的防备有了一瞬间的动摇。
那真是意料之外的收获,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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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深夜,待文韵沉沉入睡后,他翻身而起,掰过她的下巴,按照记忆中的信息,开始练习接吻的方法。
一边读取着意识表层的反应一边练习的效果很棒。粗粗几次练习后,当他再次用舌头顶开文韵双唇时,几乎没有受到丝毫反抗。湿热的口腔因为频繁的亲吻,分泌了大量的津液,他熟练地轻轻划过文韵敏感的齿根,在贝齿重重护卫的内部,与文韵柔软的舌尖相逢。纠缠、舔舐、顶弄、摩挲……当每一步都进行到完美的程度,他强迫自己从文韵身上离开,用纸巾擦拭她被口水打湿一片的脸颊。
“接下来……是做♂爱练习呢。”
将纸巾丢开,他无声笑着,开始解襟口的纽扣。
“请放心……不会真的做的。毕竟,礼物要留到最后打开,不是吗?”
哑声叹息着,他伏下|身,吻上了女人裸|露的锁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