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谁在谁身边（1 / 1）
回来不到两个星期，她就签到了一单。为了这一单，我陪着她拿标书、投标，签合同，整整跑了四天。预付款到账那天正好是圣诞节，她约我出来庆祝。吃了饭，她说要去看电影，我犹豫了，她怎么看啊？
她像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你是不是想说我看不见，去看电影竟浪费钱啊？”
“没有，不是的。”
她又笑，笑得我不自在，“没听说现在很多明星都义务为盲人讲电影吗？真是孤陋寡闻。我看不见，不是还有你的吗？你跟我讲就好了。”
“我怕我讲不好。”
“那算了，回家吧。”她转身走了。
我赶上去拉住她，“别生气吗？我讲，我讲还不行吗？”她得意地仰着脸，每次都是听她的，可我愿意。
买了票，我让她坐下等，我去买了两瓶饮料和一袋爆米花，让服务员用袋子装好我拎着，扶着拐杖刚走了两步就被人撞了一下，饮料摔倒地上，肆意的流着，我趔趄了一下，幸好没摔倒。抬头看撞我的人是个20出头的小伙子，一边还挎着个时髦的姑娘。
“真倒霉！”我还什么都没说，那姑娘就露出一脸的厌恶，小声对小伙子说，“赶紧走吧。”两人转身要走。
“喂——撞完了就走啊，有没有教养啊？”我气极了。
那小伙子折回来指着我的鼻子骂，“你他妈的骂谁呢？你个瘸驴！我撞你怎么了？我就撞了，怎么着？”
他比我高大半头，气势汹汹，我真有点怯。可不远处娴姐已经站起来了，“姜磊，怎么了？”说着就走到我跟前，我拉过她的手。小伙子看到我们俩对姑娘说，“看见没？瘸驴只能配瞎子。”说完就大笑，姑娘也跟着笑。我小声地跟娴姐说了刚才的事。
“好了，看在你们残疾人的份上，出来一趟不容易，来，赔给你。”说着甩给我一张红色人民币。
“残疾人怎么了？我不要你的钱，我要你给我道歉。”我不能输给他。
“道歉？道什么歉？”
这时周围已经聚集了一些人。
我还想说什么，娴姐按住我的手，从包里掏出一张卡，“这卡里有50万，你不是不想道歉吗？你不是觉得我们残疾人不值得你道歉吗？好啊，我用这50万买你的道歉。大家都在这看着呢，是谁撞了谁？是谁该给谁道歉？”娴姐这么一说，周围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了，有几个已经大声喊“道歉”。
小伙子看着越来越多围过来的人，也怕了，小声骂着，“妈的，有钱了不起啊，真倒霉！”然后含糊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就拉着姑娘跑了。
等人群渐渐散去，我有了种颓败感，“娴姐，我不想看了，我送你回家吧。”
“怎么了？”
“没什么，这两天加班有点累了，我想回去睡觉。”
“那好吧。”
我看她上了楼，自己漫无目的地闲逛着。我是想永远站在她身边，可我有什么资格啊，上次去考察差点让我搞砸，这次也是这样，我连一个小毛孩子都搞不定，还应该继续当她的眼睛吗？还能站在她身边吗？她如果有一天嫌我笨，嫌我没本事了，那怎么办？她说她已经伤了一次，不想再伤第二次，我也不想让她受伤，可怎么样才能好好保护她呢？怎样对她才是最好的？怎么样才会让她幸福？……手机铃声把我的思绪拉回来，是娴姐。“喂——”
“姜磊，你到家了吗？”
“啊？我……我到了。”
“到了？怎么这么乱？”
“呃——是那个……那个……是电视里的声音。”
“是吗？你看的哪个台啊？”
“哪个台？是……我看看啊，是……哦，是深圳台。”
“姜磊！半个小时，赶到金水路的薇薇迪厅。”
“薇薇？半个小时？干嘛啊？喂……娴姐——喂——”电话里已经传来了“嘟嘟——”声。我不敢怠慢，打的赶过去，她已经在门口等我了，身边还站着一个穿黑色职业装的女孩。我走过去，“娴姐，怎么让我来这儿啊？”
她阴着脸，旁边的年轻女孩殷勤地拉着我，“是姜哥吧？”我点点头，“您好，您叫我小雪就行了，于姐刚给我打电话说要招待一位贵客，一定是您了。”
“啊？——”我下巴都快掉了。
“姜哥，里面已经安排好了，请跟我来吧。”小雪亲热的挽着她的胳膊往里走，时不时地扭头看我，朝我露出职业式地微笑。我能说什么，只能在众多条扎人的目光中低头走进去。在一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等小雪端来了啤酒和水果走了，我忍不住凑到她耳边，“娴姐，这么吵，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啊？——你说什么？”她故作陶醉在快节奏的舞曲中，随着节拍微微点头。
我知道她还在生气，不知道怎么哄她，默默地吃着水果。她呷着啤酒，一瓶没了，拉起我的手，“带我去跳舞。”
“我？我怎么去啊？……要不，让小雪过来带你去吧。”
她一下子甩开我的手，打了个电话，很快，小雪过来，扶她进了舞池。我远远的看着，那撩人的舞姿可以和台上的领舞相媲美，如果不是受伤，该是多少人追逐的对象啊？快节奏的舞曲突然停了，换上了悠扬的慢三，舞台上人们纷纷散去，她也由小雪扶回来了，并没有马上坐下。小雪交代了几句就走了，我起身想扶她坐下，却被她拉起来，环住我的腰，脸贴着我的耳朵，随着音乐慢慢的摇晃。我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握住她的肩头，生怕摔了，“娴姐，娴姐——你饶了我吧，你怎么罚我都行，这样……很多人都在看呢。”
她不再动了，只是紧紧的抱住我，好大一会儿才在我耳边温柔地说，“记住，你站在我身边，我也在你身边，明白吗？”
我放开撑着桌子的手，任由她抱着，心里很踏实。她又开始晃了，我们就这样跳完了一曲慢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