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疯癫(1 / 1)
万千台电视机播放着同样的画面。从半个小时前开始,就开始轮番的播放着各种广告,一条接一条。这些广告不仅仅是广告商插播进来的,也是节目的铺垫,一种情绪的酝酿,观众们期待的情绪在酝酿着,指针即将指向最终的时间。当最后一条广告结束之后,画面被切换了,背景音乐响起,节目的标志经过处理之后播放出来,画外音响起。
“欢迎欣赏‘传奇’节目‘狂人’特别系列,本期导视:轰动全国的最知名的连环凶杀案,凶手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年轻女子。落英,全国最危险的人物,当代最具有传奇色彩的女性凶手。本期特别节目,主持人梁振藩将面对这个最可怕,也是最美丽的‘虐杀天使’,他将对落英进行一对一的谈话,面对面的访谈,以深入了解数十条人命为何丧生。此人是真的疯了吗?还是另有特殊的经历使得她专门送人上西天而她自己也去报到……”
画面切换到了落英的特写,是实拍的,电视机前的观众们屏住了呼吸,这是如此真实的,面对面的近距离,见到了这个如同传说一眼的人物。落英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身上没有被带着手铐脚镣,但是却穿着囚服,后面的布景看起来不像是在监狱里面,而是一个特殊的空间里,就好似她的内心世界一样。
“落英女士,首先非常感谢你能够接受采访。”画面里梁振藩镇定自若的进行开场白,让众人对这位知名的主持人刮目相看,如此具有勇气的人非常的了不起。
“我们有些问题想要向你请教,请不要介意。”梁振藩不卑不亢的说道。
“问吧。”落英只是简单的回答,没有多余的话。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要杀人的念头?”梁振藩问道,表情如同是询问那些明星的演艺生涯是如何开始的一样。
“从何时开始的……也许是从我出生就开始了吧,从我出生的家庭就开始了……”落英从来没有和青芜之外的人说过很多话,所以要慢慢地适应,如果是在青芜之前,落英甚至不会多说话,是青芜教会了她如何表达自己,落英此时脑子里开始想起青芜的表情。
“我投错了胎,我生错了家庭。”三台摄影机对准着两人,落英和梁振藩面对面的坐在一张大的写字台前,离得很近,周围是摄制组的成员,更外围是一圈荷枪实弹的警卫人员。
“你是什么意思?能不能详细的说一下?”梁振藩继续问道。嗜血的恶魔喜欢让自己沉浸在鲜血里。
“我出生的家庭……是一个暴力的家庭。也许我的血里也有着暴力吧,这就是我从一处生下来的命运,可能来自我的爸爸,我爸爸是一个暴力的人。他喜欢打我的妈妈,而且要见血,还有嗜好喝酒,但那个酒看起来就像鲜血,我命该如此吧。”
“你是把这个原因归结于你的家庭吗?人之初性本善,但如果家庭扭曲确实会给人的身心带来影响,你这么说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
“人之初性本善吗?”
“当然,这是尽人皆知的道理,那么我们来谈谈你的家人吧,你的父亲,你还记得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落英的映像中,她的父亲有一天就这样死了,这样是什么样她记不清,她仅仅是知道父亲就死了。仅此而已。
“不是你杀死了你的父亲吗?”梁振藩探询的语气问道。
“当然没有!我没杀我的父亲,我不想提起这!……”落英刚到有些胸闷,她拿起桌上的稿件扔了出去。武狱长被她的动作吓了一大跳,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身后的警卫也把枪端了起来。但是落英没有更多的动作,她就那么坐回了位置上保持安静。
“没事!没事!都没事!一切都好!一切都好!”梁振藩摊开双手示意周围的人不要紧张,此时此刻正在直播。
”别乱丢东西!没事……没事。”梁振藩安抚道,武狱长朝落英比划了一下自己手里的手铐以示警告。
“那我们说点别的好吗?我们来谈谈别的。好吗?”梁振藩用安慰的语气对着落英说道,落英恢复了平静便不再有什么反应了。
“继续吧。”落英说道。她脸上浮现出了微笑。
“落英我想问一下你,你如何对待一个寻常的人,就是和你没有什么关系的,没有伤害你也没有招惹你的无辜的人。比如一个有孩子的路人,你却开枪把他打死,你为什么会对周围无辜的人动手?你怎么让自己能够下得了手?为什么?”梁振藩皱着眉头用一种捎带一点义正言辞的语气问道。
“无辜?谁无辜?你是无辜的人吗?”落英问道。
“我是无辜的人?当然!毫无疑问,我是一个无辜的人。”梁振藩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
“这……只是单纯的杀人罢了,就是……就是杀人,这不是人人都会的事情吗?”落英说道,旁边的武狱长发出了不屑一顾的笑声,表情难看的看着落英。
青芜被绑在床上,这里是精神病犯人专用的牢房,所以里面的硬件是按照精神病院的病房制作的。房间门是普通的那种,从里锁上的,四周的墙壁上还镶着软垫,但是精神病人是打不开的,因为关在里面的人会被固定在床上不得乱动,直到固定的时间,才会又警卫看守的情况下解开皮带锁具,带出去放风或者接受治疗。等到警卫巡查过之后离开了房间,青芜才抬起头,她从探视窗那里看过去,外面暂时没有人。青芜用力的支起上半身,她的左右手被捆绑在两头,是用皮带打结的。她尽力身缠脖子,用嘴咬皮带,这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身体被皮带勒的生疼,但是青芜却如同没有感觉一般,她一直用力的咬,牙齿感觉都快掉下来了,然后她成功了。左手的皮带结被咬松开了,青芜的左手挣脱了。挣脱之后,她再解开右手的束缚就简单多了。两只手得到自由之后。青芜从自己的舌头下面,把那枚环形别针拿了出来,然后用手掰开成铁丝。她的身上还有三道锁具。青芜起身,把铁丝捅进钥匙孔,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三个锁具的钥匙孔都是寻常的钥匙孔,只要捅对正确的位置就可以解开锁。青芜花了十分钟时间才把全身的锁具都清理掉。外面巡视的警卫还没有过来,这一片区域的警卫平时就不多,因为所有的犯人都被锁在自己的房间里动弹不得,所以外部的警卫工作就不是那么的严密了,加上今天,监狱里的特殊节目,警卫大多都被调去现场直播那里了。青芜从房间里出来了,她赤着脚,所以在地上踩不出声音,她的房间隔壁是一个清洁用具堆放的房间,走廊那边警卫要过来了,青芜躲了进去。
“森林里的动物们不是也会互相攻击吗?互相的杀戮,一种动物杀害另一种动物,我在电视上就看到过。人当然也会,人能杀动物,连森林也能杀。谁都会……不过我相信很多人的死,确实是罪有应得。”落英微微一笑。武狱长在一旁已经不耐烦的掏起了耳朵,他不太有耐心听一个死刑犯死前的胡言乱语。
“为什么他们叫罪有应得?能不能解释一下你的看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不是吗,还有自己的罪恶,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没有人知道的,不应该做但是却做了的事情。他们都害怕死亡,有罪恶的人会害怕死亡,我遇到的每一个都害怕死亡,他们小心翼翼地活着。其实他们很辛苦,因为活着,这样的活着是很累的。人们早就麻木了,他们早就迷失在生命里了。这样的生命早就应该被结束了,很多人不过是行尸走肉,但是他们无法自己结束,他们需要有人帮助他们来结束生命。这就是命运,所有人的命运,我只不过是顺从着命运罢了,有一天植物的种子会落地,除非落地就枯萎死亡,不然就会落地生根发芽,结出累累果实……”鲜血会从伤口里流出来,没有头颅的身体也可以站起来,只是那血如同瀑布,如同潮水,也如同细雨。
“那么你的理论就是,大家都有一天都会遇上命运中的死亡是吗?是这样吗?”
“狼不知为什么身而为狼,鹿也不知道为什么身而为鹿,而人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身而为人。就仅仅只是这样而已。”
“你是说这就是一个残酷的掠食性的世界是吗?狼吃羊,狮子吃鹿一切只因为本性如此,所以被吃得鹿命该如此是吗?而那些试图拯救和阻止的人却是在破坏自然规律是吗?听起来好像确实有道理,但是我个人不太能够同意你。”梁振藩带着一些激动的情绪说道,那是一种带着正义而引起的愤怒的情绪。
“虽然我不同意,但也许你确实是对的。掠食,争夺,侵占,资源,名利,生命本身就是一种杀戮。我本人亲眼见过这样的事情,我确确实实看见过。”梁振藩说完沉默了。助理在摄像机后面做手势提醒梁振藩继续下去。
“所以,我想问一句,落英,你会不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呢?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让那么多人丧失了生命。这可不是什么值得你夸耀的事情。”
“我不会花时间去后悔,因为我不太能理解后悔的心态,那会让我觉得很累,想得太多。”
“你在该觉得有点后悔吧。”梁振藩说道。
“我看到……”落英答非所问,她眼睛看向远方若有所思。
“你看到什么?”梁振藩问道。
“恶魔,我看到恶魔,真正的恶魔。”落英说道。
“恶魔?什么恶魔?”
“住在每个人心里的恶魔,就住在人心里面,他们吮吸着憎恨,吮吸着贪婪,还有人心中的恐惧和懦弱,然后无限的烧,杀,据,掠。那些邪恶的人才可以控制住自己,然后活下来,存活下来。我们都知道,在我们自己生存着的世界上,我们不是什么好东西,也许刚出生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因为还没有发芽,但是不久之后坏的本性就会显露出来了。但是遇到青芜之后,我不再那么随随便便的杀人了,因为她帮助我赶走了我心中的恶魔。我小时候总是梦见,梦见很多可怕的东西,那些蛇虫乱鼠,追逐在我身后,有时候我就是它们,疯狂地吞吃着别的动物。黑暗没有出口,我以为的逃跑,但是……我不知道……我把身边所有的东西都吞吃了,然后我发现,那就是我所代表的东西,那是死亡,死亡的显像,我代表着死亡,但是当你习惯以后,你就会喜欢上这样的感觉,你知不知道领悟的感觉,那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一切不过是虚幻的,不切实际的东西。”
落英的话语吸引了公众休息室里所有的犯人,他们纷纷停下手中的事物,看着电视,监狱里呈现出来前所未有的安静,似乎只有落英一个人的声音在上空飘荡。
“你是不是疯了?”梁振藩嘲笑着说道。
”不,你们比我疯狂,因为我知道自己是什么,光明和黑暗,我和青芜在一起,我们就是光。你看,墙上映照出你的身影,”落英说着站了起来,走到墙边,转了一圈又坐了回来:“你摆脱不掉你的黑影。谁都不行,对不对?”暗影之中显现出了青芜的舞姿,越来越明显,光开始驱散黑暗。
“唯一能够摆脱恶魔的方法……是爱,所以我知道,在我的命运之中,青芜就是我的救赎,因为她教会了我什么是爱,懂得爱一个人。”
“唯有爱,才能杀死恶魔……好好想想。”画面上是梁振藩沉思着的表情。画面插播进来一条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