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绍司迷茫地望着前方,步子有些匆忙有些凌乱,却又有些缓慢;绍司一心也不知道扑到哪去了,全然没有注意脚下,偏生那日晓敏又不在她身旁照顾着她,于是在下楼梯时,一个踏空,她竟就这么滚落了下去!绍司惊叫,可是却只是在踏空的那一瞬“啊——”了一下,然后整个人便是无尽的面如死灰,无尽的茫然,无尽的空洞。她也努力试着用尽办法能不再滚落楼梯,却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只挣扎了几下便认命滚落。滚落至最后一个台阶时,她的额头已被磕破,身下满是猩红色物。她静静躺在血泊中。
我揪起一个太医的衣领,寒声道:“怎么样了?”
太医吓得哆嗦,慢吞吞着说:“少夫人的孩子……怕是要没了……少夫人在受孕期间,本就愁思甚重,这孩子本就不太可能在母体待过四个月。这次的事故只是让孩子提前离开而已……但少夫人受了刺激,若不好生调养……怕,怕怕怕是要落下病根……”我松开太医的领子;会落下什么病根,他没有说,但我却隐隐感到恐慌。
脚下禁不住几个踉跄,我觉得思绪有些乱。如果绍司醒来后,知道这个真相,她该如何作想?我太了解她了——她会自责。或许终其一生都要深深陷在自责中。再加上这是她和那个男人孩子,绍司那么爱他,却亲手将他们的孩子杀死在无形中——我不敢想了。
太医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我一眼,喁喁着:“夫人在掉下台阶的时候,受了些刺激,醒来后估摸着会对当时发生的事情不太清楚了……”
绍司睁开眼的时候,只看到我站在她的床前,我睥睨着她,“孩子没了。”她神色一震,我的嘴角阴阴地扬起,“这个孩子,连老天都不想要他活下来。倒也省的我动手了。”她满眼震惊,倏地坐起,恨恨地看向我,“是不是你让人将他给拿掉了?我的孩子好端端的,怎么会没有?!一定是你!你容不下他……你就……你好狠的心啊!”
我听后嘴角的弧度弯的更厉害,“是又怎样?你早该知我容不下他,就不该留着他!”
她起身要来打我,我却轻松将她的手腕反扣,“绍司,你不可以仗着我对你的爱胡作非为。”我弯腰,唇贴至她耳畔,凝视着她乌黑柔顺的发丝,轻声道:“你还记得衿悠阁吗?你的孩子就是在那里没的。你在衿悠阁的楼梯上慢慢地、慢慢地走着,忽然!你的脚却站不稳了,你走路都是将背挺得直直的,自然重心大多落在了后边,于是你便往后倒去……倒去……谁知你的额头却被磕到了……”说着,我便将视线移到了她光滑饱满的额头上,轻柔地抚摸着那道伤口,只觉得心里疼得紧,“你的重心不稳,接着就是漫长的跌落……跌落……一路滚至台阶最后一阶……你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她的眸紧盯着我的下颔,看着我的嘴巴一张一合,我继续用着最轻柔的声音缓缓道:“你跌落的那个台阶,有问题……上面被浇了许多油……饶是你的平衡再好,也必定会滑倒。我知道你最爱衿悠阁,必定会去上面逛逛,于是我早就派了人在上面浇了油,你会滑倒也不奇怪。”她恨恨地看着我:“我本还为孩子的事对你心有愧疚,可没想到你竟狠心至此!此生我定最恨你!”
我将她推倒在地,无所谓地笑着,“那就恨吧。”
她望着我离开的背影,嘶声力喊,那声音竟悲恸到闻者一震。
我却觉得心中只有悲伤,无止境的悲伤。
我心里可真是害怕得紧;我和绍司算是,决裂了吧?不行,我不敢去想那两个字眼;但绍司却是已经恨上我了,这可真是个令人感到害怕的消息。但我转念一想起绍司的自责,或她一生都要陷在愧疚和悔恨中不可自拔,便觉得这黑锅我也背得值。可一想到或许往后绍司对我都不会有好脸色罢,我的心头又开始忍不住沉重起来。而这府邸,她恐怕也不会继续住下去了吧。
果然,等几天后绍司能下床走动时,提出的第一个要求便是她要搬出府邸,身旁的丫鬟吓了一跳,开口想阻止,“少夫人”刚脱口,就听得绍司一声厉喝:“不许叫我少夫人!”丫鬟被这么一喝,心觉委屈,却不敢吭声;她身旁的另外个下人倒是反应较快些,忙改口叫“姑娘”,顿了顿又道:“姑娘,我们也不好办,姑娘要出府还是得问问少爷,毕竟如今这林府还是少爷在当家。”绍司听罢,淡淡说:“那你们就和少爷禀报去,反正这府,”她抬头四处打量了一番,“我是必定要出去的。”顿了顿她又暗自呢喃:“这林荆岳可真当是半分不留情……”
听着管家在一旁的汇报,我只觉得心越发得冷。绍司对我抵触已如此深了。
我心下一沉思,忙让管家带着晓敏来见我。
绍司搬出府邸的当天晚上,晓敏吹了灯正要睡下,忽听闻有人敲门的声响,顾不得多想,随手拿起一件外衣披上便起身。走过重门,穿过深院,木门与门槛摩擦的声响后“咿呀”一声开了门,却不见人影,正纳罕要关门,低头时眼角的余光却瞧见了一个瑟缩着的人影,晓敏马上认出那是绍司,忙将门打开,略有些吃力地扶起绍司,急问:“绍司……!”晓敏的脚步有些不稳,边踉跄着边将绍司扶进来,还要腾出一只手来关门,“绍司……怎么了?怎么了!”绍司静静着任她扶,不发一言。晓敏也不敢多耽误,夜太凉,绍司又不知道在外边等了多久。
进了屋子,晓敏将蜡烛点起,倒了一杯热水递给绍司,问:“怎么回事?”绍司的脸在烛光下若隐若现,惨白若纸。绍司捧着茶杯,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这才幽幽开口:“我都在外面敲了半天门了,你怎么还不来开门……”
晓敏略有愧疚,“我的卧室离大门距离有些远,但我又喜静,是故府里也没去聘请下人……”
绍司又抿了一口茶说:“我搬出林府了,可能要麻烦你一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