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幕（1 / 1）
埃尔隆德这会是觉得必须要岳母出马了。
这摊子他真的收拾不来啊。
于是他又再次派人去了趟罗斯洛立安，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跟领主及其夫人说了一遍。这次，他们总算是很给面子的伸出了援手。
很快，凯勒鹏与盖拉德丽尔一同抵达了幽暗密林，忙不迭的就开始了对安塔尔的救治。
他们确实是竭尽所能的试图去净化她被浸染的灵魂。
而且效果确实相当可观。
她被黑暗所腐蚀的灵魂得到救赎，她的神智回归她的身体，但是比较可惜的是，她脸上那黑暗的烙印与每次新月所需要经受的疼痛他们无能为力。
好歹算是已经不错了，至少能变回正常了，尽管现在永生对她来说就确实是有些残忍。
埃尔隆德说实话并不知道安塔尔为什么会选择人类的命运，瑟兰迪尔保持沉默不说，他的侍从更是一问三不知。
真让人操心啊。
阿希礼希望能把自家女儿带回去，他在一日治疗之后，垂首对自己的领主请求。
埃尔隆德想了想，觉得自己传令官的请求确实也不过分，于是便去找精灵王商榷这件事情。
那时瑟兰迪尔正在书房哄儿子。
由于治疗的缘故，即便莱戈拉斯再哭闹，他们也不会带他去见母亲。
毕竟安塔尔的状态危险的很，埃尔隆德可是被她那毫不留情的一刀都快吓出心理阴影了。
所以精灵王只能亲自上阵。
年幼的精灵王子此时不过满月，脖子都没硬，还不会抬头。但是他哭闹的本事绝对是一绝，埃尔隆德刚刚靠近书房，就被那震耳欲聋的哭声震得脑子嗡的一声，有点耳鸣。
几乎可以预见，将来这个小王子战斗力绝对破表。
进了房间，他就看到手臂僵硬，焦头烂额的精灵王。
或许是年幼的婴儿实在太过软小，他连抱都不敢抱。
真不敢啊，总觉得自己一用力就会把他给捏碎了啊！
天知道他与儿子第一面的时候，他是怎么那样本能的抱他的。
埃尔隆德望着被抱得不舒服，不断哭闹扭动的小王子与僵着手臂左右平移的瑟兰迪尔，又是叹了一口气，上前接过了婴儿。
或许他太过熟练的动作显得有些不那么温柔，精灵王连忙出声提醒，“小心些，轻些！”
埃尔隆德闻言对天翻了个白眼。
本精都带大了仨娃了，还用你教？
明显察觉到了老友的轻鄙，精灵王也十分知趣的闭上了嘴。
不得不说，熟能生巧。
当年他俩儿子也都能闹腾，经过了这一遭，再没有啥婴儿他哄不住。
他低低用精灵语吟唱着安眠曲，缓缓的在室内来回走动，竟然真的是让小王子渐渐停止了哭声，安静的睡去了。
他将被哄睡的莱戈拉斯交还到精灵王怀中，抬头便看到精灵王失神的望着儿子熟睡的面容，眼底流淌着的满满的都是疼爱。
这一个月以来，精灵王都没有展开过紧缩的眉头。
然而此时，他终于微微的笑了。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埃尔隆德看着他垂下头吻了吻莱戈拉斯的额头，用非常轻缓的动作，将儿子交给了门外守候的侍者。
他摸了摸下巴，轻咳了两声，“那个……等过些时间，让安塔尔随我们回瑞文戴尔吧。”
精灵王背影一僵，干脆的拒绝，“不行。”
埃尔隆德唇角一抽，“为什么？”
“她是我的妻子，我为什么要让你们带走？”精灵王嗤笑，转过了身。
闻言，爱隆王沉默，半晌，他有些好奇的试探着开口，“一见钟情的感情那么深啊，你就这么爱她？”
桃瑞丝是一个，安塔尔又是一个。
啧啧，当年阿希礼跟他媳妇儿也是一见钟情，看来这个还遗传啊。
但精灵王却身形一顿，出口的话语都有些破音了。
“我不爱！”几乎是暴喝，埃尔隆德也被吓了一跳。
你不爱就不爱吧，你吼我干什么？
不过反应了一会，他又觉得味不对。埃尔隆德眉毛一挑，“那你为什么不让我们带她走？”
瑟兰迪尔弯唇，目光却是如冰刃般的锋利。
“我不会让她永生坠入这种痛苦中的。”
我说到做到。
埃尔隆德觉得太阳穴血管都在跳，他抽什么风啊，平时的感觉挺理智一精啊，吃错药了？
他想了想，决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但苦口婆心的半天，精灵王却毫不动摇。
“那你要怎样！”爱隆王也是无语了，“就这样关着她？一百年，一千年，一直下去吗？”
精灵王愣住。
又是良久的沉默，他才缓缓开口。
“我，绝对不会让她一直这样下去。”
埃尔隆德算是彻底没话说了，“你这是怎么了，怎么……”
变得那么偏执了？
摇了摇头，他离开了房间，回去如实的告诉了自家的传令官。
第二天，他就获知，自家传令官提着家伙去找精灵王了。
等他赶到现场的时候，气氛已经十分紧张了。阿希礼拉满了弓，直指着精灵王，而帕图兰也已经将刀尖抵在了他的胸前。
精灵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目光却是凌厉非常。
阿希礼咬牙，在精灵王的目光之下却毫不退让。
听到消息随之赶来的盖拉德丽尔手搭在了阿希礼的肩上，示意他不要太冲动，缓缓走上前。看着眼前的精灵王，良久，开口道，“你可以去寻找一下维拉派到中土的迈亚，或许……会有办法。”
瑟兰迪尔瞳孔微微一缩，这变化细不可见。
是啊，还有迈亚。
他们是神的仆从，想必，还是有办法的。
埃尔隆德又是摇头，长长的叹息之后，强行拖着阿希礼，跟在岳母后面走出了林地王宫。
爱咋咋吧。
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精灵王有些颓然的坐到了王座上，随后便唤来了侍从，让他们去寻找中土迈亚们。
只是这一找，就是数年。
他以王后重病为由，封锁了高塔。
除了帕图兰与被留下的林迪尔，再没有人踏足其中。
包括他自己。
他与她不过有地面相隔，他在地下，她在高塔，但他却没有勇气在漫长的时光之中去见她一面。
是的，他不敢。
他不知道究竟该用一个怎样的面目去见她。
甚至于，他都会因为在莱戈拉斯笑容中看到她的影子而感到莫名的惶恐。
是内疚。
嗯，对，绝对是内疚。
他这么跟自己说。
他的侍从们觉得这几年自家国王整个精都不太对劲。
比方说，晚上该安寝了，他却走出了宫殿，直到看到高塔被封锁的大门之后，才愣了愣返回自己的寝宫。
再比方说林地的宴会时，他更是会经常望着那产自多温尼安的葡萄酒跟醉酒的精灵发呆。
说白了，就是感觉整个精都有点恍惚。
而精灵王的恍惚，就苦了帕图兰了。
帕图兰这几年真的是忙的昏天暗地，既要给陶瑞尔当爹，又要给莱戈拉斯当妈，每天还要照料王后，简直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三份。不过他也奇怪，精灵王明明在王子降生的时候是那么的珍视这个儿子，为什么现在连见他一面都抽不出空呢？
尤其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莱戈拉斯知道找妈了……
真的有些同情小王子了。
好在阿希礼离开密林的时候，把一脸不情愿的林迪尔留下来帮忙，不然他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把这俩熊孩子给带大了。
而当密林的人终于找到一位在中土游历的迈亚时，莱戈拉斯跟陶瑞尔已经可以满地乱跑了。
他叫摩列达，最早来到中土的几位迈亚之一，在第二纪与索伦之战中，做出了非常巨大的贡献。
他接受了精灵们的求助，随他们来到密林深处的宫殿，平静的听完精灵王的叙述。良久，才缓缓开口。
“一切都是平衡的，你若想要她恢复精灵之身，就必须有人替她承受无尽的痛苦。”
“你，能寻找到这样的人吗？”
精灵王干脆的回答，“可以。”
摩列达弯唇，笑容隐藏在胡须之中。
“王，如果说，需要那个人的一部分灵魂的力量作为替她解脱的代价呢？”
这话一出，王座之上的精灵王沉默了。
精灵的永生，力量来自于他们的灵魂。
灵魂的力量使得他们能够长生不死，使得他们即便死亡也能够回归曼多斯。
失去一部分灵魂的力量，纵然不会改变他的长生，但是如果意外死亡，灵魂或许便会消散于天地之中。
这个代价，真的很大。
相当于你失去了轮回转生的机会，你若死，那便是灰飞烟灭。
摩列达见他沉默，笑出了声，声音有些嘶哑。
他转身，便就要离去。
但是就在他即将踏出宫殿的那一刻，瑟兰迪尔却出声唤住了他。
“可以。”
摩列达微微怔住，“您明白这个代价的意义吗？”
瑟兰迪尔走下他的王座，长长的衣袍拖在地上。
他走到蓝袍迈亚的面前，望着眼前的这个巫师，勾唇。
“我，自然明白。”
摩列达点头。
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水晶瓶，里面隐约可见里面流动着泛着金光的魔药。
“那么……王，请开始吧。”
精灵王点头，缓缓打了个手势，殿中的精灵鱼贯而出。
等精灵王再度踏出宫殿的时候，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是细密的汗水。
同时，他手里多了一个水晶瓶。
连帕图兰都不知道，精灵王与那位迈亚在宫殿之中达成了一个怎样的交易。
那天，也正好是新月之夜。
安塔尔正沉浸在痛苦之中。
他踏进这座被他锁了数年的高塔时，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她蜷缩在地上，冷汗淋漓。林迪尔蹲在她身旁，掌心泛着细微的白光，希望能帮她缓解疼痛。
尽管有些徒劳。
瑟兰迪尔走到她的身边，掏出了那瓶魔药。
“喝掉它。”
安塔尔费力的支撑起身体，手臂有些发抖，冷笑，“我不喝。”
精灵王蹙起眉，想了想道，放轻了声音，“喝下它，你再也不用承受这样的痛苦了。”
闻言，安塔尔微微抬起了头。
她喘息着，长发盖住她的脸，看不到她的表情。
“你爱我吗？”
他皱眉，很讨厌这个问题。
精灵王将装着魔药的水晶瓶递到她的面前，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喝掉。”
她仰头，笑声刺耳。
“瑟兰迪尔，你没资格命令我！”
她手重重的将水晶瓶打落，饶是坚硬如此的瓶身，都被这一击带出了细微的裂痕。
精灵王狭眸微眯，片刻的沉默之后，他捡起那瓶魔药，突然的捏住了她的下巴。
强硬的推开她的牙关，将瓶中的苦涩的液体灌了进去，没等她要吐出，俯身便堵住了她的唇。
舌挤进她的口腔，他能尝到那药水的味道是多么的令人难忍。他追逐着她，强迫她全部的咽下去。
这是从未有过的吻，带着从未有过的强横。
她脸上的蔓纹在一点点的消退，而他的四肢百骸也开始一点一点涌起了刺骨的疼痛。
安塔尔用力咬破了他的嘴唇，却仍没有办法推开他分毫。舌尖上原本苦涩的味道很快就被甜腥的血气所取代，而他仿佛根本察觉不到唇上的疼痛一般，依旧用力的去掠夺，去汲取。
等他松开对她的钳制，安塔尔随即一巴掌扇到他的脸上。
几乎是用尽全力，她尖锐的指甲在他面颊上留下了几道不甚清晰的伤痕。
“你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左右她的选择？
凭什么决定她的命运？
凭什么……
让她作为别人的替身！
“我不爱。”他缓缓转正脸，面颊上清晰的浮现出了掌掴的红痕。
“我不爱任何人。”
林迪尔看的是目瞪口呆，直到精灵王直起身，眼神略带阴鸷的用拇指抹去唇角的血渍，转身离开之后，重重带上房门的声音才让他反应过来，赶快去扶跪坐在地上的安塔尔。
安塔尔唇角也沾着血，沾着精灵王的血。
她有些踉跄的站起来，却是低低的笑。
已经恢复原先碧色的眼瞳，深处有一股阴晦的气息涌动着。
忽然，她弯唇妩媚一笑，转向林迪尔，“我会让他后悔的。”
绝对会的。
莫名的一阵战栗，林迪尔没由来的一阵心悸。
精灵王几乎是强撑着走下高塔的。
当他的脚触及地面的时候，再也无法忍受浑身那仿佛将他全身骨骼碾碎的疼痛，捂住胸口，痛苦的弯下了腰。
守在下面的帕图兰急忙去扶他，只见自己的王在巨大的疼痛之中精神都开始恍惚起来。他急忙让人去唤医官跟那位还没来得及走的迈亚。
匆匆赶来的医官精灵是不知道前因后果的，只觉得自己的王灵魂的力量有所流失，虽然死不了，但似乎是受了什么重创。
他们束手无策。
随后而来的摩列达检查了一下痛苦难耐的精灵王，转向了帕图兰。
“他成功了。”
这就是他付出的代价。
帕图兰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己的王，但见摩列达都这么说了，也没有办法，只能屏退其余闲杂精灵，自己守在精灵王身边。
精灵王这才明白，安塔尔这数年，每个月所经历的是一种怎样的疼痛。
灵魂力的流逝让他的身体更加的虚弱，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扭曲起来，就连帕图兰的身影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帕图兰原本清亮的声音在他耳中也渐渐变得有些沙哑。
“你爱我吗？”
“你爱我吗？”
“你爱我吗………”
他努力去看眼前的人，但是却仿佛雾里看花，无论如何也看不真切。
黑色长发，碧色的眼。
是谁…….
他痛苦摇头。
不爱。
他不需要爱这种东西，这只会让他软弱，让他痛苦，让他变得无法冷静。
他不爱。
他谁都不爱。
帕图兰在问自己的王是否需要清水，等了半天等不到回复，转头只看到自己的王嘴唇蠕动。似乎在说些什么，但是声音太过细微，他只能弯下身，侧耳去听。
“我不爱你…….”
帕图兰一怔，没明白。
他知道王不爱他啊…….
王如果爱他就真见鬼了。
蓝袍迈亚转身，唇边勾出一个几不可见的冷笑。
摩列达是被派至中土的那五位迈亚没错，漫长的岁月之中，他早已在阴影之中黑暗腐化。他所给他的那瓶魔药，帮安塔尔恢复了不死之身的同时，给了索伦一个灵魂栖息的地方。
索伦，米尔寇的仆从，黑暗的主人。
第二纪，他化身安纳塔，欺骗了凯勒布理鹏。
第三纪，失去了肉身的他蛊惑了摩列达。
精灵王失去的灵魂力量是他最好的补药，安塔尔的身体，则是他最安全的庇护所。
他会放大安塔尔的欲望，放大安塔尔的仇恨。
黑暗即将蔓延到整个中土，战火会重新照亮天空。
其实许久许久，久到一切都结束以后，林迪尔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他认识一下。
语言真的是一门艺术啊。
这真是凭借一张巧嘴，走遍中土都不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