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二十四)诞生(1 / 1)
凤池回到天庭后,先帝并没有因为他的解释而恢复他的太子之位,而是贬了他到蓬莱山,并下了禁足之令,命他不得令便百年内不得踏出蓬莱山一步。
自此之后,孤孑一人的凤池更加寡言少语,只一心埋头于公务,有时候几日都不发一言,所有人都只当他是吃一堑长一智,却不知一番下界,太子凤池从此已害相思,再也不是情深无所寄。
他回天庭的两个月后,北荒妖毒肆虐,生灵死伤无数,南仓山掌教晏封奉命带领新入门的弟子下山降妖。不料北荒妖毒只是一个圈套,晏封为了保护弟子而丧命于妖王之手。白婴得了消息本有心要孤身一人独闯北荒为晏封报仇,但她的性子向来沉稳,定力远胜于一般女子,即便痛不欲生,却仍强压了心中仇恨。在得知天帝在蓬莱山处理公务后,她只身一人到了蓬莱山,等候时机要参与到北荒镇妖之事中。
那时,他万念俱灰,她肝肠寸断,但看起来,两人却都平静若水,即便是心头有万般酸楚,却都被强压在内心最深的角落中。
对每个伤心的人而言,夜深人静之时,便是最漫长的煎熬。
那晚,他心中抑郁难当,拿了阿度留下的陈酿,对影而小酌。
酒香飘落在隔壁难以入眠的白婴宫中,她翻身而起,轻悄悄地飞落在了他的面前。
他抬眼,有些朦胧的眸中尽是忧伤,见了她,轻笑一声,将手中的酒壶向她一递,唇角弯起来的弧度让人看起来却有些心酸。
心中莫名一动的白婴迟疑片刻,席地坐在不远处,伸手接过他递来的酒壶,仰天便是一口,呛得从未喝过酒水的她不由咳了几声,眼中挤出几滴清泪来,却是一种难言的快感。
那一晚,他们对饮至天亮,却相对无言,从相遇到分别,彼此之间没有说过一个字。
天帝在回天界之前,将北荒妖毒一事交予了凤池,命他好生处理。
他沉着应下,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白婴,主动向天帝提出了要她协助的请求。
白婴原本是凤池的未婚妻子,但一向沉着的她为了妖毒一事不顾南海龙王的反对执意要来蓬莱山,天界中有关她和晏封的谣言已经四起。凤池不可能不知道她来到蓬莱山的目的,但他却仍要成全她的心思,白婴不由有些意外。
自此之后的三个月中,一凤一龙强强联手合作无间,将北荒中的妖毒尽数化解,连妖王都因此受挫,而有关白婴和晏封的谣言也不攻自破。
据说两个太相近的人要么会彼此厌恶,要么会彼此喜欢,而在旁人眼中,凤池和白婴就该是天生一对,他们一凤一龙,门当户对不说,又是同样的沉着冷静,同样的倾世绝伦,同样的心怀天下。
但很显然,他们最后如了所有人的愿成了亲,只因为他们都无法去如了自己的心愿。
壶心岛上,沉暮腹中的孩子即将要诞生的时候,连看惯天下怪事的殷小统也不由惊讶:“看样子是快要生了,怎么快十个月了都没有滑胎?”
顾念瞪了他一眼:“心里想想就行了,这么恶毒的话说出来你也不怕被雷神用雷劈啊。”
殷小统向落玉凑了凑:“要劈就把他干儿子也带上。”
落玉微皱了眉:“若沉暮当真诞下了她与凤池的孩子,的确不可思议。”
顾念想了想,认真道:“虽然我们从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个人,但也不表示这个人就从来没有存在过,许是这个孩子年少夭折了也不一定。”
殷小统将落玉向她身边推了推:“我觉得还是你比较需要阿玉,小心雷神。”
落玉无奈,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目光落到远处,突然一顿,甚是惊讶。
顾念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瞧见有个女子远远地御剑而来,虽然看不清她的容貌,但见她轻红色的衣袂被海风翻吹而起,看样子英姿飒爽,在朦胧海雾中煞是好看。
瞥眼见落玉专注而微有动情的神色,她心下不由来气,哼了一声:“剑不错。”
殷小统不识趣地火上浇油:“这么远怎么能看得到剑,明明是人好看。”
她瞪了眼:“人好看就要盯着人看吗?好看的人多着呢,遇到一个盯一个会显得你没见过世面的好不好?你们男人就是大惊小怪,什么样的美人儿我没见过,我就是觉得她的剑更好看……落玉你笑什么?”
“没什么。”唇角笑意浓浓的落玉转过了头,道,“我只是想说,她就是我阿娘。”
落玉阿娘名唤晚茗,顾念却觉得如果叫玩命可能更适合落玉阿娘的特性,在仙界谁不知道北琴山掌教为了天下苍生拼得不要命。
但看她年轻时就如此利落飒爽的样子,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子干练,说不定就是为了天地和平而生的,落玉只是个意外而已。
晚茗说她到南海龙宫公干,顺路来探望一下蒂婆婆。而自打沉暮来到壶心岛的这些日子里,一直都有寻医问药的人来过壶心岛,他们甚至还见过十六师叔来过一次,但从来没有人会像落玉阿娘一般执着,即便蒂婆婆摆明了送客的态度,她也要坚持留宿一夜,原因竟是她从南海龙王那里捎来了一份公文,实在是干活心切,等不到回北琴山了,所以要借壶心岛一用。
蒂婆婆又不能将她扫地出门,只好答应让她留宿一夜,还叮嘱了沉暮和阿度不要随意走动,以免被晚茗发觉。
但偏巧的是,孩子就在那一夜出生了。
即便倾尽毕生所学,蒂婆婆还是无法将沉暮□□汩汩而出的鲜血止住,无奈之下,心急如焚的阿度只好将凤池加在沉暮体内的封印解除,刹那间,天地变色。
已近午夜,正在房中批阅公文的晚茗突然眼前一晃,仿若天旋地转一般,耳边似乎响起了海涛翻滚的轰隆剧响,她心下大惊,忙将公文收好,匆匆跑到了门外,见眼前情景,不由大憾。
方才还平静如常的海面不知为何层层向前翻卷,海水不停涌向壶心岛,顷刻间便淹没了大片,海风呼啸,其间夹杂着声声撕扯,似乎要将整个天地都要卷走,放眼看去,整个南海仿若遭遇了突如其来的海啸一般。
大惊之下的晚茗连忙御剑飞起,来不及与蒂婆婆商议,忙凝神聚力,将仙力凝于指尖,祭成坚实的结界,极力将海水挡住。
前来相助的阿度看了她一眼,虽来不及道谢,但已然充满了感激。
整整半个时辰,南海海面才恢复了平静。
不必阿度说些什么,晚茗已经猜到了几分,她循着魔气见到了几乎奄奄一息的沉暮,见到蒂婆婆怀中的还在啼哭的两个婴孩儿,心头大震:“她是魔女,为何这两个孩子身上竟隐着仙气?”
蒂婆婆看了一眼精疲力竭的阿度,长叹一声,将孩子放在床榻边,小心哄着他们。
晚茗惊讶地看向阿度:“孩子是你的?”
阿度缓缓摇头,眸中带着哀求:“今日之事,还请晚茗姑娘只当没有见到。”
晚茗心下大震,目光不由投向了床榻之上的沉暮和孩子:“他们都是魔界中人,决不可留。”
“她只是一个刚刚诞下孩子的弱女子,她身边的只是两个刚刚出世的孩子,”阿度挡在了床榻前,语气坚决,“你我都是仙门中人,决不可枉杀无辜。”
“无辜?”晚茗反问道,“倘若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为何诞下孩子会惹得天地变色?即便仙魔相冲,也不可能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即便我假装不知,天界也会即刻派人来查,到时候如何能瞒得过?”
阿度隐隐动容,知道晚茗所言并不为过,因为沉暮身上的巫凤台,她身上的魔气已然大增,所以才会将有如此后果,此事根本无法隐瞒,而且此时只怕已经惊动了天界。
蒂婆婆长叹一声:“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闭上双眼,阿度的双手握成了拳,青筋迸出,只在瞬间,他便做出了对他而言此生最难的决定:“放过孩子,明日一早,我将她带回天界。”
不过多久,南海龙王便带着附近前来支援的仙人来到了壶心岛,却发现南海早已热闹非凡,连未来的天后龙女白婴都已经带了天帝的谕旨而来,只一句简简单单的魔界作祟便将所有人打发了。
有些仙人本心中怀疑,但见到蒂婆婆和在壶心岛留宿的北琴山晚茗都没有异议,也便作罢,怎么来的就怎么走了。
阿度的消息原本是带给凤池的,但来的人却是白婴,因为凤池知道,天地有变,沉暮已经保不住了。
第二日清晨,精疲力竭的沉暮醒来,缓缓睁开双眼,看清了身边的男子,有一阵子的晃神,过了片刻,虽然笑得有些吃力,但笑容在苍白的脸上绽开却清澈若水:“你根本不叫凤池,对不对?”
阿度笑了笑,带着几分苦涩:“你终于想起来了。”顿了一顿,他极认真地道,“沉暮你好,我叫阿度。”
她抿了嘴:“阿度你好,你可认得凤池?”
他扯开了一个笑:“我认得他,谢谢你还认得我。”
她侧着头看了看在身旁熟睡的两个孩子,眼中的笑意像是要溢了出来:“我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醒来的时候才发现都是真的。阿度,我一直都在找你,却不想找到的人却是凤池。你看他们,长得多像他们的阿爹。阿度,你说凤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