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男人。。。难人?(1 / 1)
四菜一汤,简单的格局,三个各怀心思的人。
苏荷住地很小,客厅与饭厅基本一体,卫生间、厨房、卧室在一条线上,四方的形状,却五脏俱全,倒没浪费空间。
因为房间小,客厅的桌子也就小,小小的圆桌,菜摆在上面还显得有些多,三人围坐在圆桌旁边,倒是你边有我,我边有你。
周跃然先开口:到了机场才发现有提前一点的航班还有位置,所以改签了。
苏荷听在耳朵里却是另外一番意思:他的飞机早到,所以才导致她没来得及赶走晏城这个不速之客。
本来她刚才也是这个想法,可这会从大师兄嘴里说出来,却让她格外愤怒,无名邪火蹭地升起来,一股子谁也不想要了的豪迈让她冷笑:今天在楼下刚好碰见了,既然要做饭,多一双筷子而已,相逢不如偶遇,大家把饭吃了,坐着喝茶聊天不是正好?有些事情也只有都在了,才能说得清楚。
那边两人伸向菜的筷子同时一顿,旋即晏城继续前进,夹了一块鱼肉,周跃然倒微愣一下,端起碗来,先去舀汤了。
苏荷说了刚才那句话,就不再多说,只是努力吃饭,仿佛要用饭、菜、汤将心中才升起的勇气再垫高些,免得半途而废,到时候,痛苦的还是她自己。
三人默默吃饭,倒给了苏荷更强的底气,吃到一半,才发现那两人下筷比较慢,于是条件反射地夹了一筷排骨放在周跃然碗里。
周跃然飞速瞟她一眼,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看在晏城眼里却憋了气,既然小荷包不给他夹,他夹给她总可以吧?
于是夹了块鱼,还特意剔了鱼刺,放在苏荷碗里,并强调:你哪次吃鱼不被卡住啊?来,这块鱼没刺,放心吃。
苏荷其实不爱吃鱼,每次做鱼,也是因为莫莫的要求,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她总被鱼刺卡,六年前如此,六年后的今天仍然如此,所以即使她红烧鱼、糖醋鱼、松鼠鱼等做得再好,也都大部分进了莫莫的肚子,当然,现在多了一个大师兄。
拈起晏城讨好过来的鱼肉,伴着饭缓缓咀嚼下咽,苏荷突然没了胃口,那些一直刻意放在心脏最低端,刻意不去想,也实在还没掂量好拿出来的问题这会突然如鲠在喉,果然她还是没有吃鱼肉的命,即使没有鱼刺,也会有其他的来代替鱼刺效应。
深吸一口气,苏荷推开了碗,先看看晏城,再直视大师兄,很温柔地:累吗?北京是不是很冷?
周跃然看她,眼神在眼镜片后看不太清楚,一只手轻轻撑住脑侧,语调却温柔:还好,想着你就不累了。
晏城从嘴里轻轻地切了一声。
苏荷仿佛没听见晏城的吐槽,仍然温柔地笑:大师兄在我眼里总是万能的,那么可不可以告诉我,怎么判断你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周跃然轻轻托一下镜架,看了看旁边的晏城,眉头微皱,苦笑:我从来没骗过你。
苏荷点头:我也觉得,至于有些不对的,或者我不知道的,不是因为你告诉了我假话,而是因为我没问,或者我问了,但你没说我也没追,换句话说,是因为我没有去努力了解,的确不是你的问题,对吧?
晏城有点幸灾乐祸:周扒皮的话都是有利的说,没利的才不说呢。
苏荷转头看他一眼,眼神平静:那么,晏城,你来告诉我,当年一个解释都不给我,转身就走,你是怎么想的?
晏城一愣,原以为小荷包恨就恨了,不会再追究这些因因果果,却不料在今天这种境况下,她居然一句就绕回了原点。。。。但,是否代表着他更加有希望?毕竟如果连问的欲望都没有,不是更惨?
只是,这种狼狈的问题,他不想当着周跃然回答:小荷包,那些事情有很多阴差阳错,而且我也算是被逼的。
苏荷点点头:那么能不能告诉我,那些逼你的人里面,有没有坐在你旁边的,想来跟你应该比我还熟悉的。。。表哥呢?
一个炸弹扔下去,苏荷眼皮都没抬,她不想看两人有什么表情,没表情也好,震惊的表情也好,尴尬惶惑的表情也好,她一概不想看,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想看到什么样的表情?
周跃然握筷子的手骤然收紧,凌厉的眼神透过镜片,毫无阻碍地射向晏城,却发现晏城的震惊比他犹甚,并已失声问出:谁告诉你的?!
苏荷深吸一口气,并不回答,只是转向周跃然:大师兄,你说过不会骗我,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问题的答案?
周跃然略作沉吟:苏荷,有些问题说来话长,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慢慢告诉你,好吗?
苏荷终于抬眼看他,轻轻点头:好,很好,如果我说,我今天不过只是问几个问题而已,你只需要答是或者不是,行不行呢?
半分钟的沉默,两个男人似乎才终于感觉到苏荷的有备而来。
苏荷轻揉额头:第一,你们是表兄弟,母亲是亲姊妹,是不是?
周跃然点头:是。。。但是她们。。。
苏荷摇头:第二,其实六年前你就知道晏城的存在,间接地也认识我,是不是?
周跃然:。。。。。是。。。
苏荷再问:我考上研究生,当时选择的老板不是岳老师,但后来因为导师名额满员,才被调剂到岳老师那里的,你是不是帮了忙?
周跃然:。。。不算是。。。。
苏荷点头又问:你帮忙的目的是为了就近观察我并且获得一切相关消息,筛选之后给在国外的晏城,是不是?
周跃然:。。。当初是,但是,现在。。。。
苏荷打断他,笑得毫无焦距: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六年了,你是不是很累?
周跃然噎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苏荷点头,显然也不想要他的答案,继续问:当年劝阻晏城去美国,放弃跟我的感情,你也有份的,是不是?让我想想理由,类似于门不当户不对,两个人年纪都还小,所谓感情并不成熟,是不是?
周跃然有些心虚但尴尬的表情,张嘴想说话,苏荷却垂了眼,自嘲笑笑,又转向晏城:我该感动你这么抬举我,远隔重洋都还记挂我,结果我居然不知好歹,恨你如斯,还是该钦佩你如此辛苦,居然全家总动员,不过为了我这个胸无大志,连工作都靠你表兄才能混着走的女人?
晏城从小,最怕就是这个表兄,不但学习一直比他好,而且为人处世小小年纪就老练果敢,每次被批评的起始句式就是:你看看你表哥。。。。
童年阴影难以消除,所以即使怨恨他撬自己墙角,却也反省自己有错误被利用。结果,今天头一次见他被问得如此狼狈,原本心里还有一丝幸灾乐祸,及至看到苏荷始终淡淡的表情,并终于转过头来,毫无声调的语气问话,他才惊觉小荷包的异常。
一如六年前,苏荷的性子本就很淡,不容易热情,可对他还是甜蜜温柔的。但只要她心里对某事有了决断,问话就一定干脆利落,句句扣紧主题,逻辑自不必说,咄咄逼人的连问,往往令他谎言都来不及编纂就已败下阵来,原本以为多年不见,对此早有了免疫力,却才知道,一切不过都是他臆想,旁边的这个人,果然还是数学系出身的。。。。可是,另外那个也是啊,而且绝对是数学系的高材生。。。
苏荷终于问住了两个男人,两个都张口结舌无法回话的男人,很可惜的是,从他们的回避中,她却知道了确定的答案,真是很杯具。
其实,男人是很奇妙的,如果此时屋里只有其中一个男人跟她在一起,气氛应该不至于如此尴尬,苏荷的问话再咄咄逼人,晏城还可以耍赖,一如以前,周跃然还可以顾左右而言他,或者想法设法绕开,反正用逻辑搅晕苏荷,是他的强项。
可是,今天是两个男人,责问的人是那个他们都在乎的女人,奈何旁边坐着的是他们都无法回避的男人,这时候任何耍赖或者迂回的事情都不好作,甚至如果一把勾过苏荷抱住,来点琼瑶式的什么不要离开我,别不理我,听我解释!等等诸如此类动作,反而可能会激怒她,给另一个人造成机会。
气氛就僵在那里,不进不退。
见两人再也没有反应,苏荷的心已经沉到不能再沉的地步,刚才的诘问似乎已经耗尽了她所有力气,于是轻轻但很坚决地抽出自己的手,站起来,打开门,只说了两个字:再见。
周跃然急立:苏荷。。。
晏城说:小荷包。。。
苏荷摇头,泪已在眼中,低头忍住:请。。。尊重我。。。
看着两人走向门外,苏荷突然有个冲动,连她自己都讶然,似乎是深压在心底的不甘心,她突然叫住周跃然:大师兄。。。。。爱一个人和习惯一个人,有区别吗?或者。。。可以说。。。你。。。爱过我吗?
周跃然瞬间急跨向前一步要说什么,苏荷却已经后悔,拼命摇头,人向后躲开,门轻轻但坚决地合上,靠在门口,缓缓坐下,泪终于滚下来,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
谢谢他没有冲口而出他爱她的誓言,因为在这种境况下,听起来会很假。
大师兄有没有爱她,其实不用问,她心里也明白,但是,六年前的晏城不同样爱她?甚至可能比大师兄还狂热,结果呢?
多年过去,她恋爱的方式仍然不变,说不上是不是别人的错,她自己不闻不问只顾享受关爱的德性也是不对的。
人说被蛇咬一次,十年怕井绳,这才过去了六年,更何况亲姊妹轮番做婆婆,跟了哥哥再跟弟弟,还有哥哥当初接近自己的目的又绝对不是一见钟情或者日久生情这么简单,更何况当年一团乱帐,她与晏城被迫分手的始作俑者其中之一就是哥哥。
而且,她的工作是哥哥介绍的,她的生活是哥哥安排的,她的前途在哥哥手里掌握。。。。。
苏荷闭上眼睛,头一次觉得自己无用之至。当年被朱阿姨鄙视,她还可以昂头说一句“政客了不起啊,我又不求你”,今天,另外一个朱阿姨如果鄙视她,她还真只有低头承认的份。
苏荷心里有被剜心的痛楚,奇妙的自尊却又横亘在心口,她知道自己还没有爱大师兄爱到肯为他抛却自尊的地步,更何况他能爱她多久?能为她做到哪一步?都是她无法衡量及把握的。
既然可能被伤害,不如维持自尊,主动放弃。
六年的伤她已经受够,就是因为在乎,所以现在才更怕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