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二回 英雄救美反被嫌 狭路相逢勇者胜(四)(1 / 1)
冯芜桦当然不会让郝风日下场。郝风日是总镖头,是镖队的头头,不说输赢,光是下场也是一件很掉面子的事。
再者,她总觉得这几个女子不简单,若是郝风日不小心磕了碰了怎么办,他们这一次保的可不光是金玉瓶,只不过是借着别的货物来掩护一下,一次送了两个镖——银两在明,金玉瓶在暗。郝风日是总镖头,这之后的路还要靠他呢,这一场,郝凤日赢了说出去也不好听,以大欺小,若然输了,其后果,更是无法预测与承担的。
当然,她也承认,有些小小的私心在里面。
不管怎么说,对方既然点名要了风日,她又怎么会让她如愿呢。
冯芜桦与郝风日互望了一眼,郝风日点点头,对冯芜桦的想法表示明白与支持。
“杨镖头,”冯芜桦突然回头,对着镖队中的一位镖头道,“我记得,你也是使判官笔的?”
杨镖头顿时有了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我与郝总镖头相比,那是萤火之光啊!”
“没关系,只要不输就可以了。”冯芜桦微微眯起了眼睛,瞄着他。“我记得,你的……”
“我、我我、我去还不行嘛。”杨镖头擦了擦冷汗道。从马上系着的包袱里拿出一对判官笔,走上前来。
夏书早就等在那里,看到杨镖头走上来,不禁有些失望。
“怎么是你啊。”
“……”她是在嫌弃他吗?是在嫌弃他吧。
“我还是想和郝风日打一场的,听说他的判官笔使的很好。”
“我也是使判官笔的。”杨镖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挤出来的一样。
“可是郝风日比较有名。”
“……”
“夏书,”春琴道,“你忘了师父说过,每一种武功都有它的可取之处了吗?”
“春琴姐姐。”夏书虽然不情愿的撅起了小嘴,但还是乖乖的拿出了一对判官笔,“我听你的,那我上了,看你比我老嘛。”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杨镖头说的。
杨镖头的手气的直哆嗦。但还是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与夏书斗在一起。
没想到夏书虽然看起来呆呆的,说话好像也不经大脑,但是笔法却很犀利,隐隐有一种大家之风。
你来我往了一百来招,杨镖头手中的判官笔就被夏书使巧劲儿挑飞,胸口被轻轻点了一下,闪过一阵麻意。
“我输了。”杨镖头苦笑道,看来自己要有苦头吃了。
“若是郝总镖头亲自下场指教,我们就没有必胜的把握了。”春琴道。
冯芜桦望向郝风日,郝风日低头不语。
夏书的招式之精,乃是他平生首见,但是,却有内力经验不足,力气不大等等诸如此类的弱点。
杨镖头主要输在,他被气坏了。
“我就说嘛,这个人的手刚才一直在抖,老的都拿不住笔了。”夏书撅嘴道。
“……”杨镖头转身就走,他才四十多岁啊,四十多岁。比郝风日也没大几岁!这个地方跟他犯冲!
镖局的一众同僚都无比同情的望着他。
“冯二姑娘,这一局我们又赢了,请出下一题吧。”春琴笑吟吟道。
冯芜桦咬牙切齿地想了想,正好这时一阵风吹过,灵机一动,“我们来比抓树叶!”
“抓树叶?”
“没错,我们到旁边的树林里,找个人在树上拍一掌,把树叶震落,然后接住树叶多者为胜。”
“好啊,不知谁来拍这一掌?”
“我们镖局里有一位会大开碑手的镖头,就他了。”冯芜桦目光一扫,那位会大开碑手的镖头乖乖站了出来。
“我们这边我会出场,你们呢?”
“我、我。”穿着水蓝色丝裙,别着棋盘的少女走了出来,低着头,声音如蚊鸣,“我叫冬棋,来讨,讨教冯二姑娘的高招。”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
“……”冯芜桦像看到怪物一样看着她。
如果说春琴是美到了极点,秋剑是冷到了极点,夏书是天真、或者是城府深到了极点,那眼前的这位姑娘,简直是——不起眼到了极点。
不是说长相平凡,而是,这副低眉顺眼的姿态,再加上轻声细语的声音,谁会认为她是一个绿林中人,而不是一个大家闺秀呢。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
冯芜桦在林中站定,看了眼站在身旁的冬棋。冬棋见她看她,立刻将头低了下去,白皙的脸颊上还染上了两片红云。
“……”她真的这么可怕吗?洪荒野兽?
“我要出掌了。”大开碑手见冯芜桦点头,这才一掌拍下去,然后立刻跑开。
冯芜桦之所以提出这个比法,是因为,她练过的。
冯家以铁胆著名,虽然此法传男不传女,传婿不传媳,不过这练眼力,练手法的基本功,还是可以练练的。
冯芜桦抓树叶抓了近二十年,当然有自信。
但是当她抽空看向冬棋的时候,不禁目瞪口呆,鼻子都要气歪了。
只见冬棋一只手转着棋盘,另一只手不断的出掌,将树叶扫向棋盘的方向。
什么叫扫树叶?这就叫扫树叶!
树叶纷纷落,冯芜桦手中的小把树叶与冬棋棋盘上的一堆树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们耍赖……”冯芜桦喃喃道。
“冯二姑娘,你说接住树叶多者为胜,可没规定怎么抓啊。"春琴看着冯芜桦懊恼的样子嫣然一笑,"那么,我可继续出题了。”
身后的一个属下给她拿来一个垫子,春琴坐在垫子上,将手中的琴摆好,道,“最后一题,只要在我的琴声中能坚持一炷香,就算你们赢。”
“我来吧,”风十娘上前一步,道,“我已经练出来了,在我二姐的、的丈夫的熏陶下。”见冯芜桦脸色不对,风十娘赶紧转弯。
“……”作为风十娘二姐的丈夫,郝风日真的觉得很无辜。
冯芜桦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风十娘。
“我的琴音不太一般。这样吧,你们出五个人,只要其中有一个人能无事的站到最后,就算你们赢。”春琴低头拨了两下琴,道。
“很好。”冯芜桦诡笑道。“但是香要由我们来点。”
最后被派出来的是郝风日,冯芜桦,风十娘,郭朔,以及镖局的一位李镖师。
冯芜桦这样安排,是有原因的。
郝风日——镖局里武功最高的。最后一局,总不好再有所保留。
冯芜桦、风十娘——冯家姐妹练过一种内功,叫做异体同心,功效自不用说。
郭朔——郭小侠最近有奇遇,平长了数十年功力的事情冯芜桦自然知道,说不定,单论功力,他还是镖局里最高的。
李镖师——打酱油的。若是郝风日都敌不过,那么镖局中便无人可敌。所以,李镖师,只是因为打瞌睡被发现,临时抓上来滥竽充数的。
因为刚刚伤了元气在下面休息的杨镖头点上了香。
春琴毫不意外的看着那有婴儿臂粗的香,缓缓奏起琴音。
冯芜桦与风十娘对视一眼,点点头,牵起手来。
春琴的琴声悠悠地响起。
一种悲戚之感顿时弥漫在众人心中。
郭朔只觉得浑身的气血不断的叫嚣着,仿若沸水不断翻滚,只得苦苦撑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来。紧接着,又源源不断的吐出好些来。
风十娘一见郭朔吐血,心里一急,真气便茬了,也吐出了一小口血,与她牵着手的冯芜桦也受了牵连。
关心则乱。冯芜桦在心中暗暗叹气,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所有人都面色苍白的在地上打坐运功,临时抓上来的李镖师早就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晕过去前还哀嚎了一句。老子再也不打瞌睡了!
郝风日运息完毕,缓缓吐出胸口的闷气,道,“姑娘好厉害的七煞魔音。”
春琴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郝大镖头谬赞了。我们赢了,就烦履行赌约,把金玉瓶交出来吧。”
“七煞魔音?”冯芜桦颇为讶异的看着春琴。
“正是。”
“若是这样,我们栽了是很正常的。”冯芜桦诡异一笑,道,“可惜,金玉瓶并不在这里。”
“我知道,冯家二小姐要镖不要命的称呼我很清楚,当年的飞云十二寨就是前车之鉴。所以,我也早有准备。”春琴抬手一挥,身后的队列立刻散开。
冯芜桦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在看到被春琴的属下架出来的两个人之后,更是面目扭曲了起来。
杨凡与华复两人身上都是血迹斑斑,杨凡似乎还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华复却是已经晕了过去。
“他二人怎样?”冯芜桦沉声问道。
“放心,只是一些小伤,身上并无大碍。至于两人所中迷香更不打紧,一刻钟后自会醒来。”
冯芜桦的脸色仍是没有一丝好转。杨凡与华复落入她们手中,就是说……
果不其然,春琴身后,两个少女手中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箱子,满脸喜色。
春琴抱琴站起来,“金玉瓶已得,各位请便吧。”走到郭朔面前道,“这位公子身上的内力很浑厚,却无法运用自如,这才受不住我七煞琴音的攻击。这是治内伤的灵药,便算是报答当日公子相救之德。不过,有些人,不是想救,就救得了的。”
郭朔看着春琴。她在对他说话,却又没有对他说话,她的眼神飘忽,夹杂着一丝痛苦与哀伤。
“可是,你都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救不得。”
春琴定定的看着郭朔,叹气道,“我很佩服你的勇气。”旋即转身带着下属离开。
一队人洋洋洒洒的上了山后,冯芜桦拉长了一张脸,“都愣着干什么,脸丢完了,还不快走?”
镖队立刻行动了起来,然后迅速离开。
郭朔轻轻拽了下风十娘的衣角,道,“十娘,今晚不要睡,我有要事跟你商量。”
夜黑风高,正是夜行人开始行动的时候。
风十娘合衣躺在床上,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郭朔说有要事,会是什么事呢。难道是玉佩的事情被他知道了,还是说自己骗他的事情被他知道了所以来兴师问罪,亦或是说,郭朔要
——向自己表白?
想到这里,风十娘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飞起了两片红晕。正在这时,床边传来轻轻的呼唤声。
“十娘。”
风十娘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夜色朦胧,依稀能看出郭朔的轮廓。
“郭大哥,你吓死我了。”风十娘娇嗔道。“你从哪里进来的。”幸亏夜色很浓,郭朔看不到她红通通的脸。
“嘘,小点儿声,我是走窗户进来的。十娘,你快收拾行李,跟我走。”
“私奔?”风十娘一时脑袋没有转过弯来,愣愣问道。
“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我是问怎么了。”
“十娘,我问你,铁胆镖局的镖丢了对不对?”
“……是啊。”
“所以,若是我们能把金玉瓶取回来,你说,我们会不会因此在江湖中闯出名堂来?”即使在黑夜中,风十娘也能明显的感觉到郭朔的眼睛在闪闪发亮。
风十娘突然笑了,“刚出道的小子,想出名想疯了吧?”虽然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是,他能想着与自己一起,也是一件好事。
郭朔也笑了。“是呀,你要不要一起来。”
“当然。郭大哥,你等我一下。”风十娘起身,拿起包袱和宝剑,“走吧。”
“等等。”郭朔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放在桌上。
“那是什么?”
“告诉他们不必找我们。”
“你真细心。”
“走吧。”郭朔推开窗,投身苍茫夜色中。
风十娘微笑着,也纵身一跳。
这一刻,郭朔的心中是亢奋的,他终于可以出名,可以真正的意义上自己开始闯荡江湖,可以成为人人景仰的大侠,可以英雄救美成就一段佳话,可以做很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可以超越他的哥哥,可以向父亲证明自己。
这一刻,风十娘的心中是幸福的,她可以陪在自己喜欢的人的身边,而她喜欢的人的身边也只有她一个人。总有一天,郭朔会看到她,而他们也会一直这样走下去,天长地久,风十娘的内心十分的确信。
两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对美好未来的无限憧憬。
可惜,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或者说,预想虽很美,江湖却很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