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所谓伊人(1 / 1)
这座魔殿内部构造有些复杂,廊腰缦回曲折,楼梯至少有三个,每层楼都有人把守。我端着托盘直直走上五楼,途中没有被拦下,也许他们以为我既然被放进一楼,必定有事要办。
到了五楼才发现,每层楼只有两三个魔兵把守。想是因为这里是诡无崖等高级将领的私人寝宫,不希望被太多人打扰之故。
幸好楼梯和一楼的门口都不止一个,不然他们看到我只进不出,非得怀疑不可。我转弯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捏诀变成一只极小的飞虫。为了不让人察觉,我贴着黑色的回廊顶端飞在高高的地方,突然一个窗口传来了女子的嬉笑。
我心里一喜,小心翼翼地飞进寝殿,又飞过重重分隔内殿和外殿的帷帐,停留在一个花瓶后。内殿里共有八个女子,个个娇妍妖媚,浑身脂粉。她们有的对镜梳妆,有的涂擦香露,有的正对坐着聊天。
“唉,魔力被废后,浑身乏力得很。”其中一个魔姬叹了口气。
“说实话,我们谁会存有歹心,要攻击殿下或魔君们啊。”另一人接口。
我心中一惊,原来她们一个个都被废了魔力,防止是假扮的奸细要攻击这些上层将领。
“不过男人们就喜欢我们娇软无力伏在他们怀里的样子,不是么?”一个穿着低胸裙装的魔姬媚声道。其他魔姬顿时面颊绯红,放.荡地娇笑起来,刹那间满堂□□。
她们的作风果然比天界的神女们大胆许多。我一边感慨,一边盯准了将要下手的魔姬。八人中她生得最美最妩媚,自然会分配到泾风身边。
她正拔下一瓶香露的木塞,准备把香露倒在手上。我对着她手里的小瓶远远下了个咒,她把香露倒出来一闻,“哎呀“一声拨开重重帷帐冲出了内殿。
我紧跟在她身后,瞅准四下无人的时刻突然变回人形,手掌间运起一降魔神印从背后往她的天灵盖一拍而下,全程飞速无半点声音。
她当真是一丝魔力也无,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再没半分知觉。
我变作她的模样,给她下了个两日时效的变形咒变作一朵插在瓶里的小花。
理了理衣裙,我一边重新走进内殿,一边用手揉着左边的眼角。无论我变成什么,那颗泪痣总会显现,像在叫嚣着自己可不是颗寻常的痣。
魔姬们问道:“贝姬,你刚才怎么啦?”
不敢将手放下,我答道:“那瓶该死的香露里竟然有虫子,我刚出去用水洗了洗手。”说完马上坐到镜子前做出补妆的动作。
再转过来时,她们异口同声道:“咦,你眼角旁怎么多了个红点?”
看来她们都对这位生得最美的贝姬很是留意。
“我刚刚点上去的。”我答道。
那个穿低胸裙子的魔姬道:“很有心机嘛,一下子妩媚了一百倍。其实你何必花这些心思,你长这么美,殿下本来就只会看你一人。”她的语气尖酸,满含妒意,同时想激起其他魔姬的嫉恨。
我笑笑,没有接话。她却不依不挠:“贝姬,你总是这么沉默冷艳,是不是觉得未来的魔后之位非你莫属了?”
好巧,不管在哪边都有人说我要当魔后。我冷冷道:“谁做魔后是大殿下的事,姐姐不必操心太多。”
既然她刚刚说“总是”,想必贝姬是冰美人类型。
她正想发作,旁边两三个魔姬连忙阻住。我翻个白眼,坐到离她远远的地方不再说话。
有两个魔姬立马靠了过来,低声和我说:“姐姐,琉姬就爱找你麻烦,你别生气,也别理她!”
我“哼”了一声。想着原来她们之间也有小团体,互相争风吃醋。
对面琉姬也在跟她几个交好的魔姬说话,并且故意放大声音让我听见:“有的人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便能让任何男人神魂颠倒,殊不知人家心里早有了喜欢的典范。瞧她那副样子,沾沾自喜,到头还不是一场空!”
琉姬左边的魔姬接道:“就是!殿下又不是没见过美人。她那样的,比起殿下心里一直念叨的那位,可真真差远了!”
琉姬右边的魔姬又说:“主要是,她太骚气,与殿下心中那位冰清玉洁,高雅如兰的美人可是云泥之别呢,殿下哪会理会她!”
我颇诧异,原来杀人如麻的泾风喜欢的竟是这款。
我身边的魔姬安慰道:“姐姐别信她们胡说,我们就从来没听说殿下心里有着谁。”
琉姬一边与她的女伴们耳语,一边用眼角看着我得意地笑。我用手撑头,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她们。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魔兵走进殿来,隔着帷帐对里面道:“请各位魔姬到四楼沐浴更衣。”
我闻言心里直打颤。沐,沐浴,难道光是在宴席伺候还不够,到了晚上还要侍寝么……
大事不妙!大事不妙!
在洒满玫瑰的浴池里沐浴完后,我一边穿上一条白底染着紫红牡丹的齐胸露肩丝裙,一边喃喃地问贝姬的女伴:“你有没有丹丸吃了可以防止恶心?”
她担忧地看着我:“姐姐你怎么了?脸色不是很好啊。”
我们穿整完毕后站成一排,一个魔将走到我们面前,仔细地一个一个检查过来。时不时嗅嗅美人们脖颈是否够馨香,看看衣裙是否令人满意。
走到我面前时,他左看看右看看,皱了皱眉,二话不说伸手抓住我胸前的裙子往下一扯,直到裙沿低得让他满意。
我咬牙抑制着把一巴掌甩到他脸上的冲动,凄凉地想还好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没想到当年在人间所受的屈辱,能在关键时刻给自己增加几分定力。
全部检查完毕,又严厉地交代了许多,那个魔将带着我们走到了七楼。外边天色已然暗沉,没想到这么快又到了一日的夕阳西下时。
“七楼一整层都是宴会大厅。一会儿你们先在偏殿等候,待御天魔传唤时再走进正殿,走到各自指配的殿下或魔君桌旁陪酒,听清了么?”他指挥道。
“听清了。”娇滴滴的声音齐齐答道。
我果然被分到了泾风身边,与我一起伺候他的还有琉姬。她朝我挑衅地笑,我只目不转睛地望着外面暮色的天空,祈祷着这千万不要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夕阳。
不知泠月和师父此刻却在做什么?泠月和小红有没有发现我的失踪?他们会不会正在四处找我?一想到他们,一股怕死的情绪突然涌上来,我浑身僵硬,头脑里满是逃跑的冲动。
逃不逃?若逃了,即使仍旧是死,至少能和他们死在一起,至少不会像如今这般害怕。
还没来得及多想,贝姬的女伴轻轻推着我:“姐姐,他们催促进去了。”
我只好迈步跨进偏殿,环顾着四周封得死死的墙壁,毫无出路。已经走了这样远,再也无法逃了。
一股视死如归的情绪油然而生。罢了,人生自古谁无死,一片冰心在玉壶。洛阳亲友如相问,留取丹心照汗青……
就这样思绪混乱地等了许久,正殿终于有了动静。正殿与偏殿间隔着纱质帷帐,魔姬们一股脑拥上去,透过帷帐张望外面的动静。
“诡无崖大人和他身边的魔将到了!正等着大殿下到来呢!”她们兴奋而激动地在帷帐后叽叽喳喳,只有我身体僵硬得移不开步。
“快看啊,外面点了好多灯烛,大家都排列在侧准备好了,银色的杯筷在闪闪发光……殿下什么时候来啊!”琉姬期盼得声音都颤抖了。
时间十分折磨人地一秒一秒慢慢流逝。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惊雷般传来一声:“殿下驾到!”
我猛地抬起头来,手臂不住地发抖。
“殿下来了,殿下来了!身后跟着两个亲信。”魔姬们不住地踮脚,跳跃,拼命控制着冲出去展现自己的冲动。
“臣,恭迎殿下圣驾!”说话的人声音如同生锈一般,十分嘶哑难听,应是曾经浑身被烧毁过的诡无崖。
“御天魔,辛苦了。”泾风应道,中气十足,语声浑厚。
“殿下请入座。”另一个声音恭谨地说道。
“从开战至今,我方战况不尽人意,唯一的欣慰是战争的蔓延趋势如野火燎原,总有一日能烧到天界。”泾风说。
“是,是,战火一旦到了天界,我们便可在乱中趁机攻夺他们的仙山神岛,再逐步逼近天宫。殿下英明神武,总有一日会把整个六界纳入囊中!”又一个声音谄媚道。
此言一出,许多个声音连忙附和道:“说得对!之前的几次战败,只是殿下在调整生息,以退为进。我方一旦认真起来,他们只有夹着尾巴逃跑的份!”
“泠月有天界的救兵又怎样,我们大殿下依旧能把他们杀得一个不剩!”
在一片嘈杂的歌功颂德声中,一个相识的声音突然飘进耳中:“那泠月缩着脑袋躲了三千多年,根本没资格与大殿下一竟高下,更没资格做魔界之帝!”
我闻声后浑身剧颤,这声音无疑震散了我的魂魄。
竟是重摩!是那个该死的混蛋!
我双脚一软跌在地上,冷汗顺着脖子流进衣服里。所幸其他魔姬们都在帷帐后看热闹,没有人留意我的失态。
他上次留给我的阴影至今未消。因为太过厌恶那段经历,不管我比以前强大多少,我总是害怕他,更别说如今孤身深入敌营的处境了。
我絮絮发抖地从地上站起来,心里不断呼唤着师父:
“重摩来了,他在这里!师父,快来救救我!若是被他认出来被他抓住,我会崩溃,我会死的!师父,柒柒好怕,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