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他就这么走了(1 / 1)
原本雍容贵气的天后满面怒容,珠钗摇晃,刚想拍桌站起便被天帝紧紧按住。
此刻我是不是该哭了?如果哭得出来的话。
原来那天的凤凰竟,竟然是旭羽殿下?完蛋了,我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他们砍啊!
天帝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想来九天真王的面子不得不给。我哭丧着脸望向师父,心想他老人家是不是吃错了药,明知我干过那样大不敬的事还要把我带来参加天宴。
师父站起身来,气度自若,“云柒那日实在不知是旭羽殿下,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天帝天后海涵。夜穹当时已惩处云柒,若天帝天后犹嫌不足,夜穹愿代为受过。”
我一个没忍住看了眼馨羽,她想看好戏的神色在听了此话后烟消云散。
另一个磁性好听的声音响起,却是旭羽。
“当日云柒仙子确是无心,且她原本也是一番好意,儿臣心里并无半丝怨怪。今日就让仙子舞一曲,从前之事一笔勾销,父皇意下如何?”
天帝正寻思着怎么给九天真王台阶下,听到此话甚是满意,“好!朕觉得此主意甚好。云柒仙子,请吧。”
我看着师父,他微笑朝我点点头,左手轻轻拂过面前的玉桌,桌上便现出了他常用的那把琴。
此次跳舞,分寸极难拿捏,既不能跳的太好抢了宴会主角的风头,又不能随便应付惹他人笑话。
我还没来得及深想,师父已拨动琴弦,醉人的琴声马上萦绕满堂。
我一边跟着音乐,一边凝神做着每一个动作。
众目睽睽之下,本该行云流水的甩袖与折腰完成得有几分僵硬。
清雅的琴声依旧,我看见师父一边抚琴一边在指间捏了个诀。
突然,我高举的袖子里喷涌出无数娇红艳丽的桃花花瓣,一下在我周围散开,有的还飘到了观众的玉桌上。
琴音由清静深幽转得绮丽激扬,我心神骤起,想起从前在蓬丘桃花雨中的潇洒自如之态,全身舒展。
美目顾盼,凌波巧步,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飘逸的裙尾层层飞扬开来,掀起席间万千风华。
桃红的花瓣旋转翻飞于天地之间,在漫天的花雨中,衬着春风过境、芙蓉泣露般的琴声,我舒展水袖,轻点脚尖旋转起来。
随着琴声越奏越快,我转得越来越急,花瓣如众星拱月般飞旋在侧,絮絮风流。
正如书上所云,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宛若游龙举。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当最后一声琴音如裂帛般划过天空,我摆出最后一个姿势站定,桃花仍未落尽,衣袂依旧飘飞。
大殿里静的能听见众仙急促的喘息,一瞬过后掌声如雷鸣响起。
咳,一不小心貌似有那么一点点过火了。
我连忙上前盈盈行礼,“今日是旭羽殿下生辰,云柒能在此一舞全托殿下的福,望殿下恕云柒张扬之过。”
旭羽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早有神仙急不可耐地站起,“此舞以桃花作景,芳香纷飞暗中有情。配上令人飘然欲醉的绝妙琴声,轻盈,娟秀,典雅之极。此琴此舞,堪称双璧。”
一人开头,另外的神仙纷纷附和。有人附庸风雅,又站起来说了一句:“有舞有琴如此,我愿日日临此宴。”
我感叹于他的巧舌如簧,短短一句话,把师父和天家全都奉承了一番。
我抬起头看旭羽,他的眼中尽是深沉暗哑又涌动不止的情绪。台下,云台神尊的眼里同样暗潮涌动,似在回忆追思,可能又想起了另一段风花雪月。
好一会儿后,旭羽身旁的天帝缓缓发话:“在朕看来,除却此舞,再无桃夭。”
我在心里回放着这句极高的赞赏,刚想细细品味便被一声响彻大殿的“报——”打断。
一个十万火急的天兵扑通跪到了天帝面前。
“圣上,魔界二殿下突然出现,如今正调集兵将要与他们大殿下开战。魔界报急,战势正往天界蔓延。”
众仙再次哗然。这次的战争,怎么毫无征兆,说开始就开始了?
我在心内感慨,魔界的二殿下失踪了三千多年,终于衣锦还乡了,于是也就十分大度地没有计较他抢我风头之过。
天帝先是愣了愣,然后习惯性地看向师父,欲言又止,“夜穹,你看……”
师父从玉桌后长身而起,翩然临风,“魔界大殿下泾风力量迅猛,还请圣上援助我部分天兵。”
台上天帝点头同意。天界素来与暴戾的泾风结怨很深,如今情势正好以守护天界为名与二殿下一起置泾风于死地。
我撇了撇嘴,窃以为以多欺少,实非君子所为。
师父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云柒就麻烦圣上照拂了。”
嗯?他这是在托孤么?要把我丢在天庭?万万不可!
我刚想开口抗议,却被馨羽公主抢在了前:“父皇,女儿愿跟随九天真王作战,势必扫除天界所有威胁!”
师父沉静开口:“泾风备战已久,此行凶险,还望公主三思。”
馨羽扑通跪了下来,“女儿心意已决,求父皇批准!”
天帝无奈,大概是太了解这个女儿的心性,自知劝说无用,只能准了。
我第二次想开口抗议,再次被噎了回去。
“请九天真王放心,云柒仙子会是九重天的座上宾。”竟是旭羽的声音。
“多谢殿下。”师父最后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第三次想开口抗议,却瞬间不见了他的身影。
“师父!师父!”我慌张地追了出去,却早已看不到半个人影。
他就这样走了?是跟馨羽一起吗?
难道从前我没有一次又一次地说过,最害怕被扔下?
我茫然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悲伤如涨潮般一股脑涌上来。
前一刻还微笑着为我的舞蹈伴奏,下一刻却离我千里之外。
都没问我要不要留在天庭,或者愿不愿意跟着他。
师父,我最最害怕你是那个扔下我的人,知不知道。
独自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众神仙早已散尽,有因为战争而惶恐失措的各派上仙,也有观舞过后一直失魂落魄的云台神尊。
刚刚鼓瑟吹笙、喜气洋洋的宴会似与今时隔了千年。
忽然一身锦袍挡住了我的视线,“还要在这儿站多久?”
我抬起干涩的眼睛,发现是旭羽。
“他走了。”我木然道。
“嗯。”他应道。
“都没有同我说再见。”我嘴一咧,几乎要哭出来。
他叹了叹,“还不是怕你硬要跟着。”
是呀,其实他是不愿我跟着。
我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抬头朝旭羽笑了笑,“我走了,回蓬丘去。”
他一把拉住我,“如今天庭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不要乱跑。”
你凭什么也配管我?我冷着脸甩开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他几步封锁我的去路,我抬头怒道:“让开!一个神的忍耐是有限的。”
他颇无赖地说:“你真的要走,我便同你一起走。既然答应了九天真王要照顾你,君子岂能言而无信。”
奶奶管你是不是君子!我不耐地压低声音道:“滚开,别惹我!小心我用神丹噎死你!”
他似笑非笑,就是不愿挪开脚步,“你师兄们都有能力保护自己,不要担心。”
也是,之前的好几次战争,蓬丘都安然无恙的。
我抚额长叹,最终没有担当拐卖天帝爱子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