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嫉妒的挑衅（1 / 1）
当师兄疼爱，朋友忠义时，一切麻烦就会变得轻松很多。
比如，某天正午上阳天尊带着独生女儿宁珊仙子来做客，师父外出未归，他们在正和殿等候。
“蓬丘小姐何处？”宁珊一坐下来就问。
二师兄正给他们奉茶，闻言微笑道：“不巧得很，师妹出去了。”
宁珊闻言讥诮道：“好无礼的丫头，一下子飞上枝头做凤凰后便开始傲睨众生了么！难道她忘了之前的卑微？二公子，你该让她知道，就算是蓬丘小姐，在我宁珊少尊面前也无礼不得！你快去把她找来，让我看看她有什么特殊的本事，让夜穹神尊选她不选我……”
我躲在偏殿，吸了吸鼻子，原来她是为了师父收我为徒而心里不平衡来找茬。
二师兄脸上笑容不变，温和道：“恐怕得令少尊失望，师妹是真的不在。”
宁珊冷笑道：“你当我是傻子？我能感到王宫里有女子气息！”
二师兄微笑道：“如此，就没有人可以怀疑少尊是个名副其实的女子了。”
他在拐着弯说宁珊粗鲁无礼得不像女人，我掩嘴笑了笑。
宁珊正要发作，大师兄走了进来，她马上委屈地迎了上去，“轩，你终于来了！瞧瞧你师弟，这便是蓬丘的待客之道吗。我要见云柒，你快让她出来。”
大师兄不着痕迹地把袖子从她手中抽开，“宁珊，二师弟沏茶的手艺名扬四海，让他给你们泡茶，这便是蓬丘的待客之道。至于小七，她不在。”
宁珊的脸瞬间气白了，“好啊，连你也护着她！小七？叫得可真亲热！轩，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究竟是我还是她？”
这时三师兄走进殿来，朗朗道：“宁珊仙子请恕小神愚钝，小神并未看出大师兄与谁一起长大和师妹在不在有什么关系。小神只知，她的确不在。”
宁珊重重地冷哼一声：“阁下可是修华帝君的大公子，自称小神是故意要折我的寿么。”
她转向大师兄，撒娇道：“轩，快叫王宫里的人都过来，我要好好见识！”
上阳天尊在此，大师兄不好太拂她的面子，只有把剩下的三个师兄都叫了过来。
宁珊看我不在，火气再次涌了上来，“云柒明明就在王宫里，怎的不出来见客？难怪说狗眼看人低，也不怕传出去丢了蓬丘的脸！”
四师兄不动声色道：“如果仙子的目的是听我们每人说一句师妹不在，那简单。师妹不在。”
宁珊气得浑身发抖，咬牙道：“你们真不知道她在哪儿？”
五师兄快速接道：“谁一再强调他自己知道的，就是乌龟王八蛋！”
四师兄差点笑出来，又憋住了。宁珊还听不出这是在骂她。
她有些歇斯底里道：“你们真不知道的话，就赶快跟我一起把她寝殿和九天真王宫附近统统搜个遍！我若不见到她誓不罢休！”
泠月冷声道：“仙子太高估我们！我们再怎么蛮横混蛋，也不会愿意像个土匪一般闯进别人寝殿里乱搜。”
这话又是不带脏字地把她骂了，这下她可听出来了，暴跳如雷地想摔杯子。
“欺人太甚！当初我和我爹求着夜穹神尊要我时，他不是说不收女徒吗！怎的现在又收？而且还是个身世低贱的野丫头！难道我还不及这么个没有出身的丫头？我不甘心！云柒，云柒，你给我出来！”她对着整座宫殿狂喊道。
我想了一下，还是缓缓走出去，走到了迎客的正殿。
师兄们看见我，纷纷急道：“小七，你不必……”
我笑了笑，“蓬丘小姐，不想被看成缩头乌龟。”
宁珊瞪大眼睛看着我，许久许久，狂笑出声。
“她就是鼎鼎有名的蓬丘小姐？就她？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她除了长着一张好点的脸外还有什么？她的神力和我们这些世家的小姐比起来简直等于没有！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量来求夜穹神尊收你为徒的！你告诉我是谁？”
她的气焰本来已因我是六个师兄同仇敌忾而低了一截，此刻一看见我，又瞬间高涨了起来。
宁珊笑着，声音却比哭还难听：“他宁肯收她，也不收我……凭什么我就那么差……”
一直面无表情的上阳天尊开口了：“真是扫兴，本来一心想见识一下蓬丘小姐和小女之间的较量，好为当年拜师被拒找个答案，如今看来根本无需去比。想不到，九天真王挑的这个女徒竟这么柔弱，手无缚鸡之力，当真是蓬丘最大的……”
他无意间看向殿门，脸色瞬间惨白。
“最大的什么，嗯？”
一道平静的声音从殿门传来，瞬间令整个大殿充满无形的压迫。
上阳天尊的嘴唇哆嗦起来，好像从未想到会看见那人。他匆匆站起，拉过宁珊，对着殿门深深一揖：“臣，拜见九天真王！”
师父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身着王袍，头束高冠。他浑身带着一股清华高贵，高贵中带着淡离疏远，整个人不沾一丝尘埃，仿若刚从九天垂云而下。
他淡淡笑道：“天尊客气。来之前也不知会本王一声，倒令本王撇客外出，礼数有失了。”
上阳天尊惶恐地连连摇头：“不敢不敢！您日理万机，臣无故叨扰已属罪过，又怎敢有半分责怪……”
师父走进殿来，在主座上坐下。上阳天尊跟在他身后，连腰也不敢伸直。二师兄给师父奉了一杯茶。
“听说天尊此次前来，是对本王新收的徒儿大感好奇，甚至有点困惑不解，所以想要亲眼一见？”师父轻轻道。
上阳天尊刚刚坐下，听了这话又吓得马上站起来，“臣并不是在怀疑九天真王的眼光！事实上，您无论做什么都是绝对正确的，臣等没有资格去怀疑！”
师父淡淡地啜了口茶，等着他继续说。
上阳天尊额头冒汗，吭哧道：“今，今天都怪小女太过任性，非要闹着来见蓬丘小姐一眼，臣本不肯，但最终禁不住她胡搅蛮缠，所以才，才斗胆……臣实在该死！珊儿，快给九天真王道歉！”
可宁珊双眼一盯在师父的俊脸上，便像忘了所有事情，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上阳天尊催了几次都不动，吓得她爹脚软得简直要跪了下来。
空气凝结了一会，师父轻轻叹了口气。
“天尊，此事原是本王的错……”
上阳天尊立刻大呼道：“求您千万莫要这么说，折煞臣，折煞臣啊！您什么错也没有，收男徒还是女徒，怎样的女徒，那是您的自由，任何人也无权插嘴！”
师父道：“终究是本王违背了自己的话，错在本王。宁珊仙子，不是因为你不好，今后莫要难过了。”
不一会儿，上阳天尊不停地擦着汗走了。宁珊一脸做梦的表情，九天真王忽然出现也就算了，竟然还叫得出她的名字，还安慰她不要难过！这岂非是在做一个美梦？美得让她忘了自己本来多么想要我好看。
他们走后，大师兄对师父道：“原来他们此次是故意挑师父不在的时间前来，好找师妹的麻烦。”
师父道：“而且理亏的人是我，过后我也不好说什么。”
他望了眼天边，轻轻道：“今后类似的麻烦也许还有很多，你们要仔细应对。”
三师兄道：“凭他是谁，来一个赶一个，总不会让他们沾着师妹半根手指头！”
二师兄温雅道：“师父，您不是该在天庭议事么，怎么忽然赶了回来？”
师父对我微笑道：“柒柒，小侯和玖朵他们是你朋友吧？是他们给我报信，说有人在九天真王宫要为难你。这群孩子们真厉害，竟能把消息传到我耳中。”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幸福。有师父，有师兄，有朋友，还有地方住，有衣服穿，有东西吃。夫复何求呢？今后，无论怎样的狂风暴雨也要扛住。
***
夜晚，星光淡淡，月色苍白。
桂兰殿内，一支墨绿色的长香正慢慢燃着，空气中夹着幽幽的兰香。
我对着那个身穿月白长衫，墨发垂布的背影行了一礼，他轻轻道：“起来。”
我走上去，觉得一颗心全被他的背影填满。
他转过身来，长眉秀逸，目如朗星，直而高的鼻梁，轮廓完美的下巴。不管星光还是月光照到他身上，都只有黯然失色。他高洁神圣，像天神中的天神。
我的目光着了魔似的粘在他脸上，正自出神，忽听他轻声问道：“丫头，今天委屈吗？”
我愣了愣，赶紧道：“不委屈。”
靠得这么近，我赶紧抓紧机会，悄悄地揽他的手臂。看他没动，又小心翼翼地把揽改成抱，他的手臂被我抱在怀中。反正我还小，没关系。再说，他身上的香味那么好闻。
“师父，这次你一听见消息就抛下手边的事赶着回来，不愿柒柒被别人欺负，柒柒很感动。可下一次，你还是不要为了我而不顾工作了，柒柒会觉得很惭愧。不仅让你破例收徒，还得随时顾及我。”我抬头望着他。他好高啊，我的头顶都没到他的肩膀。
他摸了摸我的头，柔声道：“可我得保护你呀。”
轻轻一句话，却在我心里激起万千波澜。生平第一次，有人说要保护我。在凡间时，我总在拼尽全力地保护自己，保护阿娘，保护我喜欢的小野猫，我竖起浑身的铠甲，可那铠甲实在太脆弱，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我日日活在它一击就碎的恐惧中。实在撑得累了时，总忍不住盼望着有一天我也能被他人保护，能躲在某个人的身后，比躲进家里的衣橱安全得多。
没有人能想象这句话对我意味着什么，能让我有多感激。我深深嗅着他的味道，鼻子酸了又酸。
他的手落在我脸上，手指滑到我右眼角旁那颗红色的泪痣，沉吟道：“这颗泪痣，是从出生起便有吗？”
我答道：“嗯，我从小哭不出来，阿娘说有可能是它的原因。”此刻，泪痣在他的触碰下，竟隐隐发烫。
他凝眉思索，表情有些复杂。
我望着他道：“师父，有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了。而且今后只问这一次。”
他道：“哦？你说。”
“为什么是我？”
这么多女孩，为什么偏偏让我留下来。
几秒钟的无声，只四周的香气依旧飘飘袅袅。
他的手从我脸上轻轻滑下来，“这个，往后的日子还很长，我会在一点一滴中回答。你可要留神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