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青烟袅袅（1 / 1）

我是青圳。遇见宁亦然是2005年的9月。我看着阳光的他拿着花名册冲到讲台上去的时候我就被他眼里的戏谑吸引住了。他在台上嚷嚷谁是清蒸。没错，清蒸。

我多厌恶这个名字。被嘲笑了很久的名字。我恨。

于是我开口说，我是青圳不是清蒸。

他发现原来我长这个样子眼里的失望没有逃过。我在心里冷笑着，你们都一样。

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跑下来要和我做朋友。我没说话，他问什么我答什么。最后他带我熟悉校园的时候，我发现他更耀眼了。他笑着和别人打招呼，不长的路程一路挥着手。阳光撒在他的脸上，他的神情刻在我心上。当他问我为什么不说话的时候，我没有回答。莫非要告诉他，我一直看着你？于是我编了理由，我不认识他们。他笑着说，给你介绍。

赵钱孙李是他的好基友。他们拥有了他初中的三年。

他将手搭在我肩上然后说他是红烧的时候，我怔怔地看着他。15年来我一直在被人取笑名字和厌恶这个姓中度过，从来没人告诉我，嘿我是红烧哦！嘴角上扬了一些，很快我便找理由走了。然后他又笑我身高，我踹了他一脚，笑着先跑了。

看着他和班主任叶啸谈笑我不是很舒服。我是同性恋。这我清楚。我可能喜欢宁亦然。一见钟情固然老套，但我想，我有三年我有余下的十几年来让他清楚，我喜欢他。也让我清楚。

我没有告白也没有刻意去接近他。每天下课我都做作业，我需要很多事情来麻痹我想要开口的冲动。然后他想让我帮他补补化学和语文，我同意了。但是看着他和赵一凑到一起说话，我有点后悔。

然后我在门口的便利店碰到了他。

惊吓过后是欣喜。他想去我家，我担心我会控制不住欲望一直没有答应，后来都快两点了我更担心他的安全，尽管他十分高大，我也很担心。他进了我家，在书柜前看着那栏仓央嘉措诗集。

他问我喜欢仓央嘉措吗。

我说不。我恨偷情的人。

没错，我的父亲偷情，我的母亲也一样外遇，我厌恶我的家庭，讨厌我的姓。他们都很虚伪。我恨他们。

可能是我的冷笑吓着了亦然，他沉默了很久，我很快调整过来。

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裸着上身，我转过身去不让他看见我已经□□了，然后我骂他暴露，听见他绵长的呼吸声我才转过身，在他耳边说了，

不负如来不负卿。

早上他醒来的时候我其实并没有睡，我一夜无眠，你想想看，喜欢的人就在身边裸着睡你是什么感受。我兴奋紧张但是不敢冲动。于是我只有环着他的腰，看着他。他冲进卫生间的时候我是知道的，我在厨房哼着歌下了面，为了不让他尴尬，我也穿好了衣服。吃面的时候我们都很安静，打破这份安静的是我。我不擅长找话题，但我还是胡扯了一个最坏的。

复习得如何。

和想象中的一样，他撇了撇嘴，然后才说还行。周一的时候，我就开始给他划重点。然后期末考，我算着分做题，为了不让我去CD班，我故意没做一些题，名次也压在了100名左右。我要在A班看着他。

我和他在寒假的时候去了寺庙。我闭上眼睛享受被钟声环绕的感觉。我开始长跪，向如来倾诉我的恨意以及我对亦然的爱恋。我跪了三小时，额头全是灰，我清楚他又洁癖所以清理干净才和他下山。下山时我一身轻松，他回望着寺庙上方的青烟，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喝醉了是我意想不到的，他酒品有些差，叽叽喳喳说了很多话，他说青圳青圳，为什么你脸没有叶啸好看呢？青圳青圳，你再好看一点我就喜欢你！青圳青圳，你别一天不说话...青圳青圳...青...圳。

我清楚他是外协，我也清楚我不大好看。所以我抚摸着他的头，说，阿然，我应你。

拖一个176的人回家我差点虚脱了。然后我把他衣服脱了让他好好睡了。第二天早上我准备给他煮粥，听到客厅的窸窸窣窣声我知道他起床了，我准备过去的时候看到他一脸紧张的掀开被子检查身体，我有点生气，但没有表现出来。他发现我的时候脸红了，耳根也红了。然后我说，阿然，你信我。他害羞的蒙住了头，我起身给他端粥时，被子里穿来闷闷的一声，好。

我下课不再拼命做题，我开始和大家一起玩。我喝牛奶上健身房，终于长到了170，收到第一封情书的时候我欣喜若狂，这样我是不是好看了？阿然是不是就会喜欢我了？

然后我约他去吃清蒸鱼。

2008年5月12号，这一天，天是灰暗的，我的世界也崩塌了。我再也看不见宁亦然的笑了。

那天该轮到我去油印室搬资料，我看到他课间趴在桌上睡着了，笑了笑就上了5楼。数好卷子往下搬时，一阵又一阵的震动铺天盖地地向我席卷而来。我想起坐在父亲身上□□的女人弄得床的震动，我想起狠毒的继父抓着我的身体用力摇晃，我想起父亲和母亲最后打架时全家的狼藉。痛苦的回忆涌上我的脑子。我抱着身体在一阵震动中哭泣，然后我听到宁亦然说没事了没事了，我才抬头，他抱着我。我头痛得腿软，他背我下楼，震感已经不明显了，有个石块砸下来时他护着我，他的头被砸出血了。我已经可以看见门口的玻璃门了。这时他晃了晃，甩了甩脑袋。突然，又是一波震感，我看见他咬了咬牙，笑出来了，我好像懂了他的意思。

他说。

我喜欢你。

我知道，我知道他要把我推出去。我慌了，不..不...不要！！！！

他把我扔出去了。我跌坐在一片碎石上，来不及叫痛，我就看见面前的玻璃门轰的一声，倒塌了。

然后我看见一只扎了许多玻璃残渣的手臂飞了出来。

亦然的右手。

我疯了一样的冲进废墟，推开了是我几倍的大石块，找到了他。周围很快围了一群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亦然是有多惨？

他的右手血流不止，腿被钉在钢筋之中，好看的脸全是玻璃渣子，最可怕的是，他的腹部开了一个口，尖锐的石头从他背后穿过。我的泪滴在他身上，让浓稠的血水变稀，变成淡淡的红色，我惧怕深红。

亦然睁开了眼，我清楚这是人死的时候的回光返照，让他有时间说完最后的话。身后的女生一直在哭，亦然在说话，我转过身冲那群女生吼着都他妈不要给老子吵。然后我转回来，听见亦然说，青圳，我喜欢你。青圳，青圳。我慌了，我说，我也喜欢你，你别动，宁亦然你别动别说话了。我知道我泪流满面的样子肯定特丑，亦然动了动他的右边，显然他还不知道他右手已经没有了，我看见他懊悔的神情，他是想给我擦泪吗？他说，青圳，我好困。我知道他要走了，所以我疯狂的说着，别，阿然你别睡...求你...求你别睡...明天我们去澳大利亚，我们复读，明天就走，不高考了....明天...

他扯了扯不成样子的脸，对我说我听了快三年的话。

青圳，明天见。

我听见我的声音变得颤抖，宁亦然...宁亦然...宁亦然!!!!

我在宁家跪了4天，只求宁爸爸将宁亦然的骨灰给我。正当壮年宁爸爸在一夜之间白了头，听说宁妈妈也因为伤心过度在医院调养。宁爸爸看着我，我看着和宁亦然十分像的宁爸爸，看见他闭了闭眼，他将亦然的骨灰拿了一部分给我，剩下的全部，扔到了海里。我带着亦然的骨灰去的澳大利亚，并没有去东部，我选择的是有大片荒山和沙漠的西部，我用父母寄给我的钱租了一块地，我开了一片鱼塘，养了鲈鱼。在这里过了许多年许多年，久到我都不知道时间了。我每次都吃清蒸鱼时，会对着并不存在的他说，宁红烧，吃清蒸鱼吧。然后在夜晚中，我握着胸口装着小部分骨灰的瓶子，轻轻说，阿然，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