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回（1 / 1）
康熙翻开名册的时候心中陡然间生出一股怒意，好你个韦小宝！果然！
天地会，韦小宝果然只知讲义气啊！
为了天地会背叛了他，为了天地会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为了天地会最喜欢的老婆也不要了。
这名册如果韦小宝这次真写了，康熙心里不会痛快。
而没写，被如此戏弄他同样不痛快！
“韦小宝，你到死你都不肯归顺于朕，是不是！”索额图被皇帝盛怒的气势所波及，整个人诚惶诚恐至极，差点吓晕过去，这个时候他脑子胡思乱想竟有些佩服直接受到冲击的韦小宝，都这样了这小子还敢顶撞圣上！
韦小宝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奴才从头到脚，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皇上的。不过要奴才出卖自己的兄弟，奴才打死也不干。”
索额图本是站在一旁候着，忽然间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他连忙低头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好，好！”康熙连说了三个好字，便吩咐索额图带人都出去。索额图坚持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想的要求，迅速撤离了。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朕的，不见得吧。”康熙冷哼了一句。韦小宝见人都出去了，两人忽然间独处莫名有些紧张。“皇上……”韦小宝欲言又止还是没说什么。
“不愿出卖天地会，韦小宝你是在讲义气吗？为了他们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康熙看着他眼神分外平静，“你做的那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
韦小宝心头悸动，不知皇上有看出了什么。
“韦小宝你真讲义气吗？当初多隆心口那一刀是谁插的？”康熙说道，“多隆不也是你的好朋友，不需要讲义气了？”
韦小宝跪着没说话，康熙继续道：“你杀多隆，是觉得他一个人命相比天地会那些反贼的数十条命就稍微不那么重要了是吧。”
“如果当初朕没有离开，如果当初看守的那个人是朕，你是不是也会背后给朕一刀？”康熙这话说得淡然，原本他有过这样的怀疑，却自信韦小宝不会那么做，可现在……原先以为可以掌控的，不想是他太自以为是了。
“不会不会！”韦小宝直摇头，他跪着往前移了几步，想去拉皇上的手，却被对方避开了。“不会的，我怎么可能对你下手！”韦小宝说得理所当然，瞬间却想到自己不久前还把匕首架在了对方脖子上。“皇上，我真没有想害你。我……”韦小宝迟疑了一下，随后道：“我喜欢你，小玄子，我喜欢你啊。”
这话一说出康熙似被触动了，他偏了下身子深吸了口气。
“你这样的喜欢，朕不需要！”康熙迈开一步往门口而去，韦小宝见状以为对方想要离开，他急忙站起冲上去拉人，不想没站稳两人撞在一起摔倒在地。
“这个时候还想着投怀送抱，韦香主怎么不想着你的兄弟义气了。”康熙推开他想起身，却被韦小宝一把拽住了。
“皇上觉得我是投怀送抱？”韦小宝看着对方微微皱起的眉头，迅速倾身贴了上去，重重吻上了对方的双唇。
康熙愣了下，再次把对方推开了。“你到底想怎么样！”心中怒气再次涌上心头，他第一次觉得有些看不懂韦小宝。
他不信韦小宝会对自己动刀，所以他怀疑，所以，他在给自己找可以饶恕的理由！到了这种地步自己竟然还如此偏心，康熙甚至觉得有些不认识这样的自己了。他八岁登基，史上幼主不少，能成大业的却不多。
而他是幼主，先帝同是幼主，却也是入关后的第一个皇帝，他自小就知道自己身负重任，他要自强自立，鳌拜的欺压反而成为了他进取的动力。
他以先帝为榜样，勤奋学习，勤劳治国。
在他的记忆里，端敬皇后只是个浅浅的影子，而他父皇为其所做的一切，却在这宫廷中流传着。太后也曾借此告诫过他，那时他觉得自己和父皇不一样，断然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他以为自己生命中不会出现那么一个人，他以为自己更不会产生那样的感情
康熙看着韦小宝，韦小宝却避开了对方的视线，“皇上，奴才这次怕是真活不了了。你能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吗？”
“你说。”康熙想到天地会，想到双儿，却还是因韦小宝提出的这个要求愣了一下。
“你再说一遍。”
“奴才请皇上，再抱奴才一次。”韦小宝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了这句话。
康熙向前走了几步，转身盯着韦小宝。随后走近俯身摸上他的脸庞，韦小宝心头微颤，只听皇上说道：“韦爵爷，回京这么久脸上还这么槽，看来是没休息好。”
韦小宝脸上微红，目光闪烁。
康熙松手直起身子，然后缓缓开口：“韦爵爷的心意，朕心领了。只是……朕怕，一不小心又让你把刀子架脖子上了。”
韦小宝跪着的身子一震，胸口似万箭穿心。
他俯下身子重重磕了一个头，皇上，对不起。然后，他的眼泪就下来了，草垫子上很快湿了一片。
“索额图接旨。”康熙传人进来，颁旨道：“天地会逆贼韦小宝大逆不道刺杀国君，明日午时，于午门外斩首示众。”
至于韦小宝的妻妾子女最后康熙还是没有动他们。
鹿鼎公府的韦夫人们听到消息后，由建宁公主带领着迅速进宫，来给韦小宝求情。
而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唯一恩准的只是让她们去天牢见韦小宝最后一面。
六位夫人鱼贯而出离开了上书房，半道建宁想到一事又跑回去了一趟，后来一家人才去的天牢。
圣旨下，告示出。韦小宝被斩一事很快就在街头巷尾传开了。
天地会众人终于相信韦小宝之前的解释，于是召集在京所有好手准备劫法场。
然而，皇帝真心想杀一个人，是不可能杀不了的。
老婆们出不去，天地会的兄弟被堵截，韦小宝坐着囚车去了刑场，刀起头落，便什么知觉都没了。
等他醒来，韦小宝才发现自己还活着。
他心头猛跳，只觉得那颗心快要从自己喉咙口跳出来了！
康熙看着他淡然道：“韦小宝这个人已经死了，所以你已经脱离了天地会，而且你也不能留在朕的身边了。”
“朕要你去鹿鼎山，守我大清龙脉。”
韦小宝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他怕一个冲动再做出不计后果的事情。他双眼泛红，微颤道：“皇上，奴才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与你见面了。”
“小桂子，你以后给我小心点。”
“皇上您以后也自己保重。”韦小宝觉得自己有无数的话想和皇上说，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得接口道：“也给我小心点。”以后没有自己在他身边，天地会的那些人，那些想对他不利的人，会遇到各种危险的啊。
两人泪眼朦胧，终是分道扬镳。
此时，远处隐隐有唱曲传来，正是：
风吹桃花落，
新亭思旧约。
虽千言万语，
难诉说。
心潮澎湃似汪洋，
激荡着，
魂与魄。
天上白云过，
人间情难舍。
多少年，不曾忘却。
多少风雨多少爱，
燃烧着，情与火。
……
韦小宝看着康熙渐渐走远，这一次那个人彻底走出了他的生命。
“韦兄弟。”一旁的多隆见皇上已经走了，靠近韦小宝对他说道：“请接一步说话，皇上有一些话让我带给你。”
韦小宝听他这么说有些奇怪，皇上如果有话说为什么刚才不说，还特意让多大哥在他离开后，再转告自己。
两人走到另一边。韦小宝急忙问道：“多大哥，皇上让你给我带了什么话。”
多隆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说道：“皇上让我告诉你，说他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他答应你的要求。”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韦小宝晴天霹雳！
原来他知道，原来他知道！皇上他知道！
而他也选择了放手……
韦小宝瞬间追了过去，可没跑几步路就停了下来，为什么会舍不得，为什么想要去追！
明明是自己的选择，最好的结果！
“相公，你怎么了？”见韦小宝忽然狂奔，他的七个老婆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也追了过来。
“小宝，你脸色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苏荃见他有异样探了一下他的内息，气息有些混乱。
韦小宝如钟摆一样摇了摇头，回头见多隆还在，走过去问道：“皇上还说了什么？”
“皇上说，以后再没关系，不需要见面了。”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韦小宝明明想走却又想留，知道对方不再见他，却又不愿意起来！
“皇上说了，他不会见你的。”多隆拍了拍韦小宝的肩膀，“皇上决定的事，很难再改变，你的妻儿都在，好好过日子吧。”多隆说完也告辞了。
韦小宝木头人一样地站在原地，老婆们唤了好久他才恢复神智。“那，我们走吧，走吧。”
建宁走在最后面，抱着双双，她亲着女儿的小脸蛋，微微叹了口气。
那日，建宁让其他姐妹等着，自己复又回了趟上书房。
等建宁把事情告诉康熙后，她一向稳重的皇帝哥哥居然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康熙背过身去，在那压抑的氛围中建宁战战兢兢地等着她皇帝哥哥发话。虽然少年时，两人因为身份的关系并不像普通人一般有着深厚的兄妹情谊，但她一声声的皇帝哥哥依旧显示着他们间的一丝亲昵和与众不同。
只是两人都已不再是昔日孩童，她的皇帝哥哥也早褪去了少年人的面容，不再是那张过分宽大的龙椅上摆设般的存在。
相公说过皇上让他灭天地会，他左右为难很不快活，而他现在做事更处处被人盯着，限制太多没意思，所以他懊恼、烦躁着想要离开。
对于他的感受，七个姐妹中只有她最能体会。
现在对着皇帝哥哥，她再开不得玩笑，对方一个眼神就能让她如坐针毡。她能明白相公的感受，同样也不怎么快活。
可是，这些不快活不足以让她离开京城，跟着相公和另外六个姐妹四处逃亡。
她有些惧怕皇上，是因为她皇帝哥哥威严日甚，更是因为她越来越清楚的了解到皇权的巅峰是怎么样的存在。
所以她也明白一个公主的权力是什么，在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后她再次肯定这个身份对自己来说是多么重要。特别是对着家中那六个姐妹，不管相公怎么偏心，她都能有一部分的地位。而她也知道自己除了这些，能有的只怕不多了。
皇帝哥哥和相公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当初她对相公下药，便瞧见了对方身上欢爱的痕迹。当时还分外气愤，只当他早就有了其他姑娘，后来才渐渐发觉那真相，明白了相公对自己这么排斥的原因。
而她也慢慢想开了，就算是在乎也没那么执着。而这两人关系越好，对她来说反而越有利。
“韦小宝想走，是什么时候的事？”康熙的声音淡淡的，刚才的火气似乎一下子全没了。
建宁看不出他心中所想，回答得有些忐忑。“应该就是这段时间，前两天相公从宫里回来后。”
康熙再次沉默，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转过身缓缓走到建宁的身边。“宁儿。”
“皇、皇帝哥哥。”建宁心跳地飞快，她僵硬地石箍紧了全身上下的每一块骨头。
“你当时就应该把这事告诉朕，你是朕的妹妹，是公主，是韦小宝的妻子。”得到了康熙的肯定，建宁松了一大口气，“皇帝哥哥，你会放过小宝的是吧。”
“放！为什么要放，砍了他的脑袋，看他怎么逃！”康熙冷哼，心中又气又怒却又充满了无奈。
韦小宝那一刀康熙不信，他知对方不会真心伤害自己，但是那样的行为却是不能容忍的。在那样的情况下，为了一个丫鬟，竟然再次背叛他！
原来，他想逃！
韦小宝做了这么一个局，便是想让他亲自送他走，以后再没有瓜葛。
他认定了自己最后舍不得杀他！
杀不了，却是大罪，再无法容忍，只有远远送走一条路。
刺杀事件让康熙气恼，但他不信韦小宝真会那么对自己，他听他自掘坟墓说出了宝藏的事，他看着对方不住顶撞自己无端找死，他被那人拉着不愿松手，说再抱他一次。
那一切不正常的举动，只是因为对方知道，此次一别，再没以后！
建宁两眼发酸，心中难受的厉害，竟觉得心口绞揉着能滴出泪来。“皇帝哥哥……”这一声呼唤诡异的竟然带着些同情的意味，她也是忽然间才想到这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皇帝哥哥就太可怜了。
“我本以为只要他能留在我身边就可以了，现在看来似乎不太可能。”康熙说着讽刺地笑了笑。
建宁的脑子一团乱，她觉得有哪一处不对劲，但是总是找不到不对劲的地方。“皇帝哥哥，相公他忠君爱国……”建宁忽然想到韦小宝天地会香主的身份便觉这爱国不大对。“相公对皇帝哥哥绝对不会有二心，他……”
“他，他想走也是不得已的……”
“不得已！”康熙冷哼一声，森然道：“他最在乎的是他自己！”明明可以不顾一切挡在身前，可以为了自己连命都不要了，但却要为了那不得已做局逃了！
“宁儿，你去见他最后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