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1 / 1）
【16】
“阮先生，阮先生……”
阿朱才刚走进院子便听见人小声唤道。阿朱转头看去，之间一个穿着旧棉袍的侍女站在柱子后边，左右望了一下，见四周无人才跑过来。侍女先行了个礼，才小声道：“阮先生，婢子……婢子多嘴。”
阿朱问道：“发生何事？”
侍女小声道：“方才小公子令长郎传话，说他偶感风寒，请大王去看望。大王去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气冲冲地走了，小公子便开始砸东西。现下砸了满屋子碎片仍未消气，往偏院找铁头人去了。”
阿朱皱眉道：“铁头人？”
“是小公子让侍卫抓回来的一个男子。”侍女解释道，“小公子一旦不顺心便去找铁头人。”
阿朱点点头，心中暗惊。萧峰对阿紫忍让宽容，不知阿紫又做了甚么事才惹得萧峰如此愤怒。他心中记挂，忙对侍女一抱拳，道：“多谢姑娘相告。”
“阮先生言重了，婢子如何当得起？”侍女忙福身还礼，“那一日婢子与姐妹守在小公子的院子，是先生出言我等才能避入房中。连日来先生对我等下人甚为宽厚，婢子们都记在心里。区区小事，如何报答先生之万一？先生快去看看大王吧，方才大王离去时，神色……神色甚是可怕！”
阿朱微微颔首，转身便往萧峰的院子去了。一进到院子，只见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下人也没有。阿朱见状心中更是揪紧，他叮嘱过，萧峰的院子要常留人守着，以免机密泄露。下人们绝不敢擅离职守，除非萧峰令他们离开。
“大哥？”阿朱试探地叫了一声，掀起帘子走了进去。刚走进去便停住了脚步。
厅里萧峰正坐在椅子上，听到他的声响，萧峰抬头望了他一眼，那目光深深沉沉，里头不知闪动了多少怒意。阿朱望着心中不禁一颤，蓦地想起了当日在雁门关外，萧峰怀疑自己是假冒他杀害少林大师之人，要提掌打他。但犹豫只是一刹那，阿朱定了定神，仍是走了过去。
当日萧峰在盛怒之下亦不肯轻易伤他，何况如今亲密无间？
“大哥？”阿朱走到他身边，小声问道，“发生何事？阿紫他……”
“阿紫道，你与他约好了？”萧峰打断他的话道，抬眼望着他。“阿朱，你心中竟是这般看我萧峰的？难道在你心中，我萧峰喜欢一个人，竟能随随便便给替代的？”
阿朱万万没料到萧峰竟然知道了这事，一下子愣住了，神色立时慌张起来。“大哥，我……”
萧峰不语，只是望着他，等着他的解释。阿朱却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全涌上心头，堵住了甚么也说不出来。默立良久，阿朱只是低声道：“大哥，我终究是要死的。你有人陪着，便不会像从前那般伤心了。小镜湖畔的情景……薛神医同我说过的。”
薛神医说过，他被埋下时，身上除了自己受内伤而吐出的血之外，还有许多星星点点的血迹，那是有人将自己打得皮开肉绽迸出的。这人是谁，还需要问么？
阿朱蹲在萧峰身畔，仰头望着他神色凝重地说道：“大哥，我不愿你再一次伤心。我……我没多少日子好活了。”
萧峰握住他的手道：“天下能叫我动心的，再没有其他人。”
阿朱勉强笑道：“一生还那样长，总会有的。阿紫不好吗？他现在脾气不好，只是因为年纪小而已，稍加管教，他日必定能顺心如意。”
萧峰摇头道：“阿朱，你怎么不明白？我萧峰要的只是一个阿朱。四海列国，千秋万世，只有一个阿朱！”
“阿朱只有一个，但爱慕你萧大侠的，不止一个阿朱啊。”阿朱摇了摇他的手道，“大哥，这世间不止一个阿朱仰慕你、爱慕你！”
“其他的如何我不爱。”萧峰握紧他的手道：“阿朱，若我见一个爱一个，如何配得上你的深情？甚么也不必说了。”
阿朱摇了摇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是咬住了牙关。萧峰叹了口气，长臂一捞将他抱在怀里，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阿朱，你的伤总是能治好的，等阿紫再好一点，我就辞官，我们一起带着他去找薛神医，再上缥缈峰求医。往后的日子过一天是一天，再不许说什么另找人的话。你我两心如一，旁人又岂能如你一般全心全意为我？纵然是绝世佳人，也不过是徒增烦扰罢了。”
阿朱深深吸了口气，伏在萧峰怀里点了点头，低声道：“大哥，我听你的。”
两人在室内静静相拥，良久无话。待两人的情绪都平静了下来，阿朱才轻轻地推开萧峰，正身做好，倒了茶做掩护，撇开尴尬问道：“对了，阿紫的风寒怎样了？”
“哼！”萧峰的神色不禁冷了一分，“阿紫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哪里是风寒？不过是诳我过去罢了。”
阿朱随口问道：“他又想做甚么？”
萧峰望了他一眼，说道：“他听说我俩住在一个屋子里，便也想如此。”
阿朱登时给茶噎了一下，苍白的脸登时涨红，愣了一会儿后猛地咳了起来。
“阿朱！”萧峰心中暗自后悔，阿朱身体不好，不该跟他说这个的。他伸手轻拍阿朱的背，暗自渡了点真气过去。阿朱忙抓住他的手臂摇了摇头，示意不必为了他浪费真气，萧峰却没停下动作。
过了一会儿，阿朱止住了咳嗽，气血运行也顺畅了。萧峰松了口气，正待松手，阿朱握住他手臂的手却忽然用力。
“阿朱？”萧峰不解，阿朱甚少有如此依恋他的时候。
“我……”阿朱忽然往前一靠，将脸埋在萧峰的胸腹之间，闷声道：“大哥，你……你还记得那一夜在青石桥，我要你看我肩头的血字时说的话么？”
“记得。”那一日是萧峰最刻骨铭心的时候，错手打死心爱之人的痛苦，时时刻刻不能忘，阿朱当时温柔、深情的眼，字字句句的叮嘱他都记得。萧峰回忆道：“那时你说……”
“我……我是你的。”阿朱小声重复道，“大哥，我……我全身都是你的。”
萧峰的心脏登时砰砰跳了起来，他抓住了阿朱的肩膀大声问道：“阿朱，你说甚么？”
阿朱被他抬起头，躲也没处躲，干脆心一横抬起头正色道：“我……我全身都是你的，大哥，都是你的。”
“你是说……”萧峰睁大了眼，忽然大笑起来，声震雕梁，远远地传了出去。阿朱被他笑得满脸通红，终究不敢看他，只好低头。萧峰却忽然抓住他的腰带将他猛地抛起，又稳稳地接住，情景与那日在山崖上两人许下塞上牛羊约时一模一样。阿朱飘在半空，心中半是酸楚半是感动，不禁湿了眼眶。